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悸的沉默没持续多久,桥雀便慢悠悠开口:“我有一计,只是与礼数不合,恐爹娘不喜。”
桥父桥母一怔,急忙询问:“什么办法?”
桥雀微微一笑,声音不徐不疾,温润如玉:“妹妹常年待在府中不见外人,我与她生的相似,可以穿罗裙扮做她上花轿。”
桥父虎目一瞪,正要喝止,桥雀又温温柔柔道:“江南离京城甚远,返程会行至水路,届时我装作落水从船上逃离,公公急着回京,久寻不到尸迹,自然只能匆匆离去。”
他一番话说得谨慎细致,清越的嗓音如悦耳清泉,洗涤了桥父桥母心中的焦虑与急躁。
眼见着他们没再制止,却又一时半会下不了决定。
桥雀施施然的添了把火:“左右难逃一死,不试试的话,和息委实心有不甘。”
桥父身体一震,目光落在他身上,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他还未至弱冠之年。
纵使行事稳重心有城府。
到底还是个身姿纤细、对死亡心生怯意的少年郎啊。
思及此处,桥父心头一阵绞痛,最终闭了闭嘴,颓然轻叹:“返京的路上......你多加小心。”
桥雀低低嗯了声。
一转身。
【耶!】
系统:【......你耶什么?】
桥雀出了书房,轻快的避过侍女往女主的房间走:【你没听到吗?我成功混到了入宫的资格!】
系统愣了愣:【等等,你不是要半途从水路逃走吗?】
桥雀眨眨眼,又眨眨眼,随后由衷道:【你怕不是傻的吧,我忽悠他们的话你也信?真从水路逃走,我还怎么进宫去找大魔王?】
系统顿时呆住。
呆滞的像是被人卡了bug。
桥雀乐不可支的推门进屋:【行了,你还是闭麦吧,午时一过花轿就要上门,我得赶紧琢磨一下古代裙子怎么穿。】
他关紧房门,翻找了几件崭新的衣裙出来,笨手笨脚的尝试了半天才穿好。轮到化妆时,他对着梳妆台上精致的珠玉发簪彻底傻了眼,最后还是系统看不过去、默默撸袖子上阵替他细细描眉。
辛辛苦苦敷完粉后,两人齐齐松了口气。
没等他们再看看有什么遗漏,门外忽而响起敲门声,侍女开口道:“大姑娘,迎亲的花轿已经到门口了。”
桥雀清了清嗓子,柔柔应了声,继而胡乱的抓起面纱戴上。
打开门后,他不动声色的提了提裙摆,莲步轻移的往外走。
行至府门前,桥父与他对视一眼,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此行路途遥远,一路平安。”
桥雀乖乖点头。
一旁的公公身穿官服,看向他时不由被他摄人的容色所惑,直到桥父轻咳两声,他才急忙别开目光不敢再多看,弓着腰笑道:“小主,这边请。”
桥雀颔首,婷婷袅袅上了花轿。
等帘幕放下,没人关注他后,他顿时吐了口气,把面纱吹得飘起。
轿外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接引太监向下一家走去。
他从空间里摘了个红彤彤的苹果,欢快的啃了起来。
摇摇晃晃行了三天,他们换了水路继续前行。
桥雀趁着这个功夫整理了一下原主的记忆。
或许是生在古代的缘故,原主基本没怎么出过远门,平日里不是在夫子那刻苦钻研四书五经,便是回家温习策论,唯一一次千里迢迢赶上京城,还是前不久参加殿试的时候——在剧情里,女主也是这个时间段穿过来的。
彼时的桥姝已经通过选秀,正在家中等待公公的接引。
穿过来的女主无法忍受自己和无数女人共用一个烂黄瓜,又与刚认识不久的秀才两情相悦,便在公公上门的当天偷偷溜走,和秀才去了乡下老家。
两人甜甜蜜蜜了一段时间,直到桥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传来,女主幡然醒悟、现代平等之魂熊熊燃烧,二话不说撇下秀才进宫,以宫女的身份一路扶摇直上,这才手刃残暴昏君,报了桥家覆灭之仇。
就挺搞笑的。
桥家打出gg到底是谁的错啊?
这特么不都怪你不负责任的瞎几把乱跑吗!
