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就是匪徒,匪徒出其不意,的确起到了一些作用,但是使人筋骨酸软的药粉很快便失效,匪徒也被一网打尽,哪一次都无法对抗大量的虎贲军。
潞子仪说:“而且这两次袭击失败,所有得证据全都直指潞国,有些太醒目了不是么?”
祁律点点头,说:“潞太子言之有理,其实律一直也有一个疑问,野兽在滑国境内袭击,潞国便算是再强大,是怎么才能将这么多野兽,从潞国横穿晋国,运送到滑国境内的呢?潞国的手,真的能伸这么长么?”
姬林蹙眉说:“太傅的意思是……”
晋国。
如果有人可以把手伸这么长,一定不是潞国,而是晋国。
虽姬林没有说出口,但众人立刻沉默下来,似乎想到了一起去。祁律这些日子留在晋国的队伍里,并不是一拍脑袋便留下来的,也多番打探了几次,试探了公子万,但是公子万对此事似乎一点子也不知情,公子万甚至不知道天子被袭击的事情。
祁律摸着下巴说:“公子万不知情,但晋国还有很多可以把手伸这么长的人,例如晋侯和曲沃。”
姬林的表情严肃起来,说:“武曼。”
“卑将在。”武曼立刻抱拳。
姬林说:“仔细查查晋侯和曲沃的底细,一定要秘密进行,千万不要惹人怀疑。”
“是。”武曼应声说:“敬诺。”
武曼和潞子仪是偷偷进来的,很快又偷偷离开了。
因着假天子的队伍已经到了会盟营地,住进了大营,所以祁律“勒令”姬林不能乱跑,一定要藏在营帐中,每日的饭食都是祁律从膳房端来的,祁律有一种错觉,自己好像偷偷包养了一个小鲜肉……
祁律让天子藏在营帐中,自己还是要往膳房理膳的,因着会盟营地的人多起来,膳夫们也变得根本更加忙碌,祁律身为晋国的膳夫,自然也跟着忙碌起来。
“哎,那边的!”膳夫上士指挥着众人,指着祁律,说:“就是你,去库房把食材搬过来。”
食材不够用,膳夫上士让祁律去搬运食材,祁律放下手中的活儿,从搭建的膳房走出来,便往营地角落的库房而去。
库房也是搭建的帐篷,因着是膳房的库房,所以十足偏僻,天色又十分黑暗,库房里没有灯火,祁律钻进帐篷里,一时黑灯瞎火的,伸手不见五指,也分不清楚什么食材。
祁律绕过一大堆箱子,来到角落搬起食材,这个时候便听到“哗啦!”一声,有人从外面走了进来,祁律本以为是有人过来帮忙的,哪知道进来的并非什么膳夫。
一共两个人,那两个人根本没有注意到角落的祁律,走进来之后,其中一个人十分不耐烦的挥着手说:“太臭了,为何约在这里会面?”
膳房的仓库充斥着一股食材的味道,常年不通风,味道自是不好闻的,那人嫌弃得很,另外一个人便说:“这里人少,免得被旁人撞见。”
祁律一听,第一个声音虽然不知是谁,但是这第二个声音何其耳熟?这些天祁律在营地里,经常会听见这个声音说话,指挥着将士和仆役们干这个干那个,可不是公子万的亲信么?
日前公子万乃是晋国使者,负责这次会盟的营建工作,不过后来因着公子万被晋侯鞭笞,重伤在身,不能公干的缘故,晋侯便顺势撤了公子万的职务,让他的亲信来管理会盟营地。
公子万的亲信鬼鬼祟祟,也不知道和什么人见面。
祁律没有出声,蹲在地上仔细去听他们说话,便听到第一个人说:“有甚么事儿,快点说,天子那面儿离不开我。”
天子?
祁律的眼睛瞬间亮了,还能有甚么天子,可不就是假天子么?武曼和潞子仪来回禀的时候说了,天子身边有个亲信,一直都是亲信吆五喝六,天子一句话都不曾说过,极少露面,见不得人一般。难道这个人便是假天子身边的亲信?
假天子身边的亲信,为何会和公子万的亲信在一起,还偷偷见面?
