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
“林家二姑娘,姑娘家是好是坏,性情如何,我信得过的你,必是不会乱点鸳鸯谱的。”
孙氏忙起身,“嵇康伯府需要个见识过繁华,忍得了落寞的当家主妇。”
太后点头,正是这个话。你心里事实清楚,这边成了。她说起了别的话题,“宗学过了年要开课了,送俩闺女都过来吧。”
孙氏犹豫了一下,还是谢恩了。
林雨桐明白,孙氏从心理上来说,是不大乐意叫自己来的。但是宗学里能叫两个闺女都来,这就证明太后想给林雨柳赏个爵位。
母女两人跟着贵妃从太后那里出来,贵妃就似笑非笑的说孙氏,“你倒是好聪明的手段,天大的好处都叫你得了。”
孙氏冷哼,“我自来便比你聪明,你今儿才知道的?”见贵妃要恼,她便继续冷笑,“还不服气?!太后是没有不能用之人,而你呢?处处被人家用。当年,太后用我外祖母和天庙,为当今抢来了皇位。而后,翻脸不认人,过河就拆桥!庙学是被官学逼停的?可笑你竟然为了以为进宫便能影响当今而保全大家的性命?这么些年过去了,留你在宫中到底为了什么,你还不自知?”
贵妃的脸瞬间就失去了血色,甚至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
她留在宫里,不过是留下一个随时能跟庙学转圜的棋子!皇上似乎是怕着什么,才不会赶尽杀绝。留着自己,他就随时有调转方向的理由!以前杀天庙,如今用天庙,全不过是在天子的一念之间。
孙氏继而又道:“而今,你又成了天庙的一颗棋子。只你做棋子还不算,还拉着二皇子跟你一起做棋子?我觉得先生最大的成功,就是能教出你这种只知道听话的蠢材来!”
贵妃立马对孙氏怒目而视!
孙氏跟她相互瞪眼,谁也不服谁,“承恩侯府的事,庙学做的过分不过分?这分明是拿二皇子做qiang……是!生在皇家,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杨静安你最好弄清楚,谁是主谁是次!再被别人牵着鼻子走,害人害己,你就是死有余辜。要是再把命搭进去,你看我救你救你!”
说完,拉着林雨桐就走。
贵妃伸手从边上的花木上抓了一把雪团成一团,对着孙氏的脊背就砸,“孙雀儿你再出言不逊我就把你的皮给你扒了!”
孙氏嘴角一勾,头都不回。
贵妃直到看到孙氏走远,才拿帕子擦了擦融化了的雪水,垂下了眼睑。伺候的人低声劝:“县主她……自来是这个性情。”
贵妃神色负责,“罢了!难得到了现在,她还是她,还肯跟我说句别人都不敢说的话。只凭着这个……等她家孩子进宫,你暗地里看护着些。”
“公主的婚事……”
贵妃摆摆手,“此事休要再提。县主聪明,胸中自有丘壑……今儿,她这是进了一趟宫,卖好了三家。林家娶她,是林家的福气!”
林家也是没想到,孙氏进宫这半天,竟是为了朵儿的婚事。
老太太拉着孙氏的手,听孙氏说嵇康伯的事,“从龙之功,嵇康伯爵位五代始降。那孩子长在宫中,日子过的很好。宫里非常关照,可宫外不怎么听过这孩子的名声……”
盛宠在身,却甘于平庸到平淡,一出宫就守孝,消失在世人的严重。这般能守拙的人,富贵尊荣是尽有的。
“唯一不好的就是无公婆教导,无兄弟手足亲眷帮衬……”
这话当然得这么说,可换个说法,就是小两口过日子,没有公婆要伺候,没有乱七八糟的关系要梳理。
赵氏感激的呀,“这么好的亲事,怎的不说给柳儿?”
“柳儿性子圆润,她未必耐得住伯府的清冷。但朵儿不同,她的性情合适。之前是嫂子想把这孩子嫁回娘家去,我便没有言语。如今……说句不怕嫂子恼的话,必是要寻一个更好的去处给孩子,要不然,朵儿心里这口不平气出不去!”
