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时锦朗声续道:“好教诸位得知,我从未要苗县令倾尽家财助人,我敬重做善事之人,亦敬重舍已为人之人。但我向来认为,第一,做善事应该量力而行;第二,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所以我唐时锦有生之年,绝不会有倾尽家财做善事的那一天。”
周林道:“恕小生直言!不管有多少缘故,侯爷总之就是不想做善事吧!”
他身后,数个文人已经走了过来。
唐时锦一眼就看到炎柏葳走在最前,不由微讶,本来说好是找许韶光的,怎么他还自己上阵了?
炎柏葳穿了酱色袍子,还在脸上做出了胡茬,显的整个人都沧桑几分,却朗声道:“此言差矣!侯爷将高产良种万里迢迢带入江南,难道不是行善?”
“炎世子说的对!”许韶光道:“侯爷身为江南商会会长,若想谋利,直接将良种卖给粮商,所赚到的银两,岂不是现在的几倍,甚至几十倍?而现在,侯爷费尽心力与各地签契,让良种能入贫寒百姓之手……这一路上的辛苦抛费且不说,甚至没要一文银子,还粮只还七成,且这七成,收到之后,亦将平价卖给各地,如此大善,岂不远胜过一地一物?”
炎柏葳道:“侯爷封的是庆泉侯,并非江南侯,身系我大庆国运,西粮南调,再以江南为源头,优上加优,渐渐分入大庆国土,富的是我整个大庆的子民!民以食为天,侯爷此行,功在当世,利在千秋,福泽万代……尊驾读圣贤书,连普通百姓都知道的道理,尊驾居然看不出来?”
唐时锦发现炎柏葳出面的好处了。
要是旁人,她还要谦虚几句,但是他的话,她只需要皱个眉头,将来大家自然能把这里头的恩怨都捋出来,自动给她找好理由。
周林脸都红了,道:“我,我并未说侯爷没做善事,但她鼓动苗县令倾尽家财,又让苗县令让各地官员倾尽家财,岂不是有些不妥?”
唐时锦道:“我……”
炎柏葳截口道:“你为何说是侯爷鼓动?苗县令身为一县父母官,逢这千年难遇的良种,心甘情愿尽出家财,为一县百姓谋福祉,为何在你眼中,却好似是被人蛊惑做下错事一般?难道苗县令有所怨怼?难道他曾与你说过什么?周小郎?这是为何?”
周林急道:“那倒不曾,我只是……”
许韶光道,“所以一切只是你揣测得来?然后你就凭着揣测之言,曲解一县父母官的良苦用心,还凭着揣测之言,当街拦钦差大臣的马儿?指责于她?”
所以,这就是叫他们来的好处了。
同样的话,唐时锦自己说,不光是王婆卖瓜,而且一句话说不对,就像狡辩和示恩,但文人自己辩驳,那是常规操作好嘛!
而且文人之中,是有明显的鄙视链的,炎柏葳和许韶光都文名远扬,他们在文人之中就是无冕之王,周林天然就气虚。
周林不大会儿就溃不成军,只能自认莽撞,向唐时锦郑重致歉。
炎柏葳意味深长的道:“周小郎亦是江南人氏,虽生于富贵,衣食无忧,不能对贫寒者感若身受,但也当对世事有所思虑,莫要读到头来,读成鲁叟才好。”
周林一时连耳根子都涨红了。
炎柏葳说鲁叟,是出自李白的一首诗:“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
意思就是鲁地老叟谈论五经,白发皓首了也只能死守章句。问他经国济世的策略,茫茫然如同坠入烟雾。
简单来说就是白首穷经却不能学以致用,于国于民无益的意思。
炎柏葳这句话虽轻描淡写,其实却说的极重,科举是会有名声的考量的,这一句一说,他前路黯淡!
周林一时间恼羞成怒。
他虽然不认识炎柏葳,但听许韶光称呼,也知道他是谁,于是大声道:“我固然年轻识浅,却也不比炎世子只认世家!背弃前盟!”
一句话揭出了炎柏葳的身份,众人登时想起了前情,议论纷纷。
炎柏葳看向唐时锦,唐时锦神色淡淡,拨马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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