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伸出指尖,碰了碰从来不会出现信号接收不良情况的收音机,调试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缓解电流声,干脆关闭了电源。
他把手中的热茶喝完,抓过软椅上铺好的毛毯裹在身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几天的天气越来越冷了。
·
等到家时,天色完全黑下来。
阮希从地下车库下车,坐电梯直达卧房楼层,并没有开灯。
这是他的习惯。
闭上眼,空气中能闻到一股若隐若现的玫瑰香味,这来自他出门前烧的蜡烛。
抵达跳楼现场半小时前,他的指缝里还夹着没扔掉的火柴。
现在,阮希右手紧攥着手里的照片,而左手的剪刀怎么也下不去手。
墙上挂过照片的地方留着光阴的痕迹,灰蒙蒙的,清晰地记录着有人曾经在此处停留过很长一段岁月。
照片上是他和宋书绵提到的“嗯嗯嗯”。
算了,是有多无聊,分手四年了,现在要和别人结婚,还要剪前任的照片?
没必要。
阮希又趴回桌上,用剪刀将照片的褶皱小心翼翼地磨平。
最后他把照片放进了一个背包里。
从阮希记事起,阮家早已是abze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
阮氏庄园整体占地面积较大,主体楼房有三层,从外观来看,建筑形似中世纪城堡。
早些年,阮家主母说石灰色墙体太过于阴森,于是花钱请人涂了乳白墙漆。
有好一阵子,还是捣蛋鬼年纪的阮希夜里回家晚了要□□,老蹭得衣服屁股一身白灰。
阮希的生母是个贤淑端庄的大家闺秀,来自遥远神秘的仙境之城,她一向深居简出,不理世事,在阮希还没成年的时候就去世了。
相对来讲,阮希的父亲生性懦弱,接管家族已久,却并不参与任何斗争,导致被捧上神坛的阮家终于在阮希这一代狠狠地摔了一跤,再裹上一层令人难堪的泥。
家庭环境所致,阮希从小就是个刺猬般的存在,旁人永远猜不透他的想法,不知道他的低俗趣味,不能容忍他的缺陷。
二楼主卧室里,他的父亲与后母正在等他。
“很晚了,阮希。”阮父轻声道。
看来阮父并非不知情,反而刻意想要去逃避这个话题。
不愿意多说废话,阮希问道“为什么去结婚的是我?”
“孩子,卫征是个优秀的人选,”母亲缓缓道,“他是卫家突然开始重点培养的另外一个继承人。”
“嗯。”阮希乖乖地听。
后母喝了口热茶,嗓音柔软,弯起的眉眼使她看上去绝没有半点坏心眼“由于地理位置和强盛程度,卫家所在的z城和我们的城市自古以来就是各大家族必争之地,联姻这个概念,很多年前就有了。它是命运安排,我们无法抗争。也就是说,无论经历什么,你也会和这个人绑在一起……”
z城全称“zenith”,意为“顶峰之城”,位于陆地北端,是整块陆地上最为鼎盛的城市,那里也是陆地高度的顶点。除去那里外,强盛度排第二的就是abze城。
两者相辅相克,中间隔二十四座城池,风土人情各有所不同。边境线以内,城内各自空域有管辖,如果没有特别通行证,连飞机都飞不进去。
见阮希陷入沉默,后母继续说“这也就是你十六岁时,我们如此反对你和陆征河的原因。”
——陆征河。
这三个字使阮希出了神。
他没想明白今天是什么好日子,让身边的人接二连三地戳他的痛处。
打量着房间内沉闷的装潢,阮希在一瞬间感觉时间回到了多年前那个被家里抓包的雨夜。
整理一下情绪,阮希直截了当道“要和我结婚的那个男人就叫卫征,对吗?”
征……
名字倒是挺凑巧。
“嗯,婚礼定在下半年,”阮父见他现在反应并不剧烈,趁机陈述,“下周阮家会为你举办单身之夜,第二天,卫家从zenith城派来的接亲队伍会直接将直升机停在我们庄园的草坪。”
那么着急?
阮希安静地听着,“我需要做什么?”
燃上线香,阮父惊异于儿子的妥协之快,悠悠抬眼“需要做什么,自己想想吧。”
浓烈的奇楠沉香味钻入鼻腔。
“我需要在一周之内将庄园内的草坪里全部安上高压电网,需要研究如何干扰雷达信号,好让卫家的人飞不进来也回不去。”阮希回答。
“阮希!”父亲一怒,将手掌拍向床垫。
阮希侧过脸,抿紧了嘴唇,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世界上有很多种父亲,他的父亲就偏偏属于在外没什么本事,对内会朝儿女发脾气的那一类。
见儿子不说话,中年男人放柔了语气,继续说“你上飞机就好,他们会接你去zenith城。”
“去筹备婚礼?”阮希没明白什么意思,“我不能在自己的家乡完婚?”
“洽谈时……对方的要求是在zenith城,”父亲回答,“那将是本世纪在整块陆地上最盛大最豪华的婚礼。”
阮希气得咬牙切齿“父亲,阮家与卫家,双方应该是平等的。”
“没有平不平等的说法,只有谁更强大。”阮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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