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悬应该就是后者。
刘谈认真看着陆悬说道:“你一定能成为一个好昆弥。”
陆悬听后笑的十分欢喜:“是吗?阿谈是这么觉得的吗?那我要更努力才能不辜负阿谈的期望啊。”
刘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陆悬又问道:“阿谈刚刚问我雪景好不好看又是为了什么?”
刘谈愣了一下才又问道:“哦,我就是想要问问,这样的天气里你最想见到的景色是什么?”
陆悬认真想了想说道:“像是温室中葡萄秧那样的吧?”
刘谈愣了一下:“什么?葡萄秧?”
小昆弥你的爱好是不是有点不对?敦煌也能种葡萄吧?以前没见过葡萄秧吗?见过一次就念念不忘?
陆悬解释说道:“冬天嘛,到处都是一片雪白,看久了就很累,就想看看其他颜色。”
刘谈听后若有所思:“这样啊,对啊,我怎么给忘了呢?”
糖树晶莹剔透固然好看,但是在冬天本来就不缺白色系的东西,显然更加鲜亮一些才会让人喜欢。
比如说宫人的统一服装反而是到了冬天颜色更鲜艳一些,是红色系,而夏天时则是绿色系。
那么糖树只是纯透明就很没意思了,或者说从头到尾都是透明就没意思了。
那要怎么改呢?
陆悬本来见刘谈不说话还想说什么,然而在看到对方那若有所思的表情之后就闭上了嘴。
刘谈此时几乎已经忘记了陆悬的存在,他的脑子里全是各种点子。
首先确定的就是,树干和树枝可以是透明的,但上面必须有花叶果实。
叶子不用说必然是要用绿色,但也不能纯绿,最好是带点透明的绿,像是玉石那样。
果实要用什么果实呢?
刘谈第一想到的就是桃子,绿叶红桃,或者说是粉桃,大冬天的如果出现这样一株树看着就觉得亮眼。
刘谈越想越是兴奋,恨不得立刻让匠人做出来。
只不过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饭都没吃完,连忙扒拉了两口,转头对陆悬说道:“阿悬,你随便玩,我有点事情需要去处理一下。”
陆悬点头:“你且去,不必管我。”
他也没想过刘谈会一直陪着他,而且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眼看雪逐渐变小,他已经开始琢磨要不要回长安了。
他昨天出来的匆忙,只是让人通知了阿妈一声,此时想必阿妈已经很着急了。
刘谈吃完之后又连连道歉这才走了。
他自己也觉得把客人扔到一边好像不太好,但时间不等人,距离国宴真的没多久了。
刘谈回到书房之后就画出了桃子和枫叶的形状去吩咐匠人按照这个样子做,其中桃子要做成空心。
虽然他知道桃子应该配桃叶,但问题是做出效果来,桃叶是不太好看的,枫叶的五角形反而应该很不错。
反正这时候的人也不知道桃子是什么,自然也不会挑剔他弄的叶子不对,一切都为了好看。
其实做范模倒是不难,最难的是怎么给叶子和桃子上色。
因为用的是糖,到时候难保会让人尝一尝,所以必须是可食用的色素才行。
可惜这年头还没开始开发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所有的食材都是纯天然,想要染色恐怕不容易。
如果是刘谈自己的话,他肯定会发愁,可他有人可供使唤啊。
首先要确定的就是桃子要粉色或者红色,叶子必然是绿色,而且必须是能实用的,那么就应该把目标锁定在容易染色的食物上面。
其中红色还好说一些,这时候有一种浆果,成熟之后是纯红色,可食用,也被大规模种植,不过它被种植的理由并不是吃,而是能够做胭脂水粉。
所以红色的提取还是很成熟的,而且也可以吃。
至于绿色,选择绿色蔬菜就可以了,味道小一点的,直接加水煮烂然后再打烂之后,就是天然色素。
可能会带一点蔬菜的味道,但没关系,反正叶子本来就不是用来吃的,只是作为观赏用。
如果有人想吃也没关系,有糖的甜味作为遮掩,那点味道应该也吃不出来。
刘谈将这些一步一步写下出来之后,越发觉得这个创意不错。
只不过在这个的基础上,他还想玩个骚·操·作:在桃子里装上吃的,最好做成跟真的桃子一样,然后外面是糖壳,等食用的时候轻轻一敲外壳敲碎就可以食用里面。
这种甜点的名字刘谈已经不太记得,但他对这种甜点是真的记忆深刻,因为……太贵了!
