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该散就散了。
林大牛不叫桐桐管,一把把人塞回去了,“睡你的去,跟你不相干。”
四爷也给桐桐使眼色,“睡去吧,我在呢。”
林雨桐果然就去睡去了。
出了这事了,都往派出所去了。四爷就琢磨着,怎么能限制住林美琴,但给的罪名却不能牵扯到子女。别说,现在想掌握这个度那真是不容易。
可没等子女想出法子来,张寡妇就跑来了,“赶紧的!林美琴不见了。”
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
“她回去说要洗一洗,那我们叫她洗。她说得热水,要去抱柴火现烧,我们想着一盆水烧热也不费事。还怕她跑,我叫韩嫂子在屋里看着人自己去抱柴的。水热了,我们不能看着她洗呀!就在外面等着呢。结果等了好一会子,屋里都没动静。问了几声,里面也没应答的,结果推开门就不见人了!”
跑了?!
这可太意外了!
“别是想不开,又寻死了?”
不能吧?
要是万一呢?
好家伙,一个大队的人都惊动了,沿河找的,去井沿看的,去池塘边的,都派人找了。
“会不会去山上了?”
“是啊!找根树挂根绳子……”
“赶紧的,再去找。”
四爷心说,现在这人真是单纯。只朝这方面想,就不想着林美琴早前进出公社跟回家似得,她手里各种盖章后的介绍信多的很。这个时候只要上了大路,随便拦个顺风车,然后在哪个火车道的边上一扒拉,等天亮了,人就走远了。
前几年闹那个串|联。后来被禁止了,可只是说不能免费做火车,不能免费给提供食宿的,不许大规模的有组织的四下里跑,但要是有人私下里打着什么伟大的旗号,她这种带着介绍信或是招工信的人,还别说,别人一定会奉若上宾的。如今通信不方便,打一枪换一个地方,她在外面混的一年半载都不是问题。到时候说不定找到机会混个名头出来,‘衣锦还乡’的时候,谁还在乎这些过往?
他跟农校几个学生嘀咕了一句,却不想,天光大亮了都没堵住人。
林雨桐起来的时候才听说这事,“这么神奇吗?”
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没了?!
林雨桐才不信呢,以她的脚力跑不远,说不定压根就没跑。四爷说的方向确实是她会干的事,但现在,她应该在哪里躲着呢,并没有出村。
可是能在哪里躲着呢?
四爷眼里多了几分复杂,“叫小吴和大江去金家去看看,看细致点。”
在金家躲着?
“尤其是老太太那边。”四爷笃定,“要是没出村,八成是在那边躲着。”
跟金家老太太住的院子只隔着一家,还是郭庆芬住的院子。她从窗户跳到后院,从后院站在柴火垛上就能进郭庆芬的后院,再翻过去就是金家老太太的后院了。
小吴不解:“为啥呀?”不是俩家不对付吗?这怎么还?
四爷摆手,“先去找,找到了再说。”
这事把公社都惊动了,冯所一早急匆匆的过来,细细了听了一遍就想骂娘,“这都叫什么事!”
林雨桐苦笑,给人家端了茶,“之前她就有越级向上反映的前科……这要是真走远了,省城她敢去,bj都敢去。您也该看出来了,她真能办到的。”
小人物一个,本事没多大,犯蠢的时候还挺多,可往往要紧的时候特别豁得出去,没啥不敢干的。这就很要命了,虽然不至于有多大的伤害,可老膈应人了。
冯所也挠头,“算了……你这孩子也挺倒霉了。”
这边说着话呢,外面乌泱泱的进来好些人。
大江和小吴跟大队上不少人,簇拥着金家的老太太进来了。被四爷猜着了,林美琴果然藏在了金家老太太那边。
林雨桐已经明白这老太太的心思了,林美琴一定说了,要是她不跑就会被定为坏分子。要是成了坏分子就会牵连子女,要是牵连子女,四丫就跑不了,四丫跑不了四爷就跑不了。这老太太心知四爷是亲孙子,因此上,她怕牵连了小孙子,因此容林美琴藏身,只怕还会等金胜利回来,叫金胜利出车的时候顺便把林美琴给送远一些,再远一些。叫她一辈子摸不回来才好呢。
可这老太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却不是这么说的,她没牵扯孙子的意思,只道:“她跳进来,说啥要成坏分子了,又说四丫肯定被牵连,又说老四啥的……我才不管老四不老四的,老四也不是我金家的根面,牵连不牵连的……跟我没关系。可还得答应她……为啥呢?因为我老了,我弄不过她。她年轻……我这一害怕,就应下了。你想啊,大半夜的有人钻屋里,手里拎着砍刀……我能不怕吗?”