赵氏就看了身边的嬷嬷一眼,“你去告诉那孽障,叫她听听她婶婶是怎么给她费心的。”
才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姑娘扶着丫头的手进来了,进来就磕头,磕完头就趴在孙氏的膝盖上哭,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却不曾出一声。
孙氏就轻轻的摩挲她,“这事原跟你不相干,是家里没处理好这事。但我还是那话,这事未必是坏事。能为了一个尚且不确定的前程就弃你于不顾,不值当你为其费心思!你之所以难受,是因为你失的不是婚事,是亲人……”
朵儿这才哭出来了,“舅舅原是极疼我的……如今因着这事闹的不愉快,我娘她……我娘她……”
赵氏没有儿子,如今跟娘家要是不睦,这将来要是有个变故,赵氏当如何?
这话一出,可把赵氏给疼死了,原来孩子心里挂着这一层事了。这孩子自来嘴上跟锯了嘴的葫芦似得,不言不语,看她那般,只以为是因为婚事。没想到,她是层层都想到了。
孙氏这口气终于放下了,虽则打了包票,但若是心里有人再嫁了人家嵇康伯,也是对不住人家。原想着开解开解之后再订,没想到这孩子心里伤心和惶恐是这个事,“你若嫁了伯爷,谁也不敢欺你母亲。那边没有亲眷,将来便是想接了你母亲去小住,那般大的府邸,都是你做主,难道没有你母亲住的一院屋子?”
朵儿这才扬起脸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跪着后退两步,端端正正的给孙氏行了礼。
晚上回来男人们才知道消息,林嘉锦就道:“明儿叫那孩子来吃顿饭。”
单叫一个不合适,林嘉锦又给金家送了信儿,叫看好的小姑爷也过来,叫家里的人慢慢的都熟悉熟悉。也想着,叫自家小闺女借机多接触接触,将来定下来给她说的时候,才更好说呀!
金家呢,是一直处在飘忽的状态。回门那天,大姑娘带着大姑爷回来了,看着也不确实不是转眼就断气的样儿,也算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的,跟谁都有说不完的话。二姑娘的婚事叫人一说,这就成了。年后就能定下来。
这好事还没反应过来了,小儿子这婚事竟然真叫自家攀成了。
金泰安被国公爷请去说了半晚上的话,回来一晚上兴奋的呀,穿着褂子举了一晚上的大石!
然后爷几个,这不是想法子陶腾钱呢吗?如今这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
自从老四从林家骗婚成功,他就成了一家子的脑袋了,他说家里谁干啥,谁都得去干啥。这不正说二叔家那边要不要继续当差呢,林家来人了,给老四捎带了口信。瞧这热乎劲儿的吧,老太太都心热,“过年得去拜年,我也见见,姑娘啥样呀?”
那可老有福气的了!
周氏不厌其烦的跟老太太说林家六姑娘到底长啥样,反正听在没见过的人耳朵里,就是个胖乎乎的,圆润润的,白嫩嫩的大姑娘呗。
在老人眼里,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长相。听一遍,老太太乐一遍,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别人,反正每次都会说一句:“性子简单点好,咱家人都没那么些弯弯绕!那性子简单的都是有福人,满肚子心眼的,那都是被逼出来的……咱家找了个有福的!”
嗯!福气在后头呢。还没等叫四爷去的日子到来,就有消息了,说林家大喜。
县主成了郡主了,县主家的大姑娘,也成了乡君了,还把一个刚致仕的大人住过的宅子赐给了郡主做府邸,就紧挨着林家的院子。
金家的想法就是,这县主能变郡主,那指不定今儿娶回来的乡君哪一年也就成了县主了呢?
这体面,对于小门小户来说,那大了去了。
老太太把她珍藏的药材拿出来,叫四爷上门的时候好当见面礼。行!四爷收了。等以后有桐桐在,要不要这好药材意义都不大。
周氏叫人给四爷做衣服,显然来不及呀!叫了成衣铺子里的人来,好好的置办了两身,省的到人家家里去,再被人给比下去。之前林家来人请的时候就说了,是请四爷过去作陪的。那人家林家好好的请个年轻的伯爷干啥?还不是为了相看的?甚至说亲事都说的差不多了。你说,一样是林家的闺女,人家那个嫁了伯爷,这个呢……自家啥也没有,自家儿子更是啥也没有。要是换了自己,都觉得脸上很是下不来。可这要去了,准备点什么合适呢?