不过桃子是要在树上的,这样的话,桃子本身的糖壁就必须足够薄,并且还能撑得住自己的重量。
这个……就有点考验技术。
刘谈总觉得这个东西不太好做,而且里面装什么东西他也没有头绪。
这个可能还要询问刘据才行,毕竟国宴的菜单都是有规制的,刘彻可以随心情更改,其他人就最好不要挑战刘彻的权威。
刘谈想到这里决定等桃子真的做出来之后再去询问刘据,万一里面放不了什么东西呢?这么早说有什么用?
刘谈将事情吩咐下去之后,一抬头发现已经快到午膳时间,便开口问道:“陆悬呢?他在做什么?”
岑幼说道:“小昆弥已经离开了。”
刘谈有些吃惊:“他什么时候走的?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岑幼说道:“小昆弥本来是要来跟殿下告别的,只是他来的时候殿下正忙便不让我们打扰,留言说下次有机会再来找殿下赏雪便走了。”
岑幼没敢说的是陆悬站在外间透过博物架看了刘谈许久才走。
刘谈听后觉得十分尴尬,他这主人当的,客人走了他都没发现,也亏了是陆悬,换成别人怕是要跟他翻脸。
不过既然都走了,他也只能先将这件事情放到一边。
桃树的制作说快也快,刘谈前一天吩咐下去,就是第三天范模就做好了。
在初步弄出一个桃子模型之后,刘谈便十分满意,匠人几乎是达到了他的所有要求。
中空,壁薄,栩栩如生。
至于树的形状不像桃树叶子又是枫叶这种就都是小节,没必要细抠了,反正刘彻也未必喜欢桃树的形状。
他从来喜欢的就是又高又大的那种。
既然糖桃没问题,叶子也没问题,甚至树都没问题,剩下的就是染色。
为了力求逼真,必然是在翻模的时候就染色的。
然后刘谈就提出了一个让所有匠人都忍不住挠头的要求:要有渐变。
当然他们肯定是不明白什么是渐变的,所以刘谈说的是要有浓淡变化。
叶子倒是可以不用一片之内有渐变,但也要每一片的颜色都不太一样。
桃子则必须是靠近根蒂的地方颜色浅,然后逐渐加深。
说实话,这样的活这些匠人都没干过。
刘谈本来以为这年头漆器那么发达,这些人肯定能是可以做到的,结果没想到他们居然不会。
不过想想也是,漆器的渐变是涂上去的,这个要在过程中弄出渐变,而且桃子那个范模还是闭合类,也就是说在糖彻底硬化之前,是不可能打开范模进行操作的。
然而这些都难不倒刘谈。
刘谈上一世虽然算不上手办达人,但也喜欢做点小东西。
想要做出渐变只需要在最开始先放进去一部分颜色最深的糖液静置,然后等待糖液稍微粘稠一点的时候,倒入浅色部分,就这样以此类推,一直到最上面倒入纯透明的糖液。
当然哪怕听上去很简单,做起来也很难,因为这一次刘谈手边没有教程,没人告诉他每一次放多少毫升,糖液粘稠要等多久,这一切都要自己试验。
但有了方法,哪怕试验也是极其容易的。
等到一颗完美的空心红桃范模出来的那天,刘谈尝试了一下将它挂到树上。
这个悬挂也有点问题,最主要的是那个柄能不能承受住桃子的重量,至于悬挂方法反而很简单,糖本身就是粘的,只要用糖水在结合处抹一下,然后等糖水凝固就行了。
刘谈弄出了一个几乎跟要用到的那棵桃树一比一的模型,当然说是模型,其实就算把这棵树拉过去直接用都够可以了。
当整棵树组装完的时候的确够亮眼,而他则开始给刘据写信。
刘据在看了他的叙述之后完全无法想象这棵糖树变成了什么样子,他生怕刘谈没有约束胡搞乱搞,连忙亲自来了一趟。
刘谈也没想藏着掖着,他直接带着刘据去看了那个半成品——之所以说是半成品是因为唐涛里面没有任何东西。
刘据一进屋子之后就愣在了那里,他是真的没想到刘谈居然在大冬天折腾出了红花绿叶的效果。
不得不说,冬天的时候周围都是枯枝败叶,骤然看到这样鲜亮的颜色,心情都要敞亮许多。
刘据绕着糖树转了好几圈搓搓手说道:“好好好,这个好,父皇必然喜欢,啊,你之前问什么?这个东西里面能够放别的东西?”
刘谈点头:“没错,可以放一些吃的当做是一道菜,当然如果不合适的话,就当一个观赏之物也是不错的。”
“放,当然要放!”刘据说的十分果断。
能弄出这样的树已经很了不起,而树结的果实里居然有食物,那更是一般人都做不到的。
这是多么好的体现大汉高超技艺的时候?怎么能不弄?