公子万的亲信一听,立刻生气的说:“你如今成了天子身边的亲信,倒是能个儿了,我想找你一趟,比登天还要难!你可别忘了,你是谁扶持上去的!”
祁律心中说,谁?你倒是说啊,着急听呢。
假天子身边的亲信立刻换了一个态度,说:“大人见谅,我这不是怕被人发现么,倘或让旁人看到,岂不是坏了大事?”
“坏甚么大事?”公子万身边的亲信说:“就算是被人看到了,旁人也只会说公子万有问题。”
祁律挑眉,眼眸微微晃动,看来公子万身边的这个亲信也是个细作,他并非忠心于公子万,而是打着公子万的幌子罢了。
祁律之前便怀疑,可能不是潞国想要谋害天子,而是有人栽赃嫁祸给潞国,这个人手很长,能伸这么长手的人,很有可能是晋国人。
祁律试探过几次公子万,公子万看起来不知情,如果不是不知情,就是藏得太深。眼下一听,果然公子万是清白了,并非公子万所为,那剩下便是晋侯和曲沃那面了。
假天子身边的亲信说:“是是是,大人说的是。”
公子万身边的亲信说:“你记住了,还有几日便要会盟,千万不可露出马脚,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小人敬诺。”
两个人说话含含糊糊的,虽然洗脱了公子万的嫌疑,但是到底这个公子万身边的亲信,是晋侯的人,还是曲沃的人,并没有说出来。
那两个人密谋完,很快便离开了,库房中又只剩下了祁律。
祁律找了空隙,回到自己的营帐,立刻把这件事情告诉姬林,姬林眯了眯眼睛,说:“果然是晋国的问题,但这个公子万身边的亲信,到底是谁的人,我们还不知道。”
祁律突然笑了一声说:“来点干脆的,直接将那个假天子抓起来,严刑拷问便知道了。”
姬林何尝不想,说:“但如此一来,恐怕打草惊蛇,如今整个虎贲军都掌握在假天子的手中,咱们人单力薄,恐怕……”
祁律幽幽一笑,说:“林儿放心,叔叔自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假天子骗出来,让他自己乖乖走进咱们的圈套之中。”
姬林看到祁律那笃定的表情,心中一时百爪挠心的,到底是什么法子,既能不打草惊蛇,还能让假天子乖乖的自己走过来?这简直便是在做美梦,而且还是白日梦。
祁律突然没头没尾的说:“林儿,前些日子的老妈蹄花,好吃么?”
一提前老妈蹄花,天子心里更是百爪挠心的,何止是好吃,汤也好喝,祁律只是给他端来一小碗,姬林根本没食够,刚吃出滋味儿来,登时发现老妈蹄花已经吃了个干净,汤都喝没了,恨不能舔碗。
祁律突然说起来,姬林正好肚子饿了,还没用晚膳,一脸哀怨的盯着祁律,方才谈起正经事的严肃全都不见了,如果他头上有耳朵,一定会晃来晃去的。
祁律笑眯眯的说:“那如果给林儿一大盆老妈蹄花,你吃不吃?”
姬林瞬间脑补出了一大盆老妈蹄花,当然要吃!
祁律摸着下巴,说:“那律便多做一些老妈蹄花汤,这一来汤水很多,二来嘛,白萝卜可是个好东西,排毒利尿,律便不信了,假天子夜里不起夜。”
其实祁律的计划十足简单粗暴。如今住在会盟营地的天子是个假天子,为了避免被人发现端倪,所以假天子的营帐里根本没人上夜,每到晚上寺人和宫女都会被遣走,如此一来便是个大好时机。
他们完全不用走进去,只需要假天子自己走出来便是了,最简单的法子,自然是让假天子起夜。祁律打算做一些老妈蹄花汤,多多的汤头,浓浓的汤头,鲜美的汤头,熬出一大锅来,他便不信假天子不喜欢,再在汤里放一些利尿排毒的白萝卜,假天子只要多吃一些白萝卜,多喝一些汤头,晚上不就自个儿走出来了么?
