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太太一把扶起她,“郡主不必多礼,快进屋坐。”
二人品级一样,但边太太年纪长一些,其丈夫官位更高,刘悦薇主动行礼也是应该的,何况边太太已经在正房门口迎接了。这也就是郡主来了,往年的知府太太们来了,边太太从来没有出门迎接过。
二人分宾主坐下,刘悦薇让沛哥儿给边太太和边大奶奶行礼。
边太太把沛哥儿拉了过去,夸了又夸,又给了见面礼,边大奶奶也不小气,给了两样小玩意。
边太太问,“哥儿可曾读书?”
沛哥儿自己回答,“读过一年多,爹说过几天给我找学堂。”
边太太摸了摸他的头,对刘悦薇道,“我给郡主推荐一家学堂,官学里不收小孩子。城里有个张秀才,教书极好的。我家里两个小孙子都在那里读书,郡主可以去看看。”
刘悦薇满眼惊喜,“多谢太太,要不然我们哥儿还不知要在家里混到什么时候呢。”
边太太又问,“郡主来了几日了,饮食可还习惯?这边的水略微有些寡。城里有几家开出了甜水井,郡主可以让人每日去打两担回来,留着做饭吃。”
刘悦薇再次道谢,“多谢太太教我,我才来,暂时吃的还是京城口味的菜。等过几日,我也好生尝一尝这镐京的菜品。我听太太官话说的好,太太原来是哪里人士?”
边太太满眼慈爱,“不瞒郡主,我和郡主也是半个老乡呢,我娘家也是河间省人。”
刘悦薇再次惊叹,“哎呦,这可真是。谁能想到千里之外的镐京,还能遇到老家的人。我在河间省长到十六岁才上京城,怪不得我看太太就觉得亲热,原来咱们是吃一样的水米长大的。”
边太太笑得越发和蔼,“我也听说了郡主在京城做的一些事情,郡主年纪虽然不大,却是个有肚量的,几万银子说捐就捐了。”
刘悦薇连忙把边太太也夸赞了一番,又说秦西省这么好,都是边大人的功劳,我家夫婿初来上任,还请边大人以后多指教。
别小看这些太太们之间的来往,能给家里丈夫很大的帮助。
三个人热热闹闹说了半天的话,边大奶奶叫了家里的两个女儿来带着沛哥儿玩。沛哥儿以前经常和四姨一起玩,倒不排斥女孩子,和两个小姐姐玩的十分高兴。
等到了晌午,边大人带着郑颂贤回家了,还带了几个省府衙门里的属官过来,在边家前院开了一桌酒席,给郑大人接风洗尘。
后院里,边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妇一起,又请了两个属官太太来作陪,请郡主吃饭。沛哥儿年纪小,就跟着她娘,一边吃饭一边还和两个小姐姐唧唧呱呱说话。
拜访过了巡抚,又要去拜访韩总督。
郑颂贤是知府,管的一州民政,军队的事情不归他管。他主要还是还和巡抚打交道,总督那里,象征性地去拜访一番就可以了。
拜过了这两个顶头上司,郑颂贤就一头扎进了公务之中。他没有做过知县,乍然做了知府,所有的事情都要从头开始学,真是千头万绪。
刘悦薇等家里的墙修好了,趁着天气转暖,买了许多花花草草把家里装扮一下,该挂灯笼的地方挂灯笼,该贴窗花的地方贴窗花。特别是前院的大花厅,里面摆了许多鲜花。
布置好了花厅,她就给镐京府属官的太太们下帖子。除了同知、通判和推官等有品级的太太,还有知事照磨检校司狱的太太,包括六房书吏和三班头儿们的太太,她通通都下了帖子。
知府太太相邀,众人欣然而往,还多少都带了些礼物,也把家中的女儿们带上了。
花厅比较大,前后都能开门。刘悦薇让人摆了屏风在后门处,又不挡光,又不至于显得空荡荡的。
众人先后来了,给郡主请安后都落座。
刘悦薇扫了一眼,该来的都来了,“我初来镐京,对这里不大熟悉,以后还请各位太太们多指教。今日我略备两杯薄酒,咱们也不醉不归。”
众人都笑了起来。
馆太太道,“郡主说的对,成日家只见他们男人家在外面吃酒,我们打理家事难道不累,今日咱们也痛快一回。”
刘悦薇又道,“我说请太太们来坐坐,你们偏这么客气,还带了东西来。我看有位太太带的家里做的吃食,这个我倒是喜欢。我这里也有从京中带来的一些东西,等会子吃醉了,你们也带一些回去。”
那位被点名的书吏太太有些惊恐,不是她不想带好东西来,是她婆婆太抠门了,不许她带,还说什么郡主从京城来的,什么没见过,带些自己做的吃食过去,才有诚意呢。
刘悦薇并不缺钱,不希望这些太太们以后总是送礼过来,才这样夸赞了这位书吏太太。
众人知道君主的意思,暂时来看,这是个不贪财的。
刘悦薇备了三桌酒席,一半京城菜,一般镐京菜,招待太太小姐们。等众人走的时候,她果然给大家都送了些东西。那位带东西很少的太太,也得了几样好东西,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地回去了。
郑颂贤作为知府,也不能小气,第二天也在大花厅里摆了几桌酒席,请衙门里所有人一起吃酒。
人情上的事情走完了,郑颂贤又一头扎进差事里。
镐京是个边境省府,满秦西省都穷的很。说是地广人稀,但是土地贫瘠,种出来的庄稼还不够百姓吃的。镐京是省府,周边的百姓尚且能过得去。偏远地方的百姓,交了粮税之后,一家子只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
郑颂贤花了一个多月的工夫把镐京周边都看了个遍,每天回来都唉声叹气,老百姓的日子太苦了。
在江南,还能下河摸个鱼,上山找找菌子。西北这地方,除了风就是沙子,哪里有河哟。有时候好容易有两条又细又长的河,灌溉都不够用的。
要是遇到老天爷不下雨,那些小河很快就见了底。
这边的百姓,经常也有吃水困难的问题。刘悦薇又想到了刘悦蓁,妹妹打井经验丰富,要是她在,倒是可以让她去给老百姓多打几口深井,干旱的时候不至于连口水都吃不上。
说起刘悦蓁,她最近遇到了不一般的烦恼。
那个陆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往她的慈恩堂跑。只要她去了,总是能遇到他。
今天来捐银子,明天来给孩子们送些吃的,后天来给孩子们送些衣裳,理由五花八门。
人家来做善事的,刘悦蓁也不好撵他走。
儿子的异常举动,怎么能瞒得过陆二老爷的眼。
他心里有数,等儿子往慈恩堂跑了十几趟,他也有些坐不住了,把陆铭叫到书房说话。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陆铭一头雾水,“爹说的是何事?”
