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大郎开始跟苏水湄说起那件事。
“当初娘子路遇山匪, 恰好我送货路过。我不会武,便让王朗去救。”赵家大郎吃了一口茶,跟苏水湄解释道:“王朗是我救的一个江湖人, 我救了他之后, 他说要报答我,那次送货便是他一路替我保驾护航的。”
苏水湄托腮,“虽说是赵哥哥你让王朗去救的,可救人的确实是王朗。”
“所以娘子倾心于王朗, 也无可厚非。”
“然后赵哥哥你就成全了他们?”
“先前是想成全的,可偏偏她嫁给了我。我之前并不知王朗所救之人就是何家女, 直到洞房那日, 她与我说起那日山匪之事。”
“既然赵哥哥你不知道,那王朗总该知道吧?他知道何小姐要嫁给你,都没有什么表示的吗?”
“事关女子闺誉, 此事自然隐蔽, 王朗也是在她与我成亲后才知道的。”
“那他们……”
“娘子心系王朗, 我作为她的夫君, 自然是要帮她的。”
苏水湄:……
苏水湄一时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她的赵哥哥。
“那赵哥哥你现在是成全他们……”
赵家大郎却微微摇头打断苏水湄的话,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自然是各凭本事了。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了, 如果没有抓住,那就别怪我横刀夺爱了。”
苏水湄看着面前微微笑的赵家大郎,下意识一抖身体。
她的赵哥哥果然不是以前的赵哥哥了。
“可是何小姐不是已经跟王朗走了吗?”
赵家大郎微笑道:“我想,她会回来的。”
赵家大郎的表情十分笃定, 就像是精心饲养的珍贵鸟儿不小心跑出去玩了,迟早有一日会重新回到他的手掌心中。
苏水湄仔细盯着面前的赵家大郎, 忽而笑道:“赵哥哥,我好像不认识你了。”
赵家大郎一笑,“我也不认识湄儿了。其实,我很意外,你自小便不喜欢暴露情绪,可今日……”赵家大郎未尽之言,皆在后面的无言之中。
苏水湄捏着指尖,眼帘下垂。
她知道,今日的她失态了。
她情真意切的为陆不言哭,为他担忧。苏水湄知道,这是一个不好的兆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她跟陆不言之间不可控起来。
这种东西是不应该存在的。
至少不应该存在于“苏水江”跟陆不言之间。
想到苏水江,苏水湄又想起了那件事,她转移话题道:“赵哥哥,还有一件事,我想见见玉面郎,我有事想问他。”
苏水湄一个人突然出现在了苏州城的那条江湖街上。
这是当地人给这条街取的诨名。因为住在这条街上的都是江湖人,所以便被取名江湖街。
苏水湄寻到了昨日那个棺材铺。
老头正坐在里面,歪着头,睁着眼,身型一动不动的恍如入定。
“那个,老前辈?”苏水湄想起昨日这个老头一出现,就将那书生吓得面色惨白的气势,她心中惴惴,忍着害怕上前,“我有事想寻玉面郎。”
老头眨了眨眼,没有动。
苏水湄从怀中掏出赵家大郎写的纸条,双手递给那老头。
老头看一眼纸条,原本干枯如老树皮一样耷拉下来的脸上立刻扬起笑,“原来是赵郎君的朋友,请。”
苏水湄松了一口气,“我想找玉面郎。”
老头点了点头,抬手拿起柜子上放置着的毛笔,往上一甩。
墨汁横飞,苏水湄下意识抬手挡脸,房梁之上传出一道哀嚎之声。
“哎呦。”玉面郎从房梁上摔下来,他那张青葱的少年脸上不仅带着被猫儿抓出来的三道爪子印,还有被甩上的墨汁。
反观苏水湄,她站得离老头这般近,却连一滴墨汁都没有溅到。
玉面郎暴躁起身,“老头,你干嘛?”
“有人找你。”
玉面郎转头,看到站在一侧的苏水湄,皱眉,“是你?找我干什么?”
“我想问问那个玉佩的事。”
“玉佩?哦,那个啊。”玉面郎回想了一下,“一个聒噪的女人给我的。”
果然是长公主!苏水湄脸上难掩激动神色,一连问了两个问题,“她是一个人吗?她现在哪里?”
玉面郎道:“她是一个人,我不知道她现在哪里。”
“那她是在哪里把玉佩交给你的?”
“一个寺庙里。”
“哪个寺庙?”
“苏州城外寒山寺。”
苏水湄准备去寒山寺,可她现在身上没有银钱,要回去问赵家哥哥借些银钱坐船去。
走在街上,苏水湄看着天色,似乎要快落雨了,她加快脚步,拐角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好像是……大胡须王朗?他怎么会在这?
苏水湄顿了顿步子,等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了上去。
大胡须手里提着刀,一双眼黑沉沉的左右四顾。
苏水湄赶紧躲到墙角,等了一会儿,再探出头时,便见大胡须正抬脚跨进一间当铺。
铺子很破,又小,只门前挂着一个布帘,让苏水湄勉强认出这是一个当铺。
大胡须身形高壮,一进去,那当铺立刻就变得挤挤挨挨。
大胡须没有磨蹭很久,他进去后就出来了,出来时手上的刀不见了。
苏水湄见大胡须走远,便上前进了当铺,问那掌柜的,“掌柜的,刚才那人是进来典当东西的吗?”