祁律笑着说:“我们在井匽边上等他,不信他不来。”
井匽自然就是那时候的厕所了,如此一来,假天子营帐中没人上夜,他要是起夜肯定要自己出门,身边自然没人跟着,形单影只的,根本不需要打草惊蛇,直接便能将他抓住。
姬林一听,倒是个好法子,只可惜了那老妈蹄花啊,原祁太傅问了半天,竟然不是要给自己做老妈蹄花,而是要给那个假货做老妈蹄花。
姬林眯了眯眼睛,俊美的面容立刻闪过一丝狠劲儿,不同于小奶狗模式的甜蜜,年轻的天子露出一股阴狠乖戾的表情,只不过此时此刻的天子心里却在怨恨冒牌货可以吃到祁太傅的手艺,而自己不能……
祁律立刻回到了膳房,正好今日的膳房缺了一味汤羹还没有做完,大家忙的厉害,祁律便毛遂自荐,主动帮忙做汤羹,就做了这道老妈蹄花。
之前公子万吃过几次老妈蹄花,非常的喜欢,汤头鲜美,蹄花又嫩又香,怎么吃也吃不腻,而且还能促进伤口愈合,简直是说不尽的好处,因此膳夫上士一看祁律要做这个老妈蹄花,是非常赞同的,还嘱咐祁律多做一些。
祁律做好了老妈蹄花,满满一大盆,特意多放了一些白萝卜,特意多熬了一些汤头,寺人宫女们将膳食全都带走,膳夫这才得空歇息一会子。
祁律刚想要回去和姬林一起用膳,哪知道一个寺人急匆匆跑回来,说:“这蹄花汤是谁做的?快快!再多做一些,天子十足爱见,快快做来!”
祁律唇角挑起一丝弧度,果不其然,这个假天子也十足喜欢这道美味,不只是蹄花全都啃光了,而且连汤也都给喝了,一点子也不剩下,里面的白萝卜吸收了蹄花的精华,煮的是又透彻又入味儿,还在浓郁的汤头中浸泡着,那假天子也是爱极了这口味道,还吩咐要多放一些。
祁律动作麻利,立刻又添了一碗老妈蹄花汤出来,都是现成的,因着他早有准备,一直在火上炖着,这会子便是现成的。
寺人端着老妈蹄花汤,很快便离开了,一路小跑,还有人催促,说:“快快快,天子催的极了!”
那些寺人来来回回的,去了一会子,又回来,再添了一大碗,风风火火又端着回去了,假天子足足吃了三大碗老妈蹄花,其他的菜色基本没怎么动。
如此好了,假天子这般作劲儿,这般配合,只差半夜去守着。
天色暗下来,夜深人静,祁律带着姬林便偷偷从营帐出来,躲在暗处,准备守株待兔,等着假天子自己自投罗网。
天气暗下风很大,两个人躲在暗地里,祁律被冷的瑟瑟发抖,姬林就把他抱在怀里,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今日风大,夜色还不错,清澈得很,月光也漂亮,倒是个深夜幽会的好时机。
不过祁律太冷了,没这个心情,而姬林则是频频抬头去看月色,心中想着假天子怎么还不来,再过一会子便是子时了,如果自己子时之前还不就寝,那么就要在祁律的眼前穿帮了。
这些日子姬林与祁律天天都呆在一起,姬林已经很是提心吊胆。幸而姬林受了伤,所以祁律总是督促他早睡,将养身子,子时之前姬林一定会就寝,祁律见他“睡得香甜”自然也不会打扰他,因此都是这么蒙混过关的。
而如今,祁律和姬林正在守株待兔,如果假天子总是不来,自己岂不是要穿帮?
姬林心里着急的厉害,突听“沙沙沙”的声音,非常急促,是脚步声,这声音杂乱得很,一听便不是巡逻的士兵声音。
姬林低声说:“来了。”
祁律冷的打哆嗦,对着自己的手哈了口气,说:“太好了,终是来了,这也是够能憋的。”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姬林定眼一看,是个麻袋,不解地说:“这麻袋……是做甚么用的?”
