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位道长——”
管事的肩膀哆嗦了一阵。
“你能不能控制一下, 这个冰,咱们清理有点困难。”
放眼望去, 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屋内摆放的瓷器全部成了冰雕艺术品。
管事眉须皆白, 也差点冻成了一条老冰棍儿。
唯一不受影响的, 大概是般弱了,那雪蔓延到她脚底,有意识般避了开来。
掌门师兄指尖夹着一张符箓,飞上横梁,转眼冰消雪融, 恢复如初。
而合奏刚好到了尾声。
“多谢道长。”管事拱了拱拳。
麦还没关, 那边的人便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道长?澹台姑娘, 这是你丈夫吗?你成亲了?”
掌门师兄抬头望去。
她的双手仍然伏在琵琶上,或许是这一类乐器奏出的曲调太过温柔旖旎, 楚楚可怜, 让抚弄的人也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耳边的发松了一绺, 云雾般堕了下来,又被细致地别了回去。
这姿态, 无一不在述说女儿家的柔情。
她眼波流转与他对视。
一刹那, 暗火着落到冰湖之上。
冰天雪地, 春光乍艳。
般弱笑了。
他听见小师妹难得温柔地说, “不是,是一直都很照顾我的兄长。”
“我没有意中人,也尚未成亲。”
清晰、坚定、甚至是冷酷的申明。
而那群年少轻狂的小子们却炸开了窝。
“咳……意中人在此。”
“原来是哥哥哇!大舅子好!”
“谁在乱喊大舅子呢?害不害臊呢?在下不同意这门婚事!”
“澹台姑娘, 拍卖会结束,不如一起去流萤台走走?我新编了一首曲子……”
“佳人易得,知音难寻,姑娘,可够告知你的门派身份,在下愿意即刻上门提亲!”
“娘的!哪里来的风流公子,才吹了一曲,就想娶澹台姑娘,我呸!”
般弱特意准备的才艺表演非常顺利,并且收获了一票男粉。
她眉眼弯弯。
般弱:‘哪只狗说我是不解风情的老女人?再汪一声?’
桑欲:‘……’
他是一个个来,这家伙更绝,直接来一窝,还游刃有余的那种。其实她是拜错门派了吧?若是来佛桑祭坛修炼十丈红尘软烟罗,谁还是这个可怕女人的对手啊。
不,没到最后一刻,他绝不认输!
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却更加顺利了,能活活把桑欲气死。
得知琵琶美人竞拍九转鲛人丹,大家二话不说就让了出来,乐意成人之美。
其价格之低,拍卖师都有些心痛,那九号房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她一出手,先前争得如狼似虎的家伙们都乖得跟兔子似的,一个能打的拦路虎都没有。
般弱来到这个世界后终于体验了一把团宠的感觉。
关了麦之后,般弱特别开心蹦到师兄身边,殷切邀功。
“师兄,你看,我用五万上品灵石就买下了,为我太京门足足省了五万呢!”
这九转丹珍贵少见,百载难寻,市面流通是十万,而黑市却炒到三十万的高价了,没有点人脉还不一定能拿得下。
“咱们,不差钱。”掌门师兄低声道。
更不需要你,去讨好那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哈?”
“……嗯,没事,你做得好。”
他生疏地夸奖。
“师兄你生气了?”
“没有。”
“明明就有,你都不让我抱胳膊了,你还避开!”
她委屈。
掌门师兄定定看她一会儿,眸心漆黑如夜,“小师妹,你我,仅是同门师兄妹,还是要保持距离为好,省得招惹非议,让你未来夫家不喜。”
般弱很惊喜,“师兄你终于想开要当大舅哥,同意我嫁人了?”
掌门师兄:“……”
玩野的小孩儿真的太气人。
好不容易等拍卖会结束,刚走出来,房间外头站了七八个年轻小修士,全是来找般弱玩。
还有的挤不上去,干脆走曲线救国的路子。
“您就是大舅哥了吧?感谢您把澹台姑娘养大……”
“然后让你这头小猪啃我家的小白菜?”
“?!”
小修士呆滞看着光风霁月的掌门,神坛崩塌,就跟现场被雷劈了差不多。
“走了。”
掌门师兄扬声。
般弱正在收割胜利成果呢,怎么能轻易离开。
她的赌约还在啊,一定要让“女主”跪下来唱忐忑!
“师兄,你先回去,我再跟他们说会话儿!”
