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被点到的人也都跟着走了下去, 隆裕帝这个时候看着曲长负,简直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此刻见跟他同龄的人都摩拳擦掌地准备下场,唯独曲长负站在高台之上, 手扶栏杆向下看去, 愈发显得整个人清瘦孤冷。
见状,隆裕帝难得生出几分体谅的心思。
他说道:“曲爱卿,你也跟着下去罢, 给他们做个见证。”
曲长负行礼称是, 便也随后而去。
曲言听得皇上这一声“曲爱卿”, 抬头一望, 才知道这个惯常的称呼,叫的不是自己,是自己的儿子。
那个瞬间,他心中掠过种非常微妙的感受,却又见隆裕帝转头冲自己笑言道:“有此佳儿,亦是卿之功劳矣。”
曲言按下思绪, 笑道:“是皇上抬爱。”
曲长负走路的速度一向不快,等他到了高台之下的时候,两边的人已经上了场。
比赛共分成三场, 第一场由齐徽带队,跟李淳对抗。
只见两边的人分别换了不同颜『色』的球衣骑马上场,红『色』的为东道主郢国, 白衣黑裤的则是梁国来使, 两队人马分立球场两旁。
一个小太监手里端着托盘, 快步朝着场边的曲长负走来,双手将上面那个拳头大小的球献给他。
曲长负咳嗽着摆了摆手,小太监便自己将球放到了场中, 然后拿起鼓槌,用力一敲。
两队人马顿时朝着那球冲了过去,伴随着惊呼与叫好之声,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曲长负抱着手站在场子外围看着。
他想自己大概过几辈子都无法理解,周围这些人为什么会为了这种没有意义的东西而如此激动。
——一场球赛,输也罢,赢也罢,能给人带来什么?多无聊啊。
趁着没人注意,曲长负掩袖,小小地打了个呵欠。
在他的走神当中,两场马球已过,双方一输一赢,胜负就要看第三场了。
前两场分别是太子和魏王带队,第三场便轮到了靖千江,他的对手是梁国大将蒋昆。
这个蒋昆作为使臣,一直十分的沉默寡言,大多数郢国人不了解他的『性』格。
靖千江之前却曾经在战场上跟对方打过几次交道——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一名小小的马前卒。
蒋昆不说话,是因为他『性』格急躁,并不长于言辞,生怕给梁国丢脸,他的本事,可全在这骑『射』功夫上面了。
眼看着就要开始了,梁国那边忽然来了个侍卫,站在马下冲着蒋昆说道:
“蒋将军,孙统领突然腹痛,无法参加了!”
蒋昆眉『毛』一竖,骂道:“不长进的东西!”
这样一来,梁国的人就不够了,他们正在商议由谁顶替,刚刚打过一场的齐瞻已经换过衣服走了过来。
他听闻这件事,目光一闪,笑道:“贵使若是为难,本王倒是有个提议——不若令思平王上场罢。离乡多年,他必然也很想同亲族好好相聚。”
李淳皱了皱眉。
齐瞻也是够缺德,他所提的这个思平王,正是李淳的八弟李裳,也是梁国送来郢国的质子。
他从小便在异国为质,文采武功自然都得不到精心栽培,『性』情更是懦弱,齐瞻这样提议,明摆着想看梁国出丑。
但拒绝的话也实在不好说,李淳只是稍作犹豫,随即便微笑道:“有何不可?八弟,你也来同玩一局罢。莫紧张,输赢无妨。”
李裳从人群中站出来,神情木讷怯弱,行礼称是,也上了马。
靖千江勒住马缰,在旁边瞧着他们商量,脸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时才道:“成了?那便开始吧。”
*
鼓响,双方开球,你来我往。
刚刚文比的时候,万关奎已经被曲长负压了一头,蒋昆这次是铆足了劲要给梁国将面子挣回来,球杖挥舞的分外凶狠。
只见郢国这边,宋绎将球抢到了手,凌空击出,传给靖千江。
靖千江刚刚要去接,蒋昆便一杖挥出,竟是不管不顾,冲着靖千江的面门就抡过去了。
双方的马都在疾冲,眼看避无可避。
一片惊呼声中,靖千江却忽地双腿一勾,他骑术精湛,竟然在这一瞬间翻身藏到了马背之下,那一杖就落空了。
蒋昆一怔,却见靖千江瞬间翻身坐直,同时拨马回头,甩手挥杖。
这一连串的动作潇洒流畅之极,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球已经被打进了梁国的球门。
少顷,喝彩声才轰天一般地响了起来。
正在这时,靖千江却忽然断喝一声:“噤声!”
他『性』子素来冷诮,但也没有这般连旁人替他喝彩都要发怒的道理,众人诧异地安静下来,却听见一声隐隐的野兽低吼。
——竟有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老虎,冲破猎场四下所设围网,向着球场这边猛扑而来!
这老虎身形庞大不说,关键是动作十分灵敏快捷,场上众人手里拿的都是球杖,根本无力与它当面抗衡。
一时错愕之间,便只见老虎竟直冲着齐徽冲了过去。
“快,保护太子!”
“殿下,殿下小心!”
众人远远在高台上也看到了这一幕,皇上猛然站起身来,随驾在侧的骊妃则惊的差点晕去,嘶声道:“徽儿!”
侍卫们不敢放箭,电光石火之间,老虎的前爪已经朝着齐徽挠下,齐徽抬臂一挡,他的胳膊上顿时皮开肉绽。
但他也借着这样的一下格挡,就地一滚后跃起,迅速闪到老虎身后,呵斥道:“还不放箭?”
霎时数箭齐发,『射』向老虎,侍卫们也已经冲到齐徽面前,将他团团保护起来。
马嘶、人语、虎啸,『乱』作一团,这些人当中,其实靖千江完全有能力与那老虎周旋,但他冷眼看着齐徽,并未动手。
片刻之后,又将目光向后一扫。
在或躲避或救援的混『乱』人群中,靖千江准确地捕捉到了卢延的身影,也看到了对方脸上的错愕和惊慌之『色』。
果然。
早在骊妃单独召见曲长负的时候,他便预想到卢家还会有进一步行动,毕竟曲长负心高气傲,从不肯低头,那么他与整个昌定王府,便是完全站在了你死我活的对立面上。
因此靖千江也一直时时提防,未曾放松警惕,他想到了会发生意外,但没想到这意外竟然不是冲曲长负来的,而是找上了齐徽。
虽然不知道具体过程是怎么一回事,卢延知情,这已经毋庸置疑了。
靖千江眼见侍卫们追击老虎,卢延他们那一伙勋贵子弟纵马急退,便将手中马鞭放开,似是漫不经心地垂落于地面。
混『乱』中,鞭梢一勾一卷,扬起碎石,打在卢延那匹马的马腿上。
听见人群中传出“卢世子坠马了”的惊呼,靖千江哼笑一声,悠悠打马而去。
*
比起郢国这边的紧张失『色』,梁国的使臣们都在认真观察着眼前的一幕,蒋昆面『露』不屑之『色』,悄声冲着李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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