祁律轻笑一声,脸上挂满了“奸、滑、坏”的笑容,将麻袋塞给姬林,说:“你拿着麻袋,一会子趁他不注意,套在他的头上,咱们把他劫走。”
姬林想了想,也好,便把麻袋张开。
果不其然,假天子抱着自己的袍子摆,走路松松垮垮的,一点子也没有姬林“行得端坐得正”的模样,嘴里嘶着冷气,一路小跑,往井匽的方向跑过去。
姬林唇角一挑,冷笑一声,“哗啦!”一声动作快准狠的套上去,“啊!”那假天子完全没有防备,眼前一黑,紧跟着头下脚上,猛地一转,麻袋一套,姬林干脆利落得将人一把扛起来,直接带走。
祁律连忙招手,说:“快走快走。”
两个人抓住了假天子,动作丝毫也不含糊,赶紧跑到没人的地方,以免假天子的声音太大,把士兵给引过来。
膳房仓库的旁边,营地的栅栏缺了一块的,两个人顺着缺口钻出去,带着假天子也钻出去,远离营地,来到荒野。
祁律指了指一棵枯木,说:“把他吊上去,不用解开麻袋。”
姬林点点头,因着“赶时间”,想要在子时之前完事儿,动作也麻利,在假天子的大叫声中,“嗖——”一声,把他吊在了树梢上。
“救——救命——”
“你们是谁!?”
“放、放我下来……你们知道我、孤,不对,寡人是谁吗?!”
祁律一听那假天子的嗓音,怪不得假天子一直不开口了,原这假天子是个哑巴桑儿,与姬林的声音相去甚远,如果一开口,那必然便穿帮了,所以假天子一直以来都是个哑巴,从来没有说过话,全都是亲信代为开口的。
祁律笑眯眯的说:“那你说,你是谁?”
假天子蒙着麻袋,也看不到他们,大喊着:“寡人是天子!!寡人是天子!你们这些贼子,放我,不是,放寡人下来!”
祁律似乎玩上了瘾,觉得很有意思,他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套麻袋的戏码,从来没有亲自试验过,原来套麻袋竟是如此有趣儿,假天子仿佛一颗蚕蛹,倒吊在树上,一晃一晃的挣扎,同时大喊着,让祁律有一种自己是山大王的错觉。
祁律咳嗽了一声,蹙着嗓子说:“好啊!你就是那狗日的天子!?”
“咳咳咳……”姬林在旁边掠阵,听到祁律不雅的言辞,直接给呛了出来,连忙捂着自己嘴巴咳嗽。
祁律还在说:“你这狗日的天子,老子找的就是你!老子和你有血海深仇,如今好了,你落在我们手里,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假天子又不是真牌货,听到祁律的话吓得筛糠,说:“我我……我不认识你们,寡人有钱,寡人给你钱还不行么!?”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祁律说:“你自己也承认了,你便是天子,好啊,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今日咱们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林儿,阉了他!”
“咳咳咳——”姬林刚刚平息下自己的咳嗽,又被祁律那粗俗的言辞呛得咳嗽起来。
“别!别!”假天子吓得惨叫起来,说:“我给你们财币,给你们财币还不行么?”
祁律说:“不行!今日我们便要报仇,除非你不是天子。既然你是天子,今日我便要阉了你,不只阉了你,还要拔掉你的舌头做成扒口条,挖掉你的眼睛红烧,再抠出你的腰子来烤一烤!”
“不——不要!”假天子吓得声音都劈了,他本就是个哑巴桑儿,如今声音更加难听,回荡在空旷的荒野上,如果不是远离了营地,恐怕会把营地上所有的人都叫醒。
祁律“哼哼”一笑,他手里其实根本没有利器,菜刀什么的也不让带出膳房,因此祁律没有刀具,倒是有一只小匕,小匕就是那个年代的小勺子,虽然这个年代已经有筷箸,但是贵族们用膳还是不习惯用筷箸,小匕倒是非常普及。
祁律拿着一把小匕,假天子因为套着麻袋,所以根本看不见,突然感觉有东西扎在自己身上,又听祁律阴森森的嗓音说:“我是该先挖你的眼睛呢,还是应该先阉了你呢?”
