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顾名思义就是白色的河流。冀州广川平原,一碧千里,杂草青青,河流纵横,其中最大的河流就叫做白川。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汉乐府的这首《长歌行》可谓是气势恢宏磅礴,但白川,却没有百川的气势,只是一条三五丈宽齐腰深的河流。时已至七月底,临近枯水期,两岸边上的石头和灌木丛已经逐渐显露出来,也许韩馥、袁绍麾下的大军只需要一个急冲便能横渡过去。
白川的两岸早已大军横行,十余万将士身着朱衣黑甲,手握金戈银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气势逼人。
袁绍骑在马上,看着对岸韩馥身旁的刘备就气不打一处,若不是这狗日的刘玄德,那韩馥早就被吓得将冀州拱手相让了。
昔日在虎牢关的时候,这大耳贼每次见到自己都是毕恭毕敬,那一声声“袁盟主”软到骨头中,完全一副小人模样,这次居然敢为了韩馥强出头,也不知道是谁替他撑了腰,还真是日了狗了!
袁绍策马上前,看看约莫离岸两箭之地驻足停下,朝着对岸那杆大旗下的韩馥高声喝道:“韩文节,你乃我袁氏故旧门生,今日竟敢起兵叛主,是谁给了你胆子?你的节操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节操?乱世无忠义,姓袁的,你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到了临头竟然还想霸占我的,老子见过不要脸的,就没有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问我要节操,你的节操呢?早特么的碎了一地吧!
韩馥气得面红脖子粗,一堆的话如鲠在喉,都督从事赵浮已经策马而出,指着袁绍破口大骂:“袁本初,你袁家四世三公,德业相继,邵公,周阳、次阳先生德名传播四海,泽被天下。你不思效仿先人,报效朝廷,反而因一己之私企图妄动刀兵,你有何面目见你先人乎?
陈留郡王被困关中,董贼依旧啸聚西凉,你手握重兵却不为国分忧营救陈留郡王,是为不忠。
当年你为董卓所迫,亡命天涯。我主韩冀州古君子之风,借渤海之地供你休养生息,又予你粮草钱帛恢复元气。如今你却依仗兵势,恩将仇报,是为不义。
次阳先生乃当时大儒朝廷重臣,东都重建天子临朝,正值百废待兴之际,你软扣次阳先生不予其重返朝堂致其抑郁而亡,又在其亡故百日内不遵孝义悍然兴兵,是为不孝。
我冀州大地,先有蛾贼叛乱,后有出兵伐董,正是百姓安居乐业养精蓄锐之时,你却无故再挑战端,在我冀州大地重燃战火,不顾黎庶百姓死活,是为不仁。
你徒具四世三公血脉,却行此不忠不义,不孝不仁之事,难道这就是你们的袁氏家风!我呸,所谓天下名士也不过是一忘恩负义的背信小人罢了!天下之人,人人得而诛之!”
赵浮的一席话和一个‘呸’字,仿佛一把钳子狠狠的揭开袁绍背上那张厚厚的乌龟壳一般。
只气的袁绍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手指颤巍巍的指着赵浮,一张脸涨红的像是对岸的关二爷:“恶贼,竟敢如此欺我,袁某今日必要将你碎尸万段,以泄我心头之恨!”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颜良、文丑、高干、张南、鞠义等人怒发冲冠暴跳如雷,不待袁绍答话,已纷纷挺起手中的刀枪,直指对方,战意直冲云霄。
自古以来,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荀谌自然已被韩馥放归,只是沿途稍稍吃了些苦头。当然,辛评可不算是来使,那只是一只养不熟的狼崽子而已,早已被韩馥下到狱中。
荀谌站在大纛下看了对岸一眼,凑近袁绍身边低语了几句,袁绍微微点了点头,脸上的怒气渐消,长啸一声喝道:“将是军中胆,兵乃军中石。久闻韩冀州麾下士兵俱皆血性男儿,个个以一当十,既然韩冀州以为袁某不仁,不体恤儿郎,那么袁某便给你一个机会。
昔日孟津关下,我关东联军曾于董贼来了一次‘胆’的较量。瞧瞧你手下那几个歪瓜裂枣,今日我也不欺负你,你可敢与我再来一次‘石’的对决?