四爷早准备好了,没钱是事实,但这不是原身还算有手艺吗?四爷本身又会雕刻,为了正式登门,四爷准备了不短的时间了。找了几块奇石,给林家的男人一人准备了一方印石。再就是摆件,长辈女眷,一人一个木雕的摆件。还做了一套孩子玩的玩偶和一匣子木簪子,各色花卉的都有,肯定是样样不落俗套。不过是找这些木料的下脚料费了一些功夫罢了。
这些东西周氏瞧了一眼,儿子啥时候准备的她都不知道。
带着这些东西上门,林家老太太觉得喜欢,“怪别致的,应该是个内秀的孩子。”
四爷在外院,礼先进来了。一匣子簪子之类的,都知道出自谁的手了,那姐妹们是没人好意思拿的。只白氏拿了给茂哥儿的玩件,“能做出这样叫孩子喜欢的物件来,必然心思有耐心。”
言下之意,便是林雨桐单纯些,夫婿要是这么个性情那也是特别合适。
林雨桐还得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因为没人正式告诉她这个事呀。林雨柳就试探:“听说你从庙学回来,是跟谁家的公子一块回来的?”
林雨桐急切的想去皇宫熏陶半年,这样便是有点变化也属正常。总比现在这样,人人当她是个需要呵护的孩子似得,特别不得劲。
这会子还不得不配合,“金家的四公子,叫金嗣冶。”
林雨柳眼睛一亮,“还记得呢?”
“我记性好着呢!”好似觉得林雨柳是觉得她记性不好一般。
林雨柳就说这个金家,“没说你记性不好,我是说这个金家,就是那个金大妮的金家。你不是还觉得金大妮那样怪好的吗?这金家差不了,能把闺女教成那个样子,这家的主妇是个心里宽,不爱计较小事的人。”
林雨桐斜眼看林雨柳,转着手里的簪子,“簪子都给我了,谁都不要。就是外祖父送来的东西,也没有我给谁谁都不要的。我说了,我又不傻!”说着就把匣子盖上,嘟囔了一句,“我都长大了,不小了,别总来哄我。你们不要我都留着了,等以后你们再想要,可就没有了!”
回头我就把四爷打造成雕刻大师,东西好不好是次要的,要紧的是名声得值这个价钱。一年出两年精品,一家子吃喝不完,我的日子不要太逍遥的好吗?到那个时候,一个簪子,没有个两三千两,想都别想的。
她带着匣子一走,林雨柳就愣住了,然后不由的哑然一笑,回去坐在孙氏边上低声说了两句。
孙氏愕然,“猜出来了?她怎么会朝那个方向猜?开窍了?”总觉得这孩子还小。
林雨柳才道:“长大了呀!”
孙氏怅然若失,“这就长大了?”
那可不!
“瞧着乐意着呢。抱着匣子去后面了,说是以后我再要都不给了,您听听,生怕人抢似得。”
孙氏也不由的笑出声来,“这就好,得是她自己先乐意才好。”说着,就不由怔住了,“她不是今儿才长大的……怪我!怪我!竟是没发现端倪!”
怎么了?
孙氏问大闺女,“桐儿可告诉你怎么从山里走出来的?”
说了呀!林雨柳刚说完,就愣住了。妹妹说的时候只说了山上是怎么样的,怎么艰难,可两人再路上,具体说了什么,却一字一句都没提过?两个人走了一天的时间,路上竟是没说过话?
这不符合常理!
说肯定是说了的,不过被她刻意隐瞒了。家里人也被各种的事转移了注意力,从没有人注意过这些个地方。哪怕家里人猜测,金家那小子必然教妹妹出来之后怎么做了,但却从没深问过。
当时回来不说,这么些日子了,没吐过一句口!这是一个心里什么也不装的憨姑娘?
孙氏心里想的更多些,想到上次进宫,自家闺女的伶牙俐齿。想到这次进宫,她悄无声息,一点也不惹眼。她突然觉得,许是自己和孩子爹从一开始就错了。这孩子早产,一家子护着,总也把她当孩子一般,找婆家也是找能包容她憨直的人家。可实际上,她憨直吗?
她的憨直是养成的习惯!
要不然,遇到正事的时候,她的憨直不会那么恰如其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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