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留下隆兴府的一万五千人,其实都是新招收的从未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里头荆湖南的人有一一万,剩下的就是这几日新招收的江南的人。
看着这样的士兵,赵舟的脸上也不禁流露出几分绝望。很快,他强自镇定道:“刘兄,我们快将城墙垒高,战壕挖出,准备守城的东西吧。”
刘岩双眼一眯,笑呵呵道:“好啊。”
徐雄元逃得及时,等人带着士兵逃走了,江南的豪强才猛然反应过来,城里的士兵怎么少了一半?
他们心中不妙地预感升起,派人来问,得到消息之后却是猛得被气倒在地。
徐雄元、徐雄元逃了!朝廷派兵了!
家产刚刚被反叛军当做军饷夺走,现在他们又要被皇帝当做反叛军给处理了。
不少豪强直接绝望地晕了过去。
而在第二天,守在城中的人远远就感受到了地面石粒的震动,刘岩和赵舟登上了城墙,等两刻钟之后,就见到黑压压地一片大军从远处铺天盖地地袭来,黄沙漫天,赵舟腿上一软,几乎要扶着刘岩才能站住。
刘岩温声道:“赵兄,莫怕。”
“我怎么能不怕,”赵舟苦笑着站稳,又给自己和刘岩鼓气,“但自古以来都是守城容易攻城难,我二人齐心协力,城中还有许多将军留下来的粮食,必定够我等坚持月余。”
刘岩却叹了口气,“我却觉得月余太久了。”
赵舟看着他,眼皮突然一跳,“刘兄这是什么意思?”
刘岩笑了笑,转身下了城墙,赵舟心中不安,也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不停追问道:“刘兄此言到底何意?”
外头的兵马声音逐渐靠近,双脚就能感受到大兵压城的震动,刘岩下了城墙就飞快地往城门走去,他的步子越来越快,赵舟已经跟不上他,最后,刘岩走到了城门边,大声道:“开城门迎候我王师!”
赵舟陡然一惊,寒意从身后窜起,他惊骇地看着刘岩,几欲晕厥,“你——”
更让他浑身发抖的是,守城门的人竟然真的听了刘岩的命令,干净利落地就打开了城门。
狂风卷着马匹嘶吼之声席卷城内,刘岩整理整理了衣冠,大步走出城门,朝着急速奔来的上万兵马道:“来者可是陆言茂陆将军?”
带头的骑兵护着领头将军一路奔至城门之前,陆将军翻身下马,哈哈上前道:“在下正是!”
刘岩笑道:“下官丁堰,见过将军。”
“下官不负使命,”刘岩高声道,“将这江南,完璧归赵于陛下!将这一万五千名降兵,尽数交予将军。”
后面的赵舟见到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捂着胸口硬生生被气到吐出了一口血,震惊和愤怒悔意在心头交杂。
他们从头到尾都中了皇上的计谋,从刚开始刘岩投靠将军开始,他们就已经被皇上牵着鼻子走了!
赵舟气急攻心,又脊背发寒,几种情绪猛烈之下,他眼前一黑,直接重重晕倒在了地上。
城中哪些豪强投靠了徐雄元,哪些豪强逃了,刘岩一清二楚,他微微一笑,道:“那就劳烦将军将城中的反叛军尽数抓获了。”
*
徐雄元还在逃亡怀化府的路上。
他丝毫不知道身后的江南隆兴府发生了何事,也不知道自己一心信任的刘岩是皇上派到他身边的人。他现在还在同身边的人悲痛道:“刘先生和赵先生都是为了我才落到了如此地步,那狗皇帝万一攻了城,还不知道如何作践他们!”
满江南的粮食和金银啊,那可是繁华的江南啊,就这样没了!
身边的人劝慰道:“将军留给了两位先生一万五千士兵,已经仁至义尽了。”
徐雄元叹息道:“希望两位先生平安无事吧。”
谁都知道那一万五千的士兵不顶用,也知道两个人必定凶多吉少,但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得了,不能说出来。
一队人日夜不停地赶往怀化府,等他们刚刚回到怀化府,还没将城门垒高,就有四散出去的哨兵来报,身后有大批朝廷士兵追了上来。
徐雄云顿时就呆了,“刘岩和赵舟他们不是留在后方断后了吗?”
前来通报的哨兵急道:“将军,快跑啊!来不及思虑此事了!”
徐雄元瞬息之间满脸灰败,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几天前还是一片大好的局势,如今却被逼得逃回了荆湖南,而逃回荆湖南之后,还能再往哪里逃呢?
荆湖南三面环山,唯一能逃的路正被敌人追来,徐雄元颓败无比,“难道我徐某人今日就要被困死在怀化府了吗?”
一朝天上一朝地下,不少人跟着面色绝望,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朝廷官兵到底是怎么突然出现,怎么这么快就跟上来了呢?
屋里一时没人说话,半晌,突然有一门客高呼惊起,“将军,荆湖南还有一退路!”
徐雄元一震,“什么?”
门客道:“荆湖南后方还有一惊险蜿蜒之道,名为江籼道,江籼道后头便是大越的地盘,将军!如今我们逃无可逃,不如逃向大越,将军手里有兵,也能在大越打出一片天地!”
徐雄元精神一振,连忙拿来地图细细看了起来,半晌后重重拍上桌子,下了决定,“那便走江籼道!”
