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唐董说,你离开上海之前,又去了一趟公安局。他让我转交给你的。”
霍礼鸣倾身往后,伸长手,把东西勾了过来。他并不着急打开,放手里掂了掂,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不看看?”陈飒说:“也许有好结果呢?”
霍礼鸣笑了下,不语。
这笑容很平静,但过于平静,也代表着对结果习以为常。经历太多次,连失望都变得麻木了。
他打开,看了几页,就把纸页塞了回去,表情没有丁点波澜。
陈飒宽慰:“没事,总会找到的。”
霍礼鸣的父母车祸早逝,但他还有一个姐姐,两人彼时被安置在福利院,后来霍礼鸣被领养走了,中途几多坎坷曲折,等他再回去找姐姐时,福利院说,人自己跑了,下落不明。
霍礼鸣这些年,一直没放弃找她,也一直没结果。
他无所谓地笑了笑,懒散道:“我前两天印了一堆寻人启事,明天就去张贴小广告。”
陈飒以为他开玩笑,“快到了,说好,这顿你请啊。”
晚八点,霍礼鸣一个人坐车回小区。
他提前两站下的车,没别的,就想走走,过过风。
车流呼啸,尾灯成片闪烁,乍一看,好像跟上海也没太大区别。霍礼鸣目光深幽,投向远处,单手插兜里,轻轻踢开路上的石头子。
走了几米,霍礼鸣脚步渐慢,最后停住,饶有兴趣地看着路边那辆白色现代车。
佟家两兄妹站在车边,引擎盖掀开,佟斯年弯腰检查。另一个……霍礼鸣视线落向佟辛,她好像很喜欢穿纯色的衣服,奶黄色的羽绒服,在霓虹里显得更柔和。佟辛提了提书包肩带,应该是等了很久,目光百无聊赖地转悠。
佟辛转过头,就这么对上霍礼鸣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哪怕两人之间的距离至少还有三米。
霍礼鸣走过去,“车坏了?”
佟斯年抬起头,他没见过这个人,目光正疑惑。
“新邻居。”佟辛小声告诉。
佟斯年了然,拍拍手上的灰,无奈笑道:“是,车坏了,提示是发动机出故障,我一时看不好,叫拖车吧。”
离家其实也不远,但实在没办法了。
霍礼鸣走过去,“我看看。”
经过佟辛身边时,他能感觉到这姑娘又往后挪开一小步。
啧。
霍礼鸣这就有点不舒坦了。
他稍停顿,微眯眼缝,扫了眼佟辛。
佟辛不为所动,对佟斯年说:“哥,有点冷,我走路回去了。”
说完就转身离开,不带半点良心的。
佟斯年提声:“注意安全,有事电话。”
“哦。”佟辛没回头,脚步越发快,跟避洪水猛兽似的。
霍礼鸣敛了敛眼睫,帮佟斯年看车。
他动作熟练,并且很有思路,拨开发动机旁边的两根线,摆弄了一会,“接口松了,拧紧就好。你车上有工具箱吗?”
“有。”佟斯年折身,小跑去尾箱。
佟斯年看着年轻,鼻梁高挺,眼廓狭长,笑起来时,是很让人动容的桃花眼。但他气质斯文,并不会觉得风流,像是春风拂面。
兄妹俩,长得还挺像。
“简易的,你看够用吗?”
霍礼鸣收回打量的视线,看了眼,拿出小扳手,“够了。”
他弯腰幅度更大,操练工具的姿势相当娴熟。随着动作,能看见手腕上乍隐乍现的纹身图腾。
佟斯年:“你干过这个?”
“玩过一年赛车,简单的会修。”霍礼鸣右手发力,把接口都拧了一遍,“行了,试试。”
佟斯年发车,故障灯熄灭。他下车,递给霍礼鸣一瓶水,由衷道:“谢了。”
霍礼鸣没吭声,接过水瓶,碰了碰他的瓶身,蛮酷地点了下头,然后仰头喝水。
佟斯年笑了,靠着车门,闲适聊天,“很早就听辛辛说过,隔壁来了新邻居。本想去拜访的,但我工作实在忙。改天请你吃饭。”
霍礼鸣只抓住重点,“你妹妹总提起我?”
……提是提了很多次,但都不是好话。
佟斯年善意地转移话题,友好伸出手,“怎么称呼?”
霍礼鸣把水瓶换去左手,右手握上去,“霍礼鸣。”
“佟斯年。”
“他们都叫你佟医生。”霍礼鸣问:“你在哪个科?”
佟斯年笑得温和,“重症医学。”
霍礼鸣竖起拇指,“了不起。”
男人之间,三两句就能说开,气场合不合,眼缘说明一切。
马路上一辆车起步慢了,激起后头此起彼伏的鸣笛催促。
霍礼鸣摸出烟盒,朝佟斯年晃了晃。
“谢了,我不抽。”
霍礼鸣自顾自地低下头,风大,打火机灭了一次。他拢住火苗,再次低头点烟,边点边问:“佟医生,我有个疑惑。”
“嗯?”
“我长得很凶?”
佟斯年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但还是坦诚道:“还好。”
“那我是长得像怪物?”
佟斯年腹诽,没这么俊俏的怪物。
坦然的笑意说明答案。
那霍礼鸣就真的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为什么那小姑娘——你妹妹,每次看见我都要绕着走?”
他勾了个有点儿野的笑容,“怕我?”
寒风捋过,钻进衣领,有那么一丝丝的冷意。
佟斯年温润有度,如实说:“你不凶,也不像怪物,我妹妹更不是怕你。可能……”佟医生尾音停顿,字字清晰,“是不符合她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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