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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钏走时,雨落得小些,含钏和小双儿把伞收了起来,沿着轿子胡同根儿往外走。
没一会儿,小双儿撞了撞含钏的胳膊肘,“掌柜的,您看...”
含钏顺着小双儿眼神望过去。
一个拿大头巾包裹住脑袋的妇人从“瞿府”侧门蹿了出来,埋着头一路往宽街去。
含钏笑了笑。
也是。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瞿娘子看上去是个有主意的人,又怎会信得过只有一面之缘陌生人的片面之词?必定是要去求证一番的。
看瞿娘子做事有章程不盲从,含钏未因其不信自己而生气,反倒松了口气——是个有主见有脑子的就好,甭是被那老黄瓜蒙着头坑蒙拐骗的就好。
含钏带着小双儿慢慢往回走,在城墙根下,看有一妇人挑着一篓子水桶摆摊售卖,凑近一瞧,两个大桶里装了满满的水和十来条漂漂亮亮的大鲤鱼。
鲤鱼新鲜得在水里胡蹿,尾巴打水溅起了清亮的水花。
嗬!
这倒少见!
冬天天凉,北京城要下雪落冰,不太好找鲜鱼。
含钏催了贾老板几次,贾老板都是两尾两尾地送,哭丧着脸,说含钏把他往死路上逼。
“您看看我长得像鱼吗?!您看看!要不我脱了衣裳,下河给您捉去!”
看贾老板一身肥膘,含钏倒是想点头——反正一身膘,下河也沉不下去,废物利用,浮在水面上正好捉鱼。
如今见一篓子鲜鱼,含钏有些心动,笑着问,“天儿凉,不好捉鱼,在集市里也极少有活鱼卖,要不是死鱼,要不就是半死不活的鱼。您这处的倒是鲜活。”
妇人抬了抬头,脸上红红的,手指也红肿得老高,一看便是生了冻疮,有些地方又干又肿,皲裂得整只手千疮百孔的。
妇人一笑,“您识货!那些个怕冷的就拿网兜子打鱼,这天儿除却快死的鱼,谁会钻网兜子?咱是端了个小杌凳,双手双脚浸在水里,全靠手捉网捞,这样打起来的鱼才新鲜,身上也没伤!”
这么冷的天噢...还浸在冰水里捉鱼...
含钏问了价,用二百文将鱼包了圆,两个姑娘提不动,含钏留在原处,小双儿回东堂子胡同拉驴车。
含钏便有一搭没一搭与妇人说着话儿。
妇人手脚利落地打理鱼篓子,怀里揣着还没捂热乎的铜板吊子,“...瞧您小小年纪,却不曾想是位大主顾!除了鱼,咱村林子里还有野兔子野鸡子,门口那条河里还有螺蛳田鸡和泥鳅,您若想要,您便同妾说,妾给您打去!”
这还行。
术业有专攻,贾老板做的到底是六畜生意,拿这些小东西去侮辱人家,有点超纲。
含钏笑道,“那行,您往后若有这些好东西,直接挑到东堂子胡同二三三号找贺掌柜就行,给您算市面上的价,不占您便宜。”
妇人大喜过望,连连鞠躬致谢。
没一会儿,小双儿牵着小乖过来了。
妇人帮忙把水篓子麻利地抬上板车,约莫是手上裂开的冻疮沾了水有些疼,妇人轻轻“嘶”了一声。
含钏从怀里掏了一只贝壳油递给那妇人,“...嫂子,这玩意儿止痒消肿,您记得擦擦。”
没等那妇人反应过来,含钏坐上板车,小乖便“蹬蹬”往东堂子胡同驶去。
小双儿笑着往含钏身上靠了靠,“您心真善,我是您捞回来的,拉提也是。钟嬷嬷也是正难时,遇到了您。崔小哥也蒙了您的庇佑,否则就他那姑母的习性,往后也得不着好。”
再回过头看渐行渐远的“瞿府”,小双儿叹了叹,“...只希望瞿娘子遇着您了,也能逢凶化吉——至少早日摆脱掉那根刷了绿漆的黄瓜。”
含钏抿了抿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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