陆二老爷克制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混账,你天天往慈恩堂跑什么,还来问我什么事情。”
陆铭耳朵尖多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红色,“爹,儿子就是觉得那些孩子们可怜。”
陆二老爷看了他一眼,“你要是这样说,以后就不要去了。你想捐什么东西,让你嫂子送去吧。她们女人家,在一起也好说话。”
陆二郎顿时急了,“爹!”
陆二老爷盯着他,陆铭渐渐败下阵来,低下了头,“爹。”
陆二老爷忽然笑了,“你都快二十岁的人了,难道要一辈子打光棍?”
陆铭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又喊了一声“爹。”
陆二老爷叹了口气,“你娘临终前一直不放心,让我一定要给你找个好媳妇。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看上诚王府家的三郡主了?”
陆铭这次整个脸都红了,“爹!”
陆二老爷骂他,“喊爹有什么用。你说实话,你要是有想头,我就去给你提亲。不过不知道人家看不得看的你呢。”
陆铭顿时萎靡了,“爹,我听说郡主她发誓不成亲的。”
陆二老爷顿时哈哈笑了起来,“她不愿意成亲,那是没遇到看上眼的,你娘当年也不愿意成亲呢。你不能光傻乎乎的去捐东西,你得明白人家姑娘的意思。”
陆铭又摸了摸头,“爹,您教教我呗。”
陆二老爷见儿子那个呆样子有些看不下去,“你光晓得关系孩子们有什么用,也关心关心人家姑娘。”
陆铭双眼亮亮的,“我晓得了,多谢爹。”
陆二老爷笑骂他,“快滚,好生习武,没个正经的身份,老子怎么去求亲。”
下回陆铭再去,忽然鼓起勇气,“郡主,我们家在边关生活了许久,我嫂子就是当地人,指导家里厨娘做了些边关的点心。我给孩子们带了一些,这盒子里这些,郡主要是不嫌弃,拿回去尝尝吧。”
刘悦蓁连忙道,“些许小事,还劳烦陆大人亲自跑了一趟。”
陆铭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个从七品翊麾副尉,当不得郡主一声大人。”
刘悦蓁客气道,“应该的,军中都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不论品级,都值得人敬佩。”
陆铭抬眼看她,和她的眼神对上了,他停留了片刻,然后低眸道,“郡主,这点心?”
这时候他专门给她准备的,单独用一个盒子装起来的。
刘悦蓁忙接过了盒子,“多谢陆大人,我带回家给父王母妃也尝尝。”
陆铭笑了,又抬头看了她一眼,“郡主是真性情之人,陆某佩服。”
刘悦蓁摆摆手,“嗐,什么真性情,就是没规矩罢了。”
陆铭却正色道,“郡主此言差矣,人的品行,岂能只以规矩来论之。当然,许多大儒们都是谦和有礼的。但天下有几个大儒呢,似咱们普通人,还是要看做了什么事情。郡主心慈,值得人敬佩,万勿因为旁人的话而失了自己的本心。”
刘悦蓁忽然笑了,“陆大人真是个大好人。”
她这一笑,陆铭忽然有些挪不开眼。十五岁的少女,花一样的年纪。身为王府郡主,她的穿戴自然是最好的,最近不往郊外跑了,又养白了些。本来刘悦蓁长相就不差,这样笑的如花一样,十九岁的陆二郎感觉自己的心跳忽然比平常快了一些。
见他呆呆地看着自己,刘悦蓁忽而也有些不自在,“陆大人?”
陆铭反应过来,立刻道,“当不得郡主一声夸赞,在下还有事情,就先走了。”
刘悦蓁有些奇怪,这人怎么呆头呆脑的。
等出了慈恩堂的大门,陆铭感觉自己的心跳还没恢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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