这个时候与其反对,不如做出大度的样子来。
众人于是见东天青龙露出个笑容,说道:“自是不介意。”
他的话音落下,站在下方的富态妇人就拍了拍手掌,命人在左侧宾客席位最上首加了全新的座位。
以八大仙宗之一的云天宗首座身份之尊,夜迟衣确实当得这个位置。
殿中侍从训练有素,很快就把位置加上,并且收拾好了殿中的一片狼藉,乐曲声复又响起,殿中恢复了一片喜庆气派,仿佛先前的争斗根本没有发生过。
之后,众人便都看着殿门的方向,等着云天宗首座出现。
等了不多时,夜迟衣就来了,他一身黑色衣袍,只有衣襟两边各有银紫色的花纹,身后随侍着那被派出去迎他进来的六个新娘。
一回到殿中,这六个新娘就立刻越过了他,朝着南天朱雀掠去,然后静静地站在了她身后。
任嫣然看着自己的义父踏入殿中,差点把手中的酒壶捏碎,才忍住了没有出声叫他。
义父为了她这样闯入幽冥,付出了这样大的代价,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就心痛得很!
只是哪怕她目光强烈,也被淹没在众人当中,只感到身旁的人抬手,轻轻地在自己的肩膀上拍了拍。
夜迟衣没有注意到在席间戴着面纱的女儿,他在进青龙至尊的府邸之前,就已经感应到在这幽冥深处有着许多阳间修士,这些人就算修为境界不臻至化境,但是也并非没头没脸。
无尽渊这些年在阳间的经营和渗透,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预计。
在殿中有两道强大气息,实力不在自己的全盛时期之下,只不过夜迟衣在进来之后,就完全无视了青龙,只让自己的目光落在了朱雀身上。
方才在城外,回应他的声音是女子,而那六个新娘在进来之后,也立刻落到了那一身素白的身影身后。
在那里,落败的晋尧已经先一步回来,占据了离南天朱雀最近的位置。
夜迟衣走入殿中,将坐在上首的人看得更加清楚,她一身素白,如同冰雪雕成的像,身上的气息同她所练出来的这些尸煞如出一辙。
她的眉目是冷的,她的气息是冷的,在这一殿中,她是最不像活人的人。
可是哪怕她的模样变了,气息变了,看人的目光也变了,夜迟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他停下了脚步,脸上浮现出了震惊、意外等各种情绪混杂的神色。
这是任嫣然第一次从自己的义父脸上见到这样明显的神色波动,原本只是在关注他身上可有地方受伤的她立刻想道,她义父这是怎么了?
然后,她就见原本是来寻自己的义父站在原地,对着南天朱雀极轻地叫了一声:“师姐?”
因为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重见故人的怀疑跟震惊,所以这两个字他说得极轻,但是殿中所有人都听见了。
本来在等着看朱雀跟无忧城对上之后,又再对上云天宗的众人一下惊掉了眼珠子——
师姐?!
云天宗首座一进来,竟然叫她师姐?
无尽渊的朱雀,竟是出身云天宗?!
这个事实冲击他们,令他们都不由自主地看向南天朱雀,包括上首的东天青龙亦是如此。
云天宗都是像夜迟衣这样的绝顶医修,入世救人,清雅无比。
他们跟带来死亡的她完全不是同一类人,可是南天朱雀她竟是云天宗首座的师姐?