假天子还以为那小匕是利器,吓得又是“啊——”“啊!!”“啊啊啊啊……”大喊起来,各种花式喊叫。
假天子终于顶不住,大喊着:“我不是天子!!你们找错人了,我不是天子!我真的不是天子,我是假冒的,我是假的!假的!!”
祁律和姬林对视一眼,祁律面上都是狡黠,说:“哦?你不是天子?”
假天子立刻点头如捣蒜,说:“对对对,我不是天子,我不是!我是假的,你们要找的人不是我,放了我罢!”
祁律有些忧愁的说:“你不是天子,那我要找的人是谁?”
假天子使劲摇头,说:“我不知道,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真天子在哪里,我也是被逼的,有人逼迫我做假天子的,说给我……给我很多财币……放了我罢,我真的不知道真天子在哪里。”
“你不知道?”姬林的嗓音幽幽的说:“真是巧了,寡人却知道。”
他说着,“哗啦”一声直接将麻袋掀开,假天子哭嚎着,还张着大嘴,一眼便对上了姬林的面容。
“你……你……”假天子还保持着张着大嘴的模样,却已经瞠目结舌,因为他看到了姬林的面容,之所以让他做假天子,正是因为假天子的面容和姬林十分相似,别说十足相似那么夸张,但是起码有七八成。
只不过仔细一看,却又不像了,因着假天子的脸面很扁平,没有姬林的面容立体饱满,尤其是从侧面看上去,假天子的鼻子矮了很多。不过一般只要不是亲信,都不会注意这么多,谁敢直视天子的面容呢?
假天子盯着姬林,加之姬林刚才自称“寡人”,假天子瞬间吓得魂儿都没了,“你”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
祁律笑眯眯的晃着手中的小匕,说:“既然你承认自己是假天子,那便便宜很多了。”
假天子心里咯噔一声,似乎终于察觉出来中计了,但是如今想要反驳,为时已晚。
祁律摸着下巴,凑近假天子,假天子还被倒吊着,只是拿掉了麻袋而已,吓得立刻向后缩去,一晃一晃的。
祁律惊讶的说:“林儿,他跟你长得真的很像啊。”
祁律这么仔细的去打量假天子,姬林心中立刻吃味儿,横在祁律身前,不让他去看假天子,说:“太傅,寡人便在你眼前,何必去看假的?”
祁律第一次见到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正在好奇呢,便被姬林挡住了视线,姬林身材高大,而且肩膀很宽,祁律无论从侧面,还是从上面,都无法看到那个假天子,总不能跪在地上看罢,只好作罢。
假天子被晾在一边,颤声说:“你们……你们到底要干甚么?不关我的事啊!”
祁律虽然看不到假天子,但是不妨碍他“犯坏”,说:“我们不做甚么,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
“我甚么也不知道!”假天子一口否认。
祁律笑眯眯的说:“好啊,你不知道,那敢情好了,我这小匕虽然没有办法挖出你的腰子,但是挖挖眼睛,帮你宫刑,那都是没问题的,要不要免费体验一把?”
假天子吓得不轻,说:“我真的是被逼的,你们不要找我!”
祁律笑着说:“我们不找你也可以,那你便告诉我,是谁逼你这么做的。”
假天子立刻缄口不言,祁律说:“哦,原来是个硬骨头。”
姬林幽幽的说:“怕不是个硬骨头,而是个贱骨头。”
祁律配合的说:“律最喜欢整治贱骨头了,虽律也是第一次为人宫刑,但人道毁灭到底都是那个样子罢。”
假天子脸色惨白,颤声说:“我……他们不让我说,让我只管好吃好喝,一句话都不让我说,威胁我要是我说了,就杀……杀了我……”
祁律笑着说:“还有呢?律的性子可是很有限的,这脾性急起来,手就发抖,手一发抖就……”
“我说我说!”假天子哆哆嗦嗦的说:“是晋国的国君!是晋国的国君让我假冒天子的,小人刚开始也不肯啊,这是要杀头的,可是……可是他们说我如实不肯,便先杀了我,求各位饶命啊,饶命啊!”
祁律一听,挑唇你说:“晋侯?”
