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滩边,一老一少正驻足观赏着难得的日出时光,渐渐地东边露出了一片红霞,接着红霞的范围越来越大,越来越红,霎时间,整个大海显得生机勃勃,碧蓝的海面上金波闪烁,白光点点,一轮朱红色的太阳接着从天际慢慢地爬上来,它一摇动,便温暖了整个人间。
“师父,您是否要离开人间了?”严云星望着温和的初阳,淡淡问道。
鬼谷子双手负于背后,挪开了步子,开口道:“自从前日与你交谈,诉说了心中埋藏多年的往事,为师觉得豁然开朗,当时便有飞升仙界的冲动,这两天来我也在与各位老友道别,飞升之期不远矣。”
严云星虽然猜到了这个结果,但听鬼谷子亲口说出,心里还是万分的难过,不禁问道:“师父,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鬼谷子长叹一声,停下了脚步,于严云星的问题避而不谈,反而是自责道:“呵……我鬼谷纵横派从来都未曾出现过一个负责任的师父,两百年前你师祖是这样,两百年后我也是如此,但你师祖飞升是因为等不及我,而我如今却是自己心急,我不是一个好师父啊。”
“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您为弟子做的已经够多了,是弟子不争气,不能常伴师父左右尽一份孝心。”严云星难过道。
鬼谷子转过身来,轻轻的拍了拍严云星的肩膀,规劝道:“师父不同凡人,年岁已久,已成了一个老古董,你有时间啊,还是多陪陪你的父母,虽然两方世界时间对比不同,但也不可整日沉迷于修炼世界,要知道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提起父母,严云星鼻子一酸,突然间有了下线的冲动。是啊,好久没陪他们了,这次下线找个时间买两个营养舱,将二老接到五毒教,也能时常承欢于膝下,尽自己一片孝心。
鬼谷子感觉到了严云星悲伤的思绪,随即安慰道:“从现在开始也不迟,你也不必再自责了。”
“是,弟子明白。”严云星收拾了心情,心里暗暗做了决定,今晚便下线,怎么说也要给二老买两台营养舱回来。
海风忽动,卷起朵朵浪花,鬼谷子遥望远方,沉声道:“夜来手捧昌黎先生文集,读到一篇,有云: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忽觉心头感伤,一别经年相聚,不足几日,却又要分别,哎……就让为师最后一次为你传道吧。”
“师父……”严云星鼻头又是一酸,看着他随风飘舞的一缕缕白发,饱经沧霜的脸上似乎也多了一丝莫名的疲倦。
鬼谷子转身,换了一张笑脸,开口道:“好了,你我师徒还有一日时间相聚,不必沉湎于忧伤感叹,说说吧,你练到哪一篇,有什么疑惑,为师一一为你解答。”
……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便已到了午时,严云星听明白了鬼谷子仔细讲解的前四篇,心里又有了不少新的感悟,继而又问关于飞箝之术,鬼谷子看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不禁开口问道:“飞箝篇可是你目前最高之境界?”
“弟子愚钝,目前只能到此地步。”严云星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答道,“不过弟子将此篇加以创新,与第五篇‘乾坤篇’相结合,自创了一招内力外释的强大招式,名为‘飞箝乾坤印’!”说到最后,严云星不免有些沾沾自喜,此一招是他在黑牢中潜心修炼多年的一招,将两种完全不同的心法结合在一起,这种武道天赋也算是万里挑一了。
鬼谷子淡淡一笑,开口道:“你尽全力使出,为师来接你这一招。”
“就在此处吗?”严云星有些疑惑,不是他不相信鬼谷子的实力,而是两人都同时使出威力巨大的招数的话,容易给这美丽的小岛造成一些破坏,这是他不想看到的。
“你还不放心为师吗?”鬼谷子袖袍一挥,手里莫名出现了一柄短剑,此剑长约两尺,宽不足两寸,光泽黯淡,平平无奇。
“好吧,破坏就破坏吧……”严云星心里暗道可惜,不过看到鬼谷子第一次用剑,不免有些好奇,心中也就忘了破坏小岛这茬,仔细观察了半天开口问道:“师父,这是您的佩剑吗?以前只见过您用佛尘啊。”
鬼谷子道:“此剑名为‘法里斯’,意为骑士,来自大食国,是一柄十分普通的剑,后来阿里娅将其命名为‘珐璃剑’,因此为师便将其携带在了身边。”
“原来是有纪念意义的啊。”严云星心里暗道一句。随即便摆出了架势,朗声道:“师父小心了!”
鬼谷子微笑立于原地,严云星暗运内力,全身黑芒绽放,胸前突然出现了一颗拳头般大小的黑色光球,随着严云星运功速度的加快,光球越来越大,一丝丝白色光点也渐渐浮现,直到完全膨胀到两尺直径时,赫然大喝一声:“飞箝乾坤印!”
黑色光球猛然出击,直往鬼谷子身前轰去,鬼谷子岿然不动,眼看着光球越来越近,严云星刚想大喊一声小心,鬼谷子已然出招,只见他手持珐璃剑轻轻挥出,将将贴在了光球底面,持剑往后一拉,再将珐璃剑快速换手,那光球就好像黏在了剑身,紧紧的跟随着珐璃剑饶了鬼谷子周身一圈,待珐璃剑再一次换回右手时,黑色光球已然湮灭于无形,严云星最得意的一招,就这样被鬼谷子轻松的化解掉了。
严云星惊得下巴都掉了下来,这是什么样的招式,为何没有半分动静便能如此轻易化解这破坏力极强的一招?要知道师父完全没有移动一步啊,原来师父那一句“你还不放心为师”说的不是自己的实力啊,破坏小岛什么的根本就不存在啊!