夜迟衣的师姐不是人人都能当的,他们已经在心中疯狂猜测南天朱雀究竟是哪一个在金光大陆销声匿迹的绝顶医修。
只有任嫣然,只有去过十万大山,见过南园的沧浪亭,更明白义父这数百年追寻的任嫣然浑身一震。
她此刻再看立在朱雀身边的晋尧,目光再扫过那六个鬼新娘,看着白发如雪的朱雀,想起她方才对广苍派少主的痛恨,心中浮现出了对她的身份跟当年真相的猜测。
殿中众人听见南天朱雀在上方笑了一声。
她身上的气息虽然没变,但是她的目光变了,变回了三百年前那个沧浪仙子,带上了几分幽潭谷之春的柔和。
她看着夜迟衣:“一别三百年,师弟,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夜迟衣看着她,目光不曾稍移。
这将晋尧封在十万大山之中祭练了三百年,把他活活炼成尸煞的南天朱雀不是别人,正是在金光大陆上消失了三百年的沧浪仙子。
青龙眉心一跳,握紧了掌下的座椅扶手。
在无尽渊,对朱雀的来历多有猜测,毕竟能够有这样一手炼尸之术的人在金光大陆实在是少,能有渡劫期尸煞相伴的就更是屈指可数。
可即便如此,这么多年他们也没有猜到朱雀究竟出身何门何派,更不会将她和三百年前的沧浪仙子联系在一起。
这三百年间,她在无尽渊为无数求到她面前来的女子杀过她们所控诉的负心汉,化身天道为她们追寻一个结果,朱雀一脉的势力不断壮大,从她手中祭炼出来的尸煞也越来越多。
今日,他终于模糊地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了。
看着站在她身边已经面目全非的晋尧,再看到那六个做新娘打扮的女子,想到当年广陵王氏的灭门之夜,他哪里还会猜不到当年的真相?
夜迟衣嘴角带血,一双星眸沉沉地望着沧浪仙子,轻声道:“当年灭了广陵王氏的人,是你。”
“不错。”南天朱雀应得十分干脆,“是我。”
众人听到她这话,下意识地看向站在她身旁的晋尧,哪怕听到她就是灭了自己一族的人,晋尧也依旧没有丝毫反抗的意识。
他已经是她所祭练的尸煞,这一辈子都要听从她的意志。
夜迟衣目光从她身上转向了晋尧,再看过那六个新娘,最后又转向了她。
“可是师姐,为什么?”
朱雀听他轻声问自己,仿佛在他面前的依旧是与他一起长大的小师姐,而非无尽渊的南天朱雀。
他等她一个回答,“当年你与晋尧君两情相悦,嫁入广陵王氏,其中并无人逼迫。”
正是因为她与晋尧两情相悦,云天宗跟广陵王氏才有了这一场联姻,哪怕是如今回去问云天宗长老,随便哪一个都还记得当年首座嫁女的盛事。
因为这是万魔战场结束以后,修真界的第一桩喜事。
云天宗专门用了万座云舟,送他们的首座之女,妙手仁心享誉金光大陆的沧浪仙子去广陵王氏。
“我亦记得,那日云舟成群。”南天朱雀眼中亦浮现出往事浮光,让她多了几分人气,“你和几位师兄师姐随舟,送我去了南园。”
她说着低头,看向夜迟衣,“然后为了表示对广陵王氏的尊重,所以宗门送嫁的人留下我的嫁妆,就都御起云舟离去。”
“不错。”夜迟衣也望着她。
师姐弟二人无视了殿中所有人,一如昔年在云天宗百草谷,只有二人丹池论道。
“对师尊来说,没有留在南园观礼,一直是一件憾事。”
若是当初他们留下,他师尊就会知道到底是谁灭了广陵王氏,又把他的女儿带去了哪里。
夜迟衣见朱雀眸光微动,只对她说道,“修习云天诀,云天宗弟子心性远疏淡于常人,从前我不能体会师尊的心境,但是如今拜师姐所赐,我终于了然。”
任嫣然在座中听着,心中一颤。
然而他苦寻爱女,是因爱女为人所劫,他的师尊苦寻爱女,却是因为她就是这一场灭门惨案的始作俑者。
朱雀眼中情绪瞬间敛去,淡淡地道:“父亲已得大自在,你衣袍上那朵因我而生的花也早已脱落,我现不现身已经没有什么不同。”
她说着,看了一眼身旁站着的晋尧,似乎对他现在这个样子十分满意,然后又转了回来,重新看向站在下首的师弟,继续说道:“不错,当年我嫁去广陵王氏确实是满心欢喜,没有人逼迫我。”
本来以为嫁给晋尧,与他结成眷侣,就会同话本里写的一样会幸福到底,然而当年的她没有想到,在自己宗门的人离开之后,等到喜宴那一天,才是梦境破碎的开始。
喜宴定在第二日,在南园举行,典雅南园装点得一片喜庆,往来宾客如云,好不热闹。
来访道贺的宾客除了与广陵王氏交好的世家,还有依附于他们的中小门派。
晋尧公子迎娶云天宗的沧浪仙子,这是将广陵王氏与八大仙宗里最入世却也最淡泊的云天宗联系在了一起,打开了一条世家与仙门沟通的桥梁。
沧浪出身仙门,哪怕性情因为功法的原因而素淡,但是在将要成为心上人的新娘时,也同世间所有的普通女子一样心中欢喜,充满期待。
他们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她为他穿上了嫁衣,要成为南园的另一位主人。
“吉时已到,新娘子该出来了!”