她摆了摆手。
“你回不回去?”掌门师兄顿了顿,“不回去我就走了。”
语气隐约有加重的迹象,周围的人不自觉放轻声音。
“师兄你先走嘛!人家等下就跟上!”
般弱大概是唯一一个能违抗掌门命令的作死小能手了。
旁边的人硬着头皮,也在劝,“是啊,大舅子,我们会把澹台姑娘一根头发也不掉地送回去,您不用担心!”
刚才大家伙儿自爆家门,全是一水儿的天之骄子,三宗六派的佼佼者,作风也正,没干过什么负心渣男的事儿。而且这里头还有小佛修,纯粹是来跟人交流乐器。
“那掉了怎么办?”
“……”
他们瑟瑟发抖。
大舅哥好像很可怕啊。
“我开玩笑的。”掌门师兄平静地说,小师妹是元婴后期修士,只要不是故意的阴谋,想出事都难。
他压了压眉,像一个普通的、正常的兄长,关心晚归的妹妹,“你,好好玩,别太晚了。”
后来般弱回去是回去了,但掌门师兄却变得更加疏远了。
他做着自己的事,像是无关的旁人。
先前还是一团仙气,这会儿成了一块冷冰冰的棺材板,浑身上下散发着“我已自闭生人勿近”的气息。
漫天星辰之下,般弱趴在窗边,叫了掌门师兄好几声也没应。
他在树上打坐,闭着眼睛,如同一尊完美的冰雪雕像。
般弱眼珠一转,找了一只茶杯,腾地扔过去。
“啪。”
对方单手接住。
那树影婆娑映在雪白如玉的脸庞上,他睫毛微颤,眼眸睁开,静得如同一座死湖,不起波澜,禁止风月。
“小师妹,很晚了,你该睡了。还有,改掉你这爱砸东西的毛病,师兄——”
他声线透着一丝疲倦。
“并不总是有兴致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师兄你不宠我了!”
“你还要师兄怎么宠你?像妹妹还不行,还要像——”
他蓦然住口。
“抱歉,为兄可能练功练得魔怔了,你先休息,我出去一趟。”
说罢,他青袍一卷,消失在树梢上。
般弱没追。
这人正在气头上了,让人冷静一下她再去哄,可能会事半功倍。
她等呀等,等到五更天人还没回来。
这闷气也生得够久的。
般弱:“你说师兄会不会去喝花酒了呢?”
桑欲在识海里好好睡着觉,冷不防一道雷劈下来,硬生生惊醒了他。
有病啊,自己熬夜还要拖着别人熬夜脱发!
桑欲白日里输了一仗,里子面子都没了,顿时没好气,“是啊,你师兄不仅喝了花酒,还找了女人呢,就肩膀劈叉那种。”
般弱一脸纯洁:“什么劈叉?”
桑欲恨恨,“装,你就给我装!瞎子都看得出来你师兄——”
般弱:“嗯?”
桑欲突然就不想说话了。
凭什么他还得给两个笨蛋做媒,有情人拔刀相向背道而驰才是他最喜闻乐见的场景!
他恶劣地说,“师尊你不会没察觉出来吧?你一个元婴,天天黏在人家大乘高手身边,你师兄对你早就不耐烦了,偏偏你还一个劲儿往上凑,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般弱唔了一声。
“是吗?”
跟人贫嘴了一阵子,般弱想了想,起了一符,御剑寻人了。
桑欲,“……”
所以他就是陪聊的吧?用完就扔!
般弱身上有掌门师兄的信物,大致能知道他的落脚地点。
蔓草荒烟之处,山月上了霜白的妆。
那一身道士青衣早被露水打湿,潺潺溪水勾缠过清瘦腰胯。
“师——”
般弱惊得天灵盖都麻了。
那道士背脊如松,往后仰着,黑发丝丝缕缕浮在幽波上,而衣衫半敞,挺腰低喘。
他费劲拭擦着匣中狰狞之剑,色如荆桃,却也气势汹汹。
目光迷离,呵出的气都成了冰霜。
又仙又欲。
这一幕对般弱的冲击力不可谓不大,她直接傻了。
妈呀小仙男他他他他他——
她要长针眼了呜呜呜!
哭完之后她就要溜了。
这不开玩笑嘛,不溜她等着被掌门师兄恼羞成怒地捅死吗?!
她悄悄后退。
“咔。”
她低头一看,靴边是一张暗黑色的符箓。
完球,踩雷了。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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