假天子生怕他们不信,连忙点头说:“是他,就是他!我说的都是真的,句句属实啊!我起初也不知为何,只是觉得国君的胆子也太大了,后来……后来听他们说了一耳朵,说是……说是国君怕天子亲近了曲沃,册封曲沃为正统,干脆想到了这么一个法子,不只是可以打压曲沃,还能……还能掌控整个大周。”
姬林冷笑一声,说:“痴人说梦,凭他,也配么?”
没成想晋侯看起来胆小怕事,但是这暗搓搓的胆子倒是不小,俗称贼大胆儿。
晋侯的算盘打的何其响亮,利用野兽袭击的事情,一开始便打算栽赃给潞国,又陷害了潞子仪,偷换天子偷梁换柱,还派遣了公子万的亲信和假天子身边的亲信接头,如果一旦有事儿,也能栽赃给公子万。
祁律摸着下巴说:“不得不说,这个晋侯还挺聪明,他若是把小聪明的劲头用在治理国家上,恐怕曲沃都要服他了。”
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假天子也落在了他们的手里,但是假天子是个假物倡者,换句话说,也就是个傀儡,亲信才是那个提线之人,他们就算是抓到了假天子,但兵权还在提线的人手里,并不能轻举妄动。
姬林蹙眉说:“太傅,眼下该如何?”
祁律幽幽的说:“将计就计……”
天子的会盟队伍抵达会盟大营之后,曲沃公的大部队也很快抵达了营地。
曲沃公名鳝,他的父亲曲沃桓叔宏图大志,一心想要取代翼城,成为晋国的正宗,然而一辈子都没能完成这个心愿,七十二岁的时候寿终正寝。要知道春秋时期可是先秦,七十二岁已经算是高龄,可想而知如今即位的曲沃公年纪也不轻了。
曲沃公年纪不轻,续着花白的胡子,带领着大部队,曲沃公子称的面相是随了他,都隐露出一股子凶狠的气息来。
因着这次翼城的晋侯也会来参加会盟,所以曲沃公是带了重兵,有准备而来的,便派公子称先头来营地,自己则是带着兵马押后到来。
曲沃公与潞国的国君是同一天抵达会盟场地,都是会盟的前一天,两个人为何会如此不约而同呢?其实并非他们密谋了什么,而是潞国害怕周人有什么动静,把自己坑害在长子邑,所以卡着时日来,想要会盟之后立刻便走。
曲沃公也是如此,他倒不是怕天子对他怎么样,而是忌惮翼城。虽然翼城比曲沃弱小很大,已经算是苟延残喘,但越是在这种节骨眼儿上,越是不能出现任何差池,所以曲沃公也是卡着时日来的,只是让自己的公子先行一步前来探探虚实。
如今会盟的人马都到了,第二日一早,便准备开始会盟。
会盟的第一步,自然是歃血为盟,既祀天地等等,无论是周人,还是周边不服管教的蛮夷人,大家都有祭祀的风俗。
这一大早上的,太阳堪堪升起,照亮了寒冷苍凉的会盟大营,投下一片火红的朝阳,各家营地都已经准备妥当。晋侯、公子万、曲沃公、曲沃公子、潞国国君、潞国大夫,当然还包括天子,纷纷从营帐步出,来到会盟祭坛。
祭坛四周是空旷的空场,中间设有高大的祭坛,祭坛的边上插着各种旗帜,天子的日月旗,晋侯的交龙旂,曲沃也插着代表诸侯的交龙旂,潞国的旗帜便显得如此形单影只了。
“恭迎天子!”
“恭迎天子——”
“恭迎天子——”
在恭迎的山呼声中,一身黑袍的天子,头戴冕旒,黑玉珠微微轻响,身材高大而挺拔,手搭象征着天子权威的宝剑,眯着眼目走上祭台。
天子走上祭台之后,随即便是晋侯、曲沃公和鲁国国君,其余公子和卿大夫们全都站在祭台之下。
祭祀良辰已到,马上便要开始祭祀,就在这个时候,晋侯突然一反常态,说:“等一等!”