你我各退五百步,从儿郎中挑选出两百勇士就在这白川中搏杀一番。若是你韩冀州麾下儿郎获胜,袁某自当离开渤海,若是袁某麾下儿郎侥幸获胜,你韩冀州则将广川割据予某,你以为如何!”
韩馥闻言一听,顿时大喜,只需要两百士兵便能解决此事,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何乐而不为呢。
正欲纵马上前,赵浮已拉住韩馥胯下战马缰绳,怒喝道:“袁本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你本便是无道兴师,若是就此离去,我主仁心必然宽宥你等,若是再敢纠缠,休怪我主不顾故人之情!”
袁绍勒马大笑:“沙场之中都是血性男儿,岂有因你几声犬吠便退兵的。韩冀州,是爷们的就不要叽叽歪歪,本将军最后再问你一句话,你等可敢一战否?”
“是爷们的就不要叽叽歪歪!”
“你等可敢一战否!”
袁绍的话如同在油锅里泼了一瓢冷水,阵营顿时炸开,颜良、文丑、张南、鞠义等人及麾下的儿郎们振臂高呼,手中的长刀宝剑在空中直响。
声若雷霆,振聋发聩。
对岸的冀州士兵闻之大怒,举刀对骂。
韩馥这次出征,都督从事程涣、上将潘凤等人均在阵中,更何况还有刘备的兄弟一身傲骨的关二爷以及那未来的白兵掌舵人陈到,这些可都是经历过战阵冲杀的勇猛之士,听着袁绍的挑衅,个个怒不可遏,热血
沸腾,纷纷上前请战。
韩馥愤怒的瞪了赵浮一眼,赵浮摇了摇头看着对岸的先登营苦笑一声,缓缓的放开手中的缰绳。
韩馥转过头目视着麾下众将,最终视线落在上将潘凤身上:“潘将军,你是我冀州有名的上将,都说杀鸡焉用宰牛刀,但此事关系重大,本州予你在军中挑选两百勇士,你亲率他们给本州灭了袁绍的威风,你可敢一试!”
“主公但请放心,小将保管让他们有来无回!”潘凤举了举手中的大斧,残忍的张开大嘴笑道。
很快的,潘凤就从中选好了两百勇士,俱是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甚至还有十数名冀州赫赫有名的壮士,几名屯长、曲侯、校尉以及一名副将。
鞠义的副手林磐林巨石同样抽选出两百先登营士兵,一个个手持长枪腰配尖刀面,寒似水整装待发。
袁绍冷哼一声,大手重重的落下。
双方的掌旗兵手中的旗帜随风翻飞,两声鼓角冲天而起,双方将士勒马后退五百余步,只留下双方的勇士站在场中,任由原野上的冷风刮起深衣的下摆,裙裾飘飘,寂寥而悲壮。
又是两声长号隔岸落下,潘凤、林磐二人怒瞪着对方急催战马,一把大斧,一柄长刀如长龙猛虎般飞向对方。
白川如画,原野如画,江山如画,大战却一触即发。
四百名勇士紧随潘凤二人身后,嗓子中爆发出巨潮般的嚯嚯之声。胯下战马昂首长嘶,马蹄飞扬,激荡起白川中的水花四射,在阳光的折射下,晶莹剔透,恍若半空中落下千堆雪。
林磐坐在马背上,手中长刀高举,双手紧握刀柄,如钢铁一般纹丝不动,不管马匹如激越,不管河流如何汹涌,也抵挡不住他前进的脚步。
他的目标始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冀州上将潘凤。
他知道潘凤乃是韩馥麾下的猛将,也是这群兵士的精神支柱。
只有杀掉潘凤才能给予韩馥沉重的打击,只有杀掉潘凤才能完成主公的战略战术,也只有杀掉潘凤才能让默默无闻的先登营从此扬名天下。
然而,先登营的每一个士兵都是瑰宝,不能用于与猛将之间的拼杀,那是对先登营的浪费,也是对士兵们的不负责。
那么,这一切就只能靠他。他并不以武艺擅长,他只是先登营大将鞠义的副手,但他有一身的傲骨和一颗永不退缩的心。
他的傲骨如他的名字一样岳峙渊风雨如磐,他的心亦如先登营的口号一般有进无退有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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