掌柜的一抬头,看到是一粉面小郎君,便笑道:“是啊,喏,一把破刀。”
苏水湄顺着掌柜的手指方向看过去,确实是一把破刀。不过从保养上来看,主人应当也是精心呵护的。
“掌柜的,这个换刀。”一道声音从苏水湄身边传来,苏水湄一转头,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何穗意。
“何小姐?”
何穗意似乎并不惊讶,她道:“我看到你跟着王朗了。”
“我只是……”被当场抓包,苏水湄有些不好意思。
何穗意道:“没关系,反正我也跟着他呢。”
何穗意将手里的一对珍珠耳环递给那掌柜的。
掌柜的上下打量何穗意。
何穗意虽换了一身粗布麻衣,但姿容出色,明显是大家小姐,他提醒道:“这位小姐,您这对耳环价值不菲,真要换这破刀?”
“嗯。”何穗意没有犹豫。
苏水湄抬手阻止道:“不换,我们先典当,然后再买。”
掌柜的还算良心,虽压了价,但并未压太多。何穗意用耳环换了银钱,然后又用银钱买了大胡须的那柄破刀。
“居然还能这样。”何穗意掂量着手里多出来的银子,一脸惊喜。
果然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
苏水湄无奈摇头,“何小姐,王朗为什么要典当他的刀?”
何穗意脸上的笑渐敛,“他没钱。”
苏水湄再次打量何穗意。
身上的衣服真是很粗糙,而且看的出来也不是新衣。脸上未施脂粉,发髻挽的也不好,真真是从一位小姐变成了一个乡下农妇的感觉。而且还是一位不谙世事,不知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农妇。
“家里的米快要没了。”苏水湄跟何穗意从当铺里出来,何穗意突然盯着一旁的米铺开口。
苏水湄脚步一顿,她想,这位何小姐看来已经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之贵了。
“你们才出去几日……”苏水湄斟酌着用词。
何穗意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般,她拉住苏水湄的胳膊,把她拽到一个馄饨铺子上,各自点了两碗馄饨。
虽点了馄饨,但何穗意盯着那油腻腻的碗,却怎么都下不去嘴。
“我们出去第一日,我用手上的镯子在城外买了一处小院。”
“嗯。”苏水湄倒是吃的很开心,她一口一个馄饨,听何穗意说话。
何穗意继续道:“我用身上的衣裳,换了米、油、盐、被褥……”何穗意一件东西,一件东西的掰扯出来。
“换了多少米?”苏水湄问。
何穗意道:“一缸。”
“那怎么会吃的那么快?”
“王朗他带了朋友来吃。”
王朗的朋友自然是江湖人。何穗意虽是个傻白甜,但也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之理,每当王朗的朋友来时,她便躲在里屋。
“我不见王朗的朋友,王朗问我是不是看不起他的这些江湖朋友。我说这是我家从小的规矩。王朗却说,他们江湖儿女,都是不拘小节的。”
何穗意盯着面前的馄饨,说着说着便红了眼眶,“我以为,我以为我抛下一切跟了他就会开心,可是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才短短几日,我们便已经吵过许多次架了。”
苏水湄年纪尚轻,男女之事自然不懂,她只知道,何穗意跟王朗之间的差距可不仅仅只是一个出生。
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何穗意向着这条鸿沟迈出了一步,她淌水而来,王朗却站在那头,迟迟不肯走一步。
苏水湄想,王朗在面对何穗意时,定然是自卑又怯弱的。他生在江湖,长在江湖,江湖之地才是他的舒适地,是他的归宿地。
他将何穗意拉入他的江湖。是,他的江湖肆意又洒脱,可他忘记了,何穗意是只刚刚飞出笼子的雏鸟,她适应不了他的江湖。
“那他来典当刀……”苏水湄垂眸看向何穗意腰间挂着的刀。
“他要给我换米。”
“那不是很好……”苏水湄的话还没说完,就听何穗意冷笑一声,“然后,他要一个人去杀一个人。说杀了那个人,我们就能有黄金万两,他就能风风光光的娶我了。”
苏水湄觉得自己好像知道那个黄金万两是谁。
她要马上回赵家去告诉陆不言这件事!
苏水湄刚刚站起身,又被何穗意拽住,她道:“他要杀的人在赵家,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苏水湄一愣,然后点头道:“……好。”她本来也是要回赵家的。
苏水湄与何穗意一起往赵家去,路上,苏水湄想到一件事。
“王朗典当了他的刀,那他是拿什么去杀那个黄金万两的?”
何穗意道:“路上捡的柴刀。”
苏水湄:……真是条好汉子。
赵家门前悄静无声,毫无异常。
苏水湄走到角门处轻敲,有人过来开门,一眼看到苏水湄,唤了声,“小郎君。”然后看到苏水湄身后的何穗意,拱手道:“大娘子。”
苏水湄往里去,何穗意站在角门边,神色踌躇。
“怎么了?”苏水湄回头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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