鬼谷子将珐璃剑收回袖袍,夸赞道:“不错,威力已经很强了。”
严云星有些沮丧的耷拉下脑袋,低声道:“威力强有什么用啊,轻描淡写一剑化解,那比‘轰轰轰’乱轰一气帅多了。”
鬼谷子收起了笑容,对严云星教育道:“其实不管是哪一门功夫,练到某一时段境界,都会给练习者造成一种内力外释很强的假象,所有人都觉得内力外释威力强,破坏力大,其实不然,内力为何称之为内力,而不叫外力?内,含而不放是为内,而内力外释,那便走了一条内功修炼的歧途,丢失了内力真正的作用。举个不恰当的例子,厨子烧菜,屠夫杀鸡,配合才能完成一道鲜美的烧鸡菜,但你让一个精通厨艺的厨子去外面杀鸡屠狗做一个屠夫,便是抹杀了他真正的本领,尽管他刀功特别好,此刀功用来杀鸡可能也十分的华丽,但只要屠夫出手,往往一刀致命,只因两人本领不同罢了。”
严云星静下心来细细品味其中道理,内力就好比厨师,那屠夫又是谁呢?
鬼谷子也不待严云星自己想明白,紧接着便说道:“内力作为直接攻击的手段,是一种毫无意义的浪费,内力必须要借用外道才能将其完美的发挥出来,这外道便是兵器,便是招式,而你显然没有将真正的运用到之中。”
“可是师父,它只是一种叫法,并没有招式啊!”严云星皱着眉头强辩道。
“你忘了当初第一次使出自创招式的时候了吗?剑法源于心法,没有招式不是让你直接滥用心法内力,而是为了不让你拘泥于固定的形式,是为了让你做到无招胜有招,有招式吗?有也只是教你怎么灵活使用毒王剑,并没有哪一招让你抬哪一只脚,弯腰到什么程度,双手是立于胸前还是做招架式,这些都没有,所以固定的招式不可取,而极端的内力外释同样不可取。”鬼谷子再一次阐述了这个简单的道理,因为他知道严云星刚才钻了牛角尖了,他必须要警示严云星,武道一途,两种极端都不能要,过于拘束或者过于奔放都会使练功者陷入**颈,长此以往,可能在武道一途将终身停滞不前,也便没有了飞升的希望。
“弟子明白了。”严云星晃了晃晒得有些发蒙的脑袋,低声应承了一句。鬼谷子看其似乎明白了一些,也便没有再去纠缠,这个道理如果都不能明白,那何谈提升功力境界?
鬼谷子袖袍一挥,二人再一次到了清凉山洞,待严云星抹了把脸稍微清醒了些,便又开口道:“背一遍‘飞箝篇’给为师听听。”
严云星心里明白这是师父要为他重新梳理一遍第五层心法,于是便端正身体,流利的背了一遍,鬼谷子微微点头,开口道:“说一说最后一段你自己的理解。”
严云星沉思片刻,答道:“弟子方才与您对战,又有了新的理解,用之于人,则量智能、权财力、料气势,为之枢机,以迎之、随之,以箝和之,以意宣之,此飞箝之缀也。弟子以为与敌对战,要先揣摩对方的智慧和才能,度量对方的实力,估计对方的势气,然后以此为突破口与对方周旋,有意识地适应对方。这便是您刚刚使用的办法。”
“没错,鬼谷心法虽然表面上是外交、计谋、雄辩,但心法剑法也暗合其意,你的理解不错,继续。”鬼谷子终于再一次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用之于人,则空往而实来,缀而不失,以究其辞,可箝可横,可引而东,可引而西,可引而南,可引而北,可引而反,可引而覆,虽覆能复,不失其度。弟子以为,与敌对战,可引诱敌人使出招式,继而专注保持内力与剑法之联系,勿使自己失误,以便寻找时机,把握关键,实现合纵连横,可以引而向东,也可以引而向西,可以引而向南,也可以引而向北,可以引而返还,也可以引而复去。师父您刚才便是用此飞箝术将弟子的内力外释化为了无形。”严云星自己说完之后也豁然开朗,原来鬼谷剑法还可以这样用啊!
鬼谷子此时终于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口道:“到此时,我相信你也不会出什么岔子了,你只需将飞箝篇融会贯通正常练习即可,至于之后功法,不到境界,讲了也无用,为师走后你只能自己慢慢去体会领悟了。但切记师父刚和你说过的那几点,极端绝不可取,你明白了吗?”
“弟子明白!”严云星恭敬道。
“就到这里吧,往后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可多向前辈请教,向朋友交流,甚至是向后辈讨教,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鬼谷子教诲道。
“弟子知道了。”
“好了,回去吧,和你师兄们也好好聊聊天,南宋局势紧张,为师也时日无多,明日,便送你出海吧。”鬼谷子说到此时,终究还是长叹一口气,脸上慈祥的笑容也显得忧伤了许多,只见他轻轻的拍了拍严云星的脑袋,沙哑着嗓子道了两声“好”,便再也没说什么,一甩袖袍,再睁开眼时,他却早已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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