这话说的没法指责她了。
“那林美琴呢?”冯所就问。
老太太摇头,“我年纪大了,不知道啥时候睡着了,起来就不见她的人了。”
大江递了把砍刀过去,“这刀上有个林字,我发现这个了,才想着,是不是林美琴确实在金家呆过。”
林雨桐就问说,“家里还丢啥东西了?”
老太太看了林雨桐一眼,才道:“我的一身旧衣服丢了,包头的头巾丢了,家常用的拐杖丢了……还有几个窝头和十来块钱,都不见了。”
哎哟!能耐人呀!打扮成个老太太,天黑的时候到处乱跑跟着村里的人找人,这谁能看清楚谁是谁?只怕早溜出村走远了。
这他娘的什么路数?!
冯所都有些恼羞成怒,“她真当能跑的了?”
林雨桐低声道:“您觉得她缺少各种证明材料吗?”
冯所:“……”那现在怎么办?报逃逸吧,你们连人都没审呢,逃逸什么?你说不在户籍所在地的事?别闹了!这种事多了去了,如今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各村都有跑出去的人。干啥去的?讨饭去的。往城里讨饭,走着来去,你还能拦了人家?
事情到了这里,闹的人仰马翻之后却发现――无疾而终了。
这当真都算的上一件奇谈了!
转脸就传的人尽皆知,林爱勤林爱俭还有林尚德都找来了,问:“是真的吗?”
是真的!
林爱勤一脸的解脱,“她走了在哪都能过的好的,要是一辈子不回来,那是咱们的福气。”
林爱俭却一脸严峻,“好人不常命,祸害活千年。她不坑死咱们是不肯罢休的。等着吧,迟早就冒出来。”
林尚德没说话,只跟林雨桐道:“要是有消息,你告诉我。”
好!
但不管怎么说,连着打听了得一个月,依旧没有林美琴的消息时,人的心理还是放松了。这个人除了出在大家的闲谈碎语中,再没有人提及。随着农忙,大家都忙了起来,谁还老关注着那么一个人呢。
林美琴此刻在哪儿呢?她在一处村子里,距离黑山大队其实没多远,走路三天差不多也就到了。不过这里是深山,一个村里也就二三十户人。本来是想找铁路的,结果只敢在晚上赶路的她,走岔了路了,越走距离铁路越远。干粮吃完了,铁路也找不见,在身上里转悠了一天,终于在天快黑的时候在山里找到了人烟,这是个只二十几户人的小村子。她冒出来的时候,社员们也正下工呢。
她一副年迈的打扮,人家倒是客气,“老婶子,你这是想上哪去呀?距离咱们这里最近的村子,都得走大半天呢。这入了夜了,可不敢赶路。”
林美琴寻思着,这里距离黑山大队其实不远,不过是路不顺,应该是邻县的什么地方吧。这要是说了自己的情况,怕是马上就得被遣送回去。她不敢说呢,只先问,“这里是哪里呀?”
“这里呀?”这人就道,“这里是小红旗大队……”
没听过!
“哪个公社呀?”说公社许是听过。
“山南公社。”
山南公社?熟悉的很。她想起来了,煤矿上之前给的那个矿工的个人资料就见过这个地名,她马上道:“是北麓县?”她记得,当时她不认得这个‘麓’字,在樊主任面前竟然念成了‘林’。
这么一问,这汉子就道:“是呢!听您这意思,是外县来的?”
“啊!我本来是想去平河煤矿的,我男人以前是在煤矿上的,后来这不是死了吗?我在老家日子不好过,想去煤矿上找活路。半路上遇上个姓‘邱’的小伙子,说是叫我往这边来,说是这边能找着活路……”说着话,就把头巾拉下来。
这汉子‘哎哟’一声,就笑了,“是个大妹子呀!”
