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彩凤这才好受了一些,谢过表叔表婶的好意。
一家人正吃的热闹呢,外头人忽然来报,说王家大郎来了。
刘文谦想了想,“哪个王家?”
随从道,“回老爷,前勾街王家杂货铺家的大少爷。”
汪彩凤顿时双脸爆红,这,这,他来做甚!
刘文谦唔了一声,“上门是客,让他进来一起吃顿饭。”
魏氏想了想,“官人,咱们一家子骨肉没啥,表侄女婿总不好直接大咧咧进来,女儿们都在呢,还是分开吧。”
刘文谦点头,“你们到里屋去。”
魏氏带着三个女儿和汪彩凤去了西屋,撤走了一些菜,放在西屋的小圆桌上,里外用屏风隔开了。
王大郎一进来,先鞠躬到底,“见过表叔。”
他这叫法也没错,刘文谦笑着让他起来,“贤侄来了,快坐。”
王大狼非常有礼貌,“不请自到,还请表叔原谅。早就想来拜访表叔,一直未敢上门,今日鼓起勇气过来,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表叔真豪杰也。”
刘文谦听得嘴角直抽抽,这孩子吹捧人也不晓得含蓄一下嘛。
屋子里面,刘悦蓁捂着嘴笑了,刘悦妍捏了捏她的胳膊。刘悦蓁看到汪彩凤恨不得把头缩到桌子底下,立刻止住了笑。
刘悦薇在屋里眯起了眼睛,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是个衣冠禽兽呢。
魏氏带着女儿们认真吃饭,两个小的在厢房,有一堆婆子和丫头看着呢,不用她费心。
王大狼先吹捧刘文谦,说他是自己追求的榜样,以后定要跟表叔一样干出些事业。再把闫庆才也夸一顿,说他小小年纪就能单独管着铺子,可见能干。等到了郑颂贤,那好话更是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好似郑颂贤明儿就能中了状元,后天就能做宰相了。
刘文谦笑眯眯的,这孩子脸皮够厚,是块好料子,虽然有些过了,好生打磨打磨,能成大器。生意人嘛,这样也不丢人。王胖子一辈子守着个杂货铺过活,说不定以后靠这个儿子还能把家业做大了。
王大狼今日是有的放矢,自从和汪彩凤订了亲,他就瞄上了刘家,若是能和刘家搞好关系,说不定还能攀上郑家,那他做什么都更方便了。
刘悦薇的心却往下沉,王大狼意外来访,且这般殷勤,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汪彩凤想退亲,怕是难了。
王大狼把众人奉承了一遍,喝了几杯酒,很有眼色地告辞了,还留下一些礼物。
他盯了好久的,上回刘家姐弟满月,他犹豫着没过来。今日他在外头听到刘大郎的疯言疯语,再也坐不住了。
若刘老爷真不是老太太亲生,他必须在双方彻底闹掰之前和刘老爷搭上关系。因此,他带着礼物,厚着脸皮上门了。
透过屏风,他隐隐约约看到一群女子,估摸着人家是家宴,自己坐在这里人家不方便,就赶紧走了。
等王大狼一走,魏氏娘儿几个又出来了,众人怕汪彩凤害羞,也就没再提,继续吃饭。
一家子继续高高兴兴吃饭,刘文谦喝了不少酒,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大女婿不知说了什么,大女儿瞪了一眼,他立刻给女儿夹菜陪笑,真哥儿坐在父母中间,一刻不老实。二女儿低眉垂眼似乎有些害羞,二女婿拿着筷子在虚空中比划着什么,两个人又一起低头笑。三女儿不知在说什么笑话,一向内敛的表侄女也忍不住笑了。
魏氏一直用心关注着丈夫,见他似乎开怀了些,这才放下心来。
一顿饭吃了个把时辰,魏氏见时辰不早了,打发家里下人送女儿女婿们回去。
郑颂贤临走前,背着人,偷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塞进刘悦薇手里,然后拔腿就跑了。
刘悦薇赶紧把东西藏到袖子里,和姐妹们一起回了东小院。
回屋后,刘悦薇把云锦打发出去,悄悄打开了那张纸,之间上面写着一句话:吾爱卿卿,一日不见,如三秋兮。
刘悦薇捂着嘴笑了,心里感觉甜蜜蜜的,她把那张纸翻来覆去看了看,再把那句话反复念了几遍,想象出少年郎鼓着勇气偷偷写出这句话,还要担心别人看见的模样,顿时忍不住又笑了。
过了一会儿,她轻轻把纸折叠起来,放在枕头底下。
过了三日,五老太爷通知刘氏宗族所有人,一起到祠堂,给刘文谦办分宗的事儿。
当日上午,刘家祠堂里挤挤挨挨全是人,刘文远没来,刘大郎不愿意来,刘二郎一个人缩在人群里。
刘家原来都是普通老百姓,哪里有什么祠堂,都是各家自己在家里摆个供桌。刘文谦发财之后,主动找五老太爷,帮着盖了个院子,算作祠堂,把青州这一支所有故去之人的牌位都摆在里头,族人们轮流看管。
众人听说刘文谦要分宗,很多人都不同意,开玩笑,平日里谁家缺个三五文钱,只要上门去说两句好话,刘文谦和魏氏从不小气,要是分出去了,以后还以什么身份去占便宜?