因为后方敌军再追,有可能又是长途奔袭的那种追法,徐雄元不敢多浪费时间,军饷也是一咬牙,只让每个士兵带上三天的口粮,当即就朝着江籼道而去。
荆湖南被他抛在身后,徐雄元落魄的宛如落水狗一样被不停赶往下一个地方,早就没有了前些时日的斗志。而他的士兵,也因为这些时日不断的逃跑而斗志萎靡,神情瑟缩,丁点的风吹草动也能让他们惶恐至极,就在这样的氛围中,历经千辛万苦,徐雄元等人终于逃到了江籼道。
江籼道万分凶险,一不留神便是万丈悬崖,有些马匹甚至不敢跨上江籼道,只好被徐雄元下令宰杀抛弃,带着仅剩的马匹和士兵小心跨上了江籼道。
而等在江籼道尽头的薛远,等来的就是这一批犹如丧家之犬的反叛军。
等反叛军好不容易走过了惊险万分的江籼道,脚下好不容易踏上平地之后,他们甚至还刚刚升起庆幸和逃出生天的表情,下一刻,这表情就凝在了脸上。
埋伏起来的朝廷士兵大声叫喊着扑了出来,黑压压的一片士兵在这些逃难的人眼里比恶鬼还要可怖。徐雄元脸上刚刚露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睛瞪大,表情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怪异非常。
旌旗飞扬,上面大大的“恒”字映入了每一个人的眼里。
大恒的士兵每一个人都装备齐全,体格强壮,他们驻枪拔刀地挡住每一个逃跑的路线,看着反叛军的表情虎视眈眈。
薛远驾着马原地踱步几下,高声大笑:“圣上圣明,派我等驻守在此处,定远将军,你瞧,是什么来了?”
定远将军放声笑了起来:“薛将军说的是,这来的不就是丧家犬反叛军的头头?”
敌军已经有了溃散的苗头,后方的人已经转身往着江籼道跑去,甚至不少人因为心中慌乱害怕,而失脚掉下了万丈深渊。
徐雄元心中的恐惧和愤怒一块升起,他扬起刀,表情狰狞道:“朝廷是没人了吗?!竟然派了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抓本将军!你这小子,上过战场吗?!”
薛远表情玩味,“这是在说老子?”
都虞候官职乃从五品,定远将军官职为正五品。但圣上点的是薛远为主将,定远将军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他知晓薛远的厉害,因此并无什么想法,此时听到徐雄元的话,倒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徐雄元只以为是在嘲讽他,顿时冷笑连连,驾马拿上武器,“你这小子,今日我徐雄元就要你见识见识战场的残酷,看样子朝廷是真的派不出将领了,连你这小毛头都能成了主将!待我斩了你项上人头,正好让那狗皇帝看看我的厉害!”
薛远抽出大刀,大刀在等待杀敌的这些日子被他磨得闪着寒光,他看着徐雄元笑了笑,“有意思。”
*
朝廷大获全胜!
三方守备军足足两万人几乎没有发挥什么大作用,他们只是斩杀了那些投靠反叛军的豪强,抄了其家产,再将荆湖南和江南两地的消息严严实实封锁在了两地,没漏出去一丝半点的风声。
百姓们受的伤害在监察处和东翎卫的引导下比想象之中的更少,损失的粮食和被践踏的房屋顾元白都有安排。等彻底处理好了荆湖南和江南两地的事宜后,已经从京城缓慢向四周发展的《大恒国报》上才报道了这件事。
其他外省的人这才知道,原来荆湖南和江南两地发生了战乱,反叛军强夺其两地的豪强百姓,为了钱财粮食踏平了地方豪强,幸而朝廷反应得快,处理得及时,才没有让百姓们受到更大的伤害。
只是许许多多的豪强商户还是被反叛军彻底杀害,这些反叛军没有人性,其首领徐雄志更是残忍地放火烧了大半的怀化府!
这消息一出,整个京城都震惊了。
随即就是破口大骂!
身为圣上的御用笔杆子,常玉言第一时间站出来歌功颂德圣上的仁爱举措和痛斥那些贪婪残暴的反叛军,他写了一篇极其精彩绝伦的文章,那文章读起来简直让人想要提刀亲自跑到荆湖南去捅反叛军一刀,文里还细腻而悲切地描写了这两地百姓在战乱和逃亡时的痛苦绝望的经历,让人读之好似亲临,泪水都忍不住。
最后,常玉言呼吁大家:“荆湖南、江南两地为反使军伤坏也,民无归,日抱儿泣,朝廷欲办此哀之民,众富者捐钱,无钱者捐米,为此地百姓尽上己之一力。”
此文一出,因为写得实在是好,很快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被读书人所知。
也是在这时,这些读书人才知晓了荆湖南和江南一事,为文中的话而悲痛流涕之后,大笔大笔的捐款就朝着朝廷而去。
顾元白看完守备军送上来的从那群豪强手中劫下来的拉伙结帮的信后,也大致摸清了全国各地豪强之间的关系和利益远近,哪些老实哪些不老实,也能从信中获得一二信息,等他将这些东西整理完了后,就听到了全国各地往京城运来捐款的消息。
他带着户部尚书一看,两人都有些吃惊,等之后听到人点完数来上报的具体数量时,户部尚书直接倒吸一口气,颤颤巍巍地被太监扶着,转头看着皇上,突然脑子一抽说了一句:“圣上,咱哪里还有反叛军吗?”
这也实在是!实在是太挣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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