最最神奇的是,女主在结局抛下了深情的秀才,选择和大权在握的九千岁牵手。
就你.妈离谱。
桥雀盯着剧情看了半天,到底没忍住发出灵魂询问:【太监也能找对象?】
系统冷静道:【你上次问过我类似的问题。】
桥雀迷茫:【有吗?什么问题?】
系统:【‘女孩子也能在上面?’】
桥雀:【......】
哦。
懂了。
又是小玩具是吧。
桥雀木着脸关上剧情。
嘤。
他脏了。
**
到达京城的时候,桥雀正在空间里修炼。
换了个身体,他也就变回普通人,只能重头再来。
所幸空间内灵气充足,潜心修炼不到半月,他就成功洗筋伐髓,正式步入了一转。虽然五官外貌没什么变化,其他地方却像是加了柔光滤镜,普一下轿子,旁边的同事们纷纷往他身上瞅,紧张的他差点同手同脚。
天边日暮昏斜,御道长且静。
桥雀一行人跟着接引太监在红墙内无声行走,与一批批的禁军侍卫擦身而过,直到步入重檐宫苑时,他们才被挨个分配到专属岗位。
桥雀所在的地方叫‘文烟宫’,宫内分主殿与次殿,由于主殿里没人住,他在这宫内暂且可以猴子称大王。
桥家并不显赫,桥父只是江南的一个小知府,所以桥姝虽然过了选秀,品级却不高,只是庶六品的美人,再加上还未侍寝的缘故,宫女太监们向他行礼时,尽皆喊的是:“拜见小主。”
桥雀嗯了声,镇定的把人喊起。
他很少看宫斗剧,对古代的后宫常识可以说是一窍不通,这会面色看着镇定,实际上已然慌得一批,只能硬着头皮询问道:“你们都擅长什么?”
宫女与太监们一个个开口,低垂着头做了遍自我介绍。
桥雀听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诚实的挑了个最俏丽的小姐姐:“秋多是吧?以后你就是文烟宫里的大宫女了。”
神色稳重的秋多微微一怔,略带诧异的下意识抬了抬眼,对上桥雀含笑的的双眸后,她一个晃神,再低头时,脸颊悄然间升起红晕,语气不稳的低低道:“是。”
时候不早。
桥雀一路颠簸,有点累了。
沐浴上床后,他难得睡了个好觉,第二天被秋多唤醒时,人还傻乎乎的:“到饭点了?”
秋多顿了顿,心下好笑的轻声道:“是周才人来了,似是想邀您去御花园赏花。”
桥雀懵住。
周才人有病病吧?
大早上五六点的起床赏花???
活了这么多年。
他还真从没遇到过这种搭讪。
桥雀被勾起的好奇心,打着呵欠收拾着起床,决定看看这人到底是何居心。
——好家伙。
站在清晨的微风中看了半小时花后,桥雀发现对方真的是单纯的邀请他看花,期间还态度亲昵、想摘花别到他的发上。
讲道理。
他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
后宫的姐姐妹妹都这么热情的吗?
桥雀既懵逼又受宠若惊,走神发呆了好一会,才在秋多猛拽他衣袖时回神。
四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所有人大气不敢喘,战战兢兢的一声不吭。
桥雀茫然抬头,这才放心御花园里不知何时多了个身穿华服的女子,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女子一声冷笑:“本宫和你说话,你听不见吗?”
桥雀扭头看了看周围低垂脑袋的人群,最后抬手指向自己,诧异道:“你和我说话了?说什么了?能说一遍吗?”
女子身边的侍女顿时呵斥道:“大胆,云妃娘娘在此,胆敢以下犯上!”
桥雀呆了呆,迟疑道:“那我道歉?对不起?”
侍女睁大眼,还想再说什么时,云妃冷笑出声:“妹妹因何道歉?”
桥雀“呃......”
云妃收起笑容,恼怒的开口:“妹妹天姿国色,我于百花中见之心喜,特转道赶来结交,没想到妹妹却这般傲慢,只看着眼前人,连半点余光也不愿落到姐姐身上!”
桥雀呆滞:“啊?啊这......”
这话是不是哪里有问题???
云妃冷哼:“既然妹妹无心,那姐姐也不会强求,只盼妹妹日后被皇上冷落时,莫来寻姐姐哭诉!”
傲气的小姐姐甩袖离去。
桥雀还一脸‘这都啥玩意啊’的表情站在原地。
等云妃的软轿走远,周才人攥着手帕,粉面含忧道:“桥妹妹,都怨我,若非我邀你出来赏花,你也不会因为美貌被云妃嫉恨。”
桥雀神色微妙:“她那些话是嫉恨的意思吗?”
怎么说的跟夸人似的。
“自然。”周才人柔声道:“妹妹久居江南,怕是不知道云妃秉性,她最是善妒,瞧着好看的姑娘便出手糟蹋,若是有姑娘性格刚直不愿屈服,云妃便将其的绿头牌挂在最显然的地方,让皇上夜夜去找她!”
桥雀听得一头雾水:“能见到皇上,难道不是好事吗?”