奈何五老太爷这次铁了心,而且说的话像刀子一样,“你们那些不同意的人,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的心思,无非是想着以后不能再三天两头去打秋风。或者,还有歹毒的人心想,元宝还小,说不得你们家里的儿孙还有机会。更有甚者,和那被休了的徐氏一个想法,弄些手段害人,然后瓜分人家的家业。”
他这话一出,刚刚还沸腾的人群瞬间安静的落针可闻。
五老太爷继续扎心,“你们摸着良心想,这么多年,文谦对你们怎么样?从他开了小铺子开始,你们借的钱,借的粮,有几家还过的?有人说是文谦不要,呸,人家见你穷的没米下锅,自然不会要你的了。但你就可以不还了?不同意分宗的站出来,现在就把这么多年从文谦家里借的拿的全部还清,再写下字据,从此以后,再不去文谦家里借一文钱、借一粒粮食。不然,我可以认为你不同意分宗,就是包藏祸心。”
人群更安静了,刘文谦站在一边什么都没说。
五老太爷见有人似乎不服气的样子,“族人是干什么用的,关键时刻守望相助,有难出了捆成一股绳。可你们只晓得占文谦的便宜,谁给他帮过忙了?往年他没儿子,多少人一边吃他的拿他的,一边还恨不得他就此断子绝孙。我就是看你们这个样子,才决定把他分出去。不然,一颗热腾腾的心,迟早被你们伤的体无完肤。”
旁边有品行好一些的连忙解释,“文谦兄弟,我就是觉得,咱们兄弟一起长大的,这一旦分开了,心里总是舍不得呢。”
立刻有许多人附和,说舍不得刘文谦。
五老太爷摸了摸胡须,“这才像个样,别光想着占便宜没个够。放心吧,文谦只是分宗,又不是离开青州不回来了。分了宗,他还是姓刘,你们要是觉得这么多年占多了好处心里过意不去,什么时候不能去还人情表心意。就算不是同族,谁也没说就不许来往了。你们看文谦和郑老爷,他们难道是一个祖宗的?”
众人都明白了,刘文谦铁了心要分宗,五老太爷等人都支持他,别人若是反对,就要大大得罪刘文谦了。
有那机灵的,立刻表示赞同,“文谦哥,你分出去吧。以后只要哥哥需要,喊一声,我们这些兄弟,随时听哥哥吩咐。”
刘文谦先对五老太爷拱了拱手,“多谢五叔替我操劳。”
说完,他又对人群拱手,“多谢兄弟,就算我分出去了,我还姓刘。想必大伙儿都知道了,我并不是爹娘亲生,原是父母抱养回来的,我与爹娘有缘,爹娘也疼我。但我毕竟不是亲生子,占着嫡长子的名分,让文远受了许多委屈。如今我分出去,以后文远就是这一支的嫡长子。但我把话放在这里,爹娘永远是我爹娘,养老送终我再不会推脱。”
人群里立刻窃窃私语起来,这几天流言满天飞,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五老太爷不动如山,“好了,既然大部分人都同意,那就开始吧。老大,取族谱来。”
他的大儿子刘文善取了族谱过来,五老太爷用笔在刘文谦的名字旁边写了一行字,某年某月某日,谁家儿子单独分宗,另立宗祠别过。
写完之后,他和四老太爷、九老太爷以及刘文谦各自按上手印,其余族人每家也派个代表按手印。
分宗的事情就这样办好了,看起来简简单单,却费了刘文谦许多心思。
一般家庭,谁也不会轻易提这个事情,敢提出来的,必定是有能力的,但哪个宗族也不会放有能立的子弟单独分宗。
事情办完了,大伙儿都要回去,刘文谦连忙道,“五叔,今日我做东,请诸位到酒楼里吃顿酒席。”
人群里立刻有人蠢蠢欲动。
五老太爷摆摆手,“酒席不要钱?以后都把规矩记好了,文谦如今是另外一支,莫要再动不动厚着脸皮去刮油水。”
这话一出,众人都讪讪地走了。
五老太爷让刘文谦自己回去,有事再来找他。
刘文谦带着两个随从,慢悠悠往家里去,想到那几个红彤彤的手印,他心里感慨万千。从此,他就要单独成一支了,但他不后悔,他发誓,一定要让日子越来越好。
老二,此生我们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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