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见扬了扬眉:“陆公子这都能看得出来?”
陆折予颔首:“我与他少年相处过一段时间, 后来偶有通信,对他的字迹能说得上是熟悉了。”
林寒见垂下眼,琥珀色的眸子滴溜溜地转了半圈,她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桌上的纸张:“我听这话的意思……莫非, 陆公子让我写字, 竟然是为了看我的字像不像是沈弃教的?”
陆折予不擅长说谎话, 尤其是这种不是很必要的谎话。
他迟疑半秒,点头:“姑娘果真聪明敏锐。方才妄言,望姑娘谅解。”
林寒见神态自如地呼吸吐纳, 心中冒出一个小人想和陆折予打一架。
这他妈就很神奇了啊。
陆折予你是什么神奇海螺变出来的神奇人,误打误撞差点把她吓得以为身份被揭穿, 心理素质差点儿的现在不就直接炸胡了吗?
“陆公子还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啊。”
林寒见敷衍地假笑,一面说着, 一面将这张写了字的纸烧了, 免得留下痕迹。
陆折予自知理亏,不做反驳, 略显尴尬地提了提唇角。
正如沈弃对陆折予一心念着宁音的事感到不可思议,陆折予对沈弃有朝一日能教人写字这件事, 也觉得十分地无法想象。
先前他还拿不准沈弃对林寒见到底是个什么态度,结合如今种种, 还有沈弃提起林寒见时,虽无异样表现, 但说出的话本身已经足够令人惊讶。
想来, 沈弃大约是动了心, 却不肯承认,在他这位好友面前都装着要把人折磨解气的样子,估摸着生气是真的, 心有挂碍也是真的。
思及此,陆折予不免要为沈弃说点好话,站在友人的立场上稍微给沈弃的心上人一点暗示:“林姑娘,沈弃看上去不好相与,可对能上心的人都既护短又周到,即便惹了他生气,他分得清孰轻孰重,通常不会有太大问题。”
林寒见:“……哦。”
她在思考,如果现在告诉陆折予:我搞掉了翙阁西北境的生意,还破坏了翙阁的情报网。陆折予还能不能说出这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诚然,陆折予这番话是凭良心说的,没有太美化沈弃。
沈弃就是个护短得理直气壮的人,自从她成功在他身边上位,从吃穿住行到面对他人,她的待遇都是翙阁中的顶级,仅次于沈弃这位翙阁之主。
刚开始帮忙处理事情的时候,有部分人对林寒见这个生面孔不怎么看得起,又或者是认为她难当大任,沈弃有时候会直接出手打人,有时候就拿话诛心,威胁得更是得心应手。
起初林寒见没发觉这之间的区别,沈弃告诉她:“你若要对付一个人,就要瞄准那人的软肋。对于有些人来说,打在脸上的巴掌远远不如他金库里的存款;又或者,有些人敬爱妻女,宁愿舍弃自身;而有些人最重自身,生怕自己有什么闪失。”
他道:“谁惹了你,不必立刻出手,静待时机成熟,并非是无能的事。在你等待那个时机来临的过程中,你还可以不断地强化自己,那这段时间就会成为你未来的助力,而不仅仅是将你困在了报复的情绪中。”
沈弃说得对。
林寒见也确实学得很好。
有时,林寒见会觉得自己不像是在玩游戏,拿沈弃打比方,这种智能性高到超越一般人脑内思维的程度,总让她觉得……沈弃好像是真实存在的人。
而她当时听着沈弃的这段话,慌得一匹,以为沈弃看穿了她的目的,这是在变相敲打她。
结果沈弃对她越来越好,好到有一年,刺客碰了林寒见的面具,他没什么反应。但刺客不小心划伤了她的手,沈弃面色顿冷,亲自对那名刺客进行逼供,持续了大半个晚上,最后还是她去劝他,早点睡吧,这事才算完。
整件事除了近身可信的几个人,没多少人知道。
那是林寒见第一次觉得,沈弃要么是对自己认可范围内的存在有极为强烈的占有欲,要么就是喜欢她。
……
陆折予看林寒见表情似乎不是很乐意,不大擅长地劝说道:“若是姑娘与沈弃之间有什么误会不好解决,我可以从中帮忙。如果能化干戈为玉帛,那就再好不过了。”
准确来说是化误会为有情。
林寒见看了陆折予一眼,眼神介于一言难尽和“这也可以”之间,复杂得非常难以表述。
当初她在翙阁所做的事,按照规矩,应当只有部分高层知道。沈弃活到现在还没经历过这种大跟头,估计就封锁得更严重了。
没想到,沈弃连陆折予都没告诉。
她拿不准沈弃的心思。
但可以断定陆折予是个憨憨。
“公子真想帮我?”
林寒见直视着他,无比认真地问。
陆折予:“是。”
“那好。”
林寒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伸出一只手,方向指向屋外,“公子若真心想帮我,我们便去屋外打一场。”
陆折予:“……”
林寒见不是开玩笑的,她是真的要和陆折予打。
陆折予百思不解,念及林寒见目前不是属于好友的仇人,而是有好感的对象,比之前那次说得更委婉却清楚了一些:“林姑娘,你与我修炼功法不同,你不用剑,你我切磋所得可能并不理想;再则,我们之间着实……有些差距,像切磋以促进修为这种事,找差不多水平的对手最好。”
林寒见回首,视线与他相对,眼中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淡淡地应:“哦,你看不起我,知道了。”
陆折予:“……我不是那个意思。”
真不是看不起。
而是从他的认知和切磋的道理来看,越级切磋向来不可取,平级的势均力敌往往更能激发出斗志。当然,不乏有身怀无上剑意,一剑点化众生的大能,可那样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过一个,只是在典籍中有记载,证实可行。
林寒见不继续同他交谈,自然地走了出去。
看方向,是要直接回洞府了。
陆折予突然有种很微妙地欺负了她的感觉,明明他实话实说,没做什么,但他就是觉得……好像不对。
仔细想想,他和宁音也有过许多次类似的场景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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