周才人轻叹一声,怜悯的看他:“有些事,你亲身经历一遍便知道是好是坏了。云妃爱使小性子,你明确拒绝了她的示好,晚上必然会被皇上翻牌,眼下时日尚早,你且回宫小睡一会吧。”
桥雀:“......”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逻辑。
桥雀摸不着头脑的回宫。
刚坐下,一杯茶还没喝完,殿前太监便来宣读圣旨,命他今晚侍寝。
很快就能看到大魔王,桥雀的内心既高兴又复杂,回身扭头一看时,却见秋多脸色煞白眼含忧愁的看他。
桥雀顿了顿:“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秋多欲言又止半天,起身将门窗关紧,轻声道:“小主,奴婢先前在云妃娘娘的宫里当过差,机缘巧合下知道一些秘辛。”
她抿了抿唇,声音压低:“听闻皇上......不行。”
桥雀表情古怪:“既然不行,他还纳妃干嘛?”
秋多愁苦着脸:“因为皇上风流成性,最爱美人红袖添香,宰相大人跪在殿前求他批改奏折,他丝毫不听,九千岁为他献上几名貌美女子,他才勉勉强强在御书房内呆了半个下午。”
“最重要的是。”秋多动了动唇,眼中掠过惊悸:“凡是被皇上青睐的女子,之后都会惨死!”
桥雀顿时眉头一皱:“那些人做错了什么吗?”
秋多摇头:“都是些柔弱的女子,能做错什么呢?”
桥雀扬眉:“那可不一定。”
剧情之中,大宦官独揽大权,几次三番想借宫女太监之手除掉殷朔、扶持其他傀儡上位。若是没点手段与能力,殷朔也不可能抗住男主的计谋手段,好端端活到现在。
与其听信外界传言,桥雀更愿意相信自己认识的大魔王。
——当然,是清醒状态下的,不是失了智的。
午后。
桥雀没事做小睡了一会。
等吃吃点心喝喝茶后,天边夜色深浓,殿前点燃灯笼,一宫殿的人都在惴惴不安的等着皇上的来临。
或许是衍生这个世界的太没逻辑,桥雀发现宫内的规矩并不严苛,皇帝宠幸后妃完全是随心所欲的自己跑来,而不是等着人像粽子似的被送过去。
因为这个原因,桥雀意外的淡定,在看到殷朔时,还看着对方愣了愣。
殷朔极为英俊,与俊秀的林嘉北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虽然很好看,桥雀却在这一刹那感到前所未有的陌生,原先满腹想要清算的怒火与抱怨,更是怂哒哒的想要退缩。
“夜里风大,怎么不多穿点衣裳?”殷朔唇边含笑,目光在眼前的少女身上停顿了片刻。
少女似乎是在畏惧他,怯生生又小幅度的往后挪了挪脚步。
她身姿纤细修长,裹着对襟收腰绫罗裙,外披一层薄如清雾的烟纱,在这静谧的夏夜里,散发着出尘脱俗的仙气。
——就是相貌生的不好,太昳丽绮艳。
两者糅杂在一起,就像是盛放浓烈的花上覆了浅浅的霜雾,清极又艳极。
风声低幽。
殿前的烛火摇曳。
殷朔从失神中回神,敛眉别开了目光,声音依旧温和:“进殿吧。”
桥雀眨眨眼,稳住心神乖乖点头,从心的决定先把算账的事情抛一边,把大魔王的魔力值降下来才是重点。
他琢磨着自己在上个世界的经历,脑袋稍稍一转,便眼眸亮起,在殷朔坐下后积极道:“陛下,我给您倒杯茶。”
殷朔含笑点头,一双眼眸却微微沉冷,不动声色的打量他的动作,暗含探究。
桥雀毫无所觉,按部就班的倒完茶后,抬手递给殷朔。
殷朔没瞧见他在暗中动手脚,正疑虑自己是否多心时,接过茶杯的手陡然顿了顿。
给他递茶的少女并未在他接茶时收手,反而逾越了规矩,大胆的......挠了挠他的手背。
简直放肆。
殷朔的心漏跳了拍,收敛了笑容正欲训斥,抬头却见眼前的少女低垂着睫毛,白玉般的脸颊如同擦了胭脂,嫣红的仿若熟透的樱桃。
真是奇怪。
勾引撩拨人的是她,羞的不敢抬头的也是她。
殷朔满腔无言,既觉得荒谬又有些想笑。
到嘴的斥责在唇齿间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他无声的吐了口气,压住内心莫名而起的热烈,重新变回笑吟吟的轻佻模样,意有所指道:“夜深了,爱妃,我们早些歇息吧?”
桥雀:“?”
等等。
你不是不行吗?
桥雀疑惑的看他,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拽入了内殿。
空中浮动着熏香的味道,桥雀猝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再抬起头时,便见殷朔坐在窗边榻上,摆弄着棋盘低笑道:“爱妃,快来与朕好好嬉戏一番。”
桥雀:“......”
下个棋说的这么暧昧。
你果然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入v的第一天……想请假为祖国庆生(我打我自己.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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