穿着一身嫁衣,戴着凤冠的沧浪被盖上了盖头,由喜娘牵着从他们的新房中出来。
在经由沧浪亭前往南园的时候,哪怕隔着盖头,她也见到了这座晋尧为她而立,以她之名为名的亭子,在盖头底下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新娘到——”
她一出来就听见外面满堂宾客的声音,被喜娘一路牵着,来到晋尧面前,被交到了他手上。
在晋尧牵住她的时候,沧浪隔着盖头望他,见他身上穿着与自己成对的新郎喜袍,在灯笼的光芒下对着自己露出笑容,一张叫无数人心折的面孔看上去比往日还要俊美。
晋尧看上去同样为心上人穿上嫁衣的样子心动,张了张嘴刚想要对她说什么,就叫旁人打断了。
“公子有什么要跟少夫人说,还是先拜了堂行了礼,回到洞房里再说吧!”
“对啊,大家可都等不及了!”
被这样一起哄,沧浪跟晋尧对视一眼,两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被推着去拜堂了。
走在前往拜堂之处的路上,晋尧牵着她的手,沧浪只感到心中无比安宁,他们在万魔战场上相遇,生死与共,心意相通,现在终于走到了一起。
为他们主持婚事的是广陵王氏的家主,也是晋尧君的父亲。
他看着来到面前的儿子跟儿媳,抬手对着在场宾客示意,在他们安静下来以后,才含笑说道:“今日是我儿晋尧与云天宗沧浪仙子成亲的大好日子,从今以后,沧浪就是我的儿媳,是我们广陵王氏的少夫人。感谢诸位今日前来,饮我儿一杯喜酒。”
他说着,看向儿子与儿媳,笑容和煦地道,“吉时已到,那便开始行礼吧。”
沧浪与身旁的晋尧点头,然后还未开始行礼,就见到有个女子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这门亲事我不同意。”
听到这句话,在场宾客一时间都安静了下来,转头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
而沧浪也是一下子转过了身,见到从园外来的是一个女子,有着一张艳若牡丹的脸,看自己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在她走过来的时候,有人想要上前拦下她:“仙儿姑娘——”
“让开!”她一掌把人推开,走到了一对新人面前,目光掠过沧浪落在了晋尧身上,说道,“若不是我消息灵通,知道你打算在今日迎娶云天宗这位沧浪仙子,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跟我说?”
“她是谁?”沧浪调转目光,看向站在身旁的晋尧,问这个将要成为自己夫君的男子,“晋尧,她是谁?”
“沧浪。”晋尧看着她,握着她的手依旧温暖有力,一双星眸依旧深情,可是却对她的问题避而不答,“我们先行礼,这些事情我慢慢再跟你解释好吗?”
沧浪看着面前的人,他的一切明明都没有变,但她却感到自己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
仙门中人总是从一而终,因为他们大多将心思放在修行上,鲜少有男女之情,便是要成婚,也是与人结为道侣,与凡俗的夫妻大有不同。
她在嫁给他的时候,原本想着他们也会如仙门中的其他眷侣一般,结成道侣便能继续心无旁骛地修行,只不过在大道途中多了一人同行。
可是没想到,晋尧的大道上除她之外,还有别人。
她尚未来得及再说什么,外面便又再响起了一道娇声:“郎君忘了仙儿姐姐,想来也是忘了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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