曲沃公眯着眼睛,轻轻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须,说:“祭祀的良辰已到,晋侯为何打断祭祀,这是要对神明和祖宗不敬吗?!”
曲沃公十分威严,别看他年纪不小,但是说话铿锵有力,晋侯没有往日的胆小怕事,反而傲慢的抬起下巴,说:“不敬祖宗神明的,分明是你们曲沃贼子!”
“大胆!”曲沃公冷笑说:“今日乃是会盟祭祀大典,你们翼城要在天子的面前,公然挑起战火么?”
晋侯哈哈大笑,说:“曲沃乃是我晋国封地,却妄自尊大,你们才是不敬祖宗神明的贼子!如今会盟大典,和气庄重,曲沃贼子根本无权,也无颜参加会盟大典,还请天子首先申斥曲沃贼子,这会盟大典才可继续。”
“小子!”曲沃公怒目说:“孤看你今日是疯了!”
何止是曲沃觉得晋侯疯了,潞国人也觉得晋侯疯了,今日分明是来会盟的,怎么晋国人自己打起来了?不过潞国国君也得乐看热闹,越乱越好,乱套的话,自己便能浑水摸鱼。
公子万站在祭台之下,暗暗捏了一把汗,不知为何,国君竟然如此大胆,在天子面前和曲沃吵了起来,翼城和曲沃再是不和,但也是家务事,如何能在潞国外族人眼前这般吵闹,成何体统?
晋侯一点子也不退让,说:“疯了的人是你们曲沃贼子!天子,还不快快申斥曲沃?!”
一身黑袍的天子根本没有说话,仿佛是一个提倡假人一样,空有一副威严的架子,站在正中,旁边的亲信立刻上前,举起诏板,朗声说:“天子有令!申斥曲沃逆贼,宣读诏令!”
众人大吃一惊,不知这是甚么局面,天子竟然和翼城提前达成了协议,在会盟之上申斥曲沃?
便见那亲信捧着诏板,高声宣读:“晋侯郄包藏祸心,令……令亲信假、假扮扮匪徒……”
那亲信高声朗读诏板,一时间竟然愣了,磕磕巴巴,反复看了好几眼诏板,声音越来越小,仿佛蚊子声一般。按照刚才的情势来看,分明是晋侯要挟天子来申斥曲沃,怎么诏板上的内容,乍一听竟然是申斥晋侯的?
祭台之下瞬间喧哗了起来,卿大夫的声音此起彼伏:“怎么回事?”
“这到底是要申斥甚么人?”
“是啊,怎的回事?”
晋侯也吃了一惊,立刻冲过去,一把夺过诏板,惊慌的说:“庸狗!让你宣读诏令都办不好!”
他说着,自己拿过诏板来看,只是看了一眼,一双眼眸恨不能掉下来,仔细盯着诏板,反复的看,恨不能调过去转过来的看。
“怎么不念了?”就在此时,仿佛提倡木人的年轻天子,突然开口了,他的嗓音哪里像是个哑巴桑儿,分明低沉而磁性,带着一股说不尽的威严,与他的面容如出一辙,冷冷的说:“晋侯,为何不念下去了?晋侯郄包藏祸心,令亲信假扮扮匪徒,嫁祸潞国,谋害天子,企图提倡者愚弄天下!你可知罪?”
晋侯脸色瞬间苍白起来,诏板脱手而出,石头雕刻的诏板砸在地上,发出“啪嚓!!”一声巨响,瞬间粉碎,迸溅而起,晋侯一脸瞠目,诧异的说:“你……你……”
天子则是眯起双目,唇角挂着一丝笑容,笑容不断的扩大,让他本就俊美的面容更显游刃有余,说:“晋侯,你倒是仔细看看,寡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祁·大猪蹄子·律:盘点一下我那该死的魅力!
与夷勾引过我
孔父嘉勾引过我
祭牙喜欢我
郑姬喜欢我
武姜喜欢我
公子万喜欢我
天子也喜欢我
祁·大猪蹄子·律:毕竟本太傅过于高大威猛智勇双全!
姬·醋醋醋·林:▼_▼
姬·醋醋醋·林:问,寡人如何能每天不吃醋,在线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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