说着就赶紧吆喝人,“快!叫人烧水,就说来贵客了。”
林美琴脸上扬起几分笑意,跟着人往里面去。她知道,这些人会留下自己的。招工的时候这种情况见的多了,那些穷的很的村子,一大半都是光棍。来个女人别管啥来历的,只要牵扯的少的,都会想法子留下的。在这里,是没人会问她的过往的。他们甚至都不期望这些女人能长久的留下,能留一段时间在这边生个孩子,都是乐意的。
如今,干粮也没了。村里暂时回不去,再想去找铁路,不行,没吃的撑不到地方的。这里是唯一的出路。
她在这里当了三天尊贵的客人,就不短的有女人上门给她做工作,希望她留下来。
她这几天也睁眼看着呢,从七八个年龄在三十五到四十五的老光棍中间,选了那个满身腱子肉,却才三十五的汉子。
当晚就洞房了,洞房的时候才知道,这汉子名叫朱铁头。
林美琴四十一岁,不曾受过多少苦,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我三十六了,跟我头一个男人生了一个儿子,可惜我婆婆抱去养了,赶上那三年大灾,孩子没养成。你放心,我还能生,来年肯定给你生个大胖小子。”
朱铁头这把年纪了还是个雏儿,林美琴说什么她信什么,浑身的劲儿都用在她身上,“你要是给我生了儿子,我把你当娘娘的供着。”
这里的生活最初过的时候是叫人迷醉的!她一个人太多年了,跟林大牛是自从生了四丫之后就没有这样的事了。而且,这个男人不仅能叫人在某些方面迷醉,还能叫她过上不差的日子。隔上一周,这男人总会出门两天,走的时候要带干粮的。回来的时候一般都会带上一袋子或是多半袋子的粮食。
说实话,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在这个村子里,她吃到了饱饭,像小时候一样的饱饭。
那么问题来了,朱铁头的粮食是打哪里来的?
她问过,一问朱铁头就翻脸,“有你的吃就不错了,问什么问?再问就饿着。”
她知道,这男人在防备她,自那次后她真就不问了。两个月后,她隐隐觉得不对,而后她面色只复杂了一瞬就扬起了笑脸,晚上贴着这男人低声道:“我怕是有了。”
啥?有了?
朱铁头一把掀开被子,盯着林美琴的肚子,手不停的摩挲着,朗声就笑:“没想到,老子倒是得了一块肥田!撒上种子就长苗!好!给老子好好养着,亏了谁也亏不了你。”
对林美琴的这些事,林雨桐这边是一无所知。反正一直也没见哪里有消息传来,连个协查函也没有,真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今儿冯所打电话,叫林雨桐去公社一趟。林雨桐还以为是林美琴有消息了呢,却不想,冯所找她是工作上的事,“咱们公社那个铁路调度站,你知道吧?”
知道!距离公社挺远的,距离黑山大队和煤矿就更远了,就在公社辖区的另一边,“怎么了?”
“粮站的粮食,每一趟下来,都会丢失一到两袋。相互调粮这是常态,之前咱们公社的粮站是直接从县城那边直接调粮的,这次因为牵扯到你们黑山大队的救济粮,夏粮没下来,县里也拿不出来,这剩下的粮食是地区想法子从北麓县调过来的。结果头一次到咱们辖区,一下车,这粮食就对不上了。”
铁路上丢失这些不是常态吗?
别说铁路了,便是公路上,那还不是一样的丢。再说了,你拉的是粮食,没见咱们拉煤车,在路上还有人爬车偷煤呢。
多正常的事呀!
冯所点了点林雨桐,“咱们粮站正准备升级别呢,这个调度站以后有大用,别瞧着案子小,牵扯的事大。咱们别用县局动手了,我抽调几个人,你也算一个,去瞧瞧,有没有希望把人给摁住了!”
林雨桐不乐意跑。
冯所点了点林雨桐,背着人低声道:“办好了,把你爸从煤矿上调到供电所。电厂马上上马,供电所才要组建,这是个机会。”
在往后的很多年里,管电的部门那是相当的牛。
林雨桐咬牙,“成!您是怀疑是咱们公社那些小痞子干的?”
嗯!你收拾小痞子很有一套,所以就得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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