刘谈问道:“放什么?”
刘据抬头看了看桃树:“这是冰糖所做,那要味道不相冲的才行,正好有一道被撤下来的蜜肉圆可以放在这里。”
蜜肉圆……刘谈知道肉圆其实就是肉丸子的意思,蜜……甜的,一听这道菜,刘谈就觉得齁得慌,如果再配上糖做的桃子……希望当天晚上大家吃完之后血糖能够维持在稳定范围内。
刘据十分欢天喜地的要回去报告刘彻,在临走之前他叮嘱道:“这东西的制作是你的秘方,不能轻易告知于人,我看你这里用的都是哑奴,甚好,但也需放着这些哑奴叛逃或者被掳,等做完之后,这些人一定要严密看管起来。”
刘谈:……
他心里本身并没有把这个东西当成十分重要的玩意,虽然听上去很难,但也只是费时费脑了一点,实际操作难度……反正都不在他这里。
但刘据既然这么提醒就必然有他的道理,于是他乖巧地点了点头。
刘据临走的时候问道:“对了,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国宴单上要写的。”
刘谈看了看外面随口说道:“欺霜胜雪。”
欺霜胜雪……刘据随口念叨了两声,觉得有些奇怪,就是那种这个词不是这个意思却又很贴切的感觉。
让他想也想不出更好的名字,索性便说道:“行,我回去禀告父皇。”
刘谈没忍住问道:“殿下自宫中来,可知母后近日如何?”
刘据笑道:“你是担心娘子和钩弋夫人之事吧?放心,此事父皇已经训斥过钩弋夫人了。”
刘谈十分诧异:“父皇训斥了钩弋夫人?”
刘据笑得有些高深莫测:“那是自然,此事本来就是钩弋夫人之错,父皇又岂是会被美色冲昏头脑之人?”
刘谈见他笑的略瘆人,觉得刘据在这件事情上肯定推波助澜了一把,毕竟这可是个好机会啊。
刘谈没再说什么,只是点点头说道:“那便好,我这里还有一事要劳烦殿下,还请殿下帮我将这封信转给母后,在国宴之前只怕我都要在这里盯着这件事情,看还有没有可改进的地方。”
刘谈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心虚,实际上他根本不是因为负责才留下,而是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陈阿娇。
陆悬这事儿……办砸了啊!
然而事实上哪怕他再躲,也要在国宴之前回去。
在见到陈阿娇的时候,他看得出陈阿娇最近的气色看上去并不是很好,想来是为丹阳公主发愁。
陈阿娇看到刘谈之后面色好了些,不等刘谈开口她便说道:“丹阳的事情,与你无关,你不要想太多。”
刘谈低头,安慰的话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什么用了,他深吸了口气说道:“母后,丹阳知道了吗?”
陈阿娇扯了扯嘴角:“有钩弋在,又哪里会不知道?”
刘谈小心翼翼问道:“那……她……”
陈阿娇眼中似有泪光:“丹阳懂事,我看得出她是伤心的,却又来劝我不要难过。”
刘谈抿了抿嘴说道:“母后,我去看看丹阳。”
丹阳公主今天都没出现在椒房殿,显然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也不小。
陈阿娇缓缓点头:“去吧,你终究是她的兄长,有你在,她也不算无依无靠。”
刘谈知道陈阿娇这不过是安慰自己,隔着那么远,他能给丹阳什么依靠?
刘谈心情略有些沉重的去了丹阳公主的寝殿,丹阳公主的寝殿距离椒房殿十分近。
他进去之后丹阳公主就迎了出来,刘谈只是看她一眼就觉得有些心疼。
好好一个明媚的公主,此时已经沉郁了很多,连笑都是勉强的,说话声音也轻柔了许多。
刘谈还真担心丹阳公主嫁过去会憋屈死。
落座之后,刘谈咬了咬牙说道:“丹阳,事已至此,怕是已经无法转圜,但天无绝人之路,此一去也未必不是你的机会。”
丹阳公主抬头看向刘谈,发现刘谈的表情十分淡漠,一点也不想平日里的他,不由得瞪大眼睛问道:“阿兄是什么意思?”
刘谈垂眸说道:“乌孙昆弥猎骄靡如今年事已高,军须靡年少且冲动易怒,你就算嫁过去也必然不是一个人,我会求父皇尽量多给你带一些人,届时……大汉公主为何就不能掌政乌孙呢?”
丹阳公主这次不仅仅是眼睛,连嘴都张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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