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没走到那里。
她听见身后的声音,那是一个陌生的女人的声音:“原来是这只小老鼠啊。”
“处理掉吧。”另一人道。
……
几人聊过一会儿,李邈喝醉了酒,在桌子上趴着呼呼大睡。谢正卿却在这时起了身,同周逊走进了露华浓的花园里。
露华浓的花园倒是很大,里面假山假水一概俱全。谢正卿一边走,一边道:“我方才在路上好像看见北魏康王的人在跟着你,除去康王之外,仿佛还有一波人马,也在偷偷跟着你,是怎么回事?”
周逊闻言,也不隐瞒。他将康王同周采之间的事、以及北魏索要财帛一事娓娓道来。
“至于另一波人,我目前毫无头绪。”周逊道。
谢正卿闻言皱了皱眉,道:“你要小心些。我听说近日京城里不太太平。”
周逊点了点头。
两人走着走着,却看见有一道白影匆匆地闪过。谢正卿看见她,怔了一怔:“若姑娘?”
周逊循着他的声音看去。
白影愣了愣,停住了。她向着两人道:“谢公子?……周公子?”
那是一个很清秀的姑娘。她长着一张白皙的脸,脸上不施粉黛,白到有些寡淡。直到她介绍自己的身份时,周逊这才从模糊的记忆里,将她与那位倾国倾城的天女联系起来。
原来她不化妆时是这副模样。可没想到谢正卿居然远远地就认出了她。
这也是因为周逊不知道,在许多下雨的天气里,谢正卿都会坐在茶楼上遥遥地看着河对面的那座花楼里天女的身影。假如一个人曾这样长久地注视着另一个人的身影时,即使她的面目再发生改变,他也不会认不出来她。
只是让周逊奇怪的是,卸掉了妆容的轻若和他记忆中美艳的天女分明不算特别相似。可他却觉得轻若很有些眼熟。
那存在于眉眼轮廓之间的,浅淡而实在存在的眼熟。
卸掉妆容的轻若似乎有些慌乱,不过,她很快便露出笑容来:“原来二位也在这里,看起来二位有话要说,轻若便先失陪了。”
“嗯。”谢正卿远远地,对她点头。
这就是两人之间的交集,仅此而已。可轻若咬着唇,要离开时,却听见身后传来了周逊的声音。
“奇怪,轻若姑娘是如何一眼就认出,我是‘周公子’的?我不记得自己曾见过轻若姑娘。”
轻若背上的冷汗,瞬间就落了下来。
在轻若离开后,周逊站到了她原本站立的位置。
香气……
花灯。
符纸。
字条。
那是……熟悉的香气!
……
白影离开后。周逊对谢正卿道:“谢将军和这位姑娘……很熟悉?”
谢正卿沉默许久,半晌,他说:“若姑娘她,也是个可怜人。生在此处,即使看上去是再高的枝头上的花朵,也不过是任风摆动而已。”
周逊盯着他,没说话。
“我送你回府。”谢正卿道,“有我在,他们应当不敢做什么。”
李邈由李家的人接走了,而谢正卿则送周逊回府。路上不知怎的,周逊突然心慌得厉害。
他停下了脚步,半晌,他突然向后跑去!
谢正卿追着他,气喘吁吁,问他:“发生什么了?”
“不是苔藓,后院门边的那块,不是苔藓……而是……一个人的……血!!”
……
路大娘在地上攀爬着,精神模糊。
她觉得自己身上很疼,应该流了很多血吧?她想,或许,她快要死了。
其实她活了这么多年,除了苦过那么一两年之外,也算是活够本了。可她不能死,至少是现在,不能死。
她还要把消息告诉周公子,如果现在死在这里,她就真的什么也说不出来,而她这一生,也就真的什么也不是了。
谁也不会知道她死在这里的原因,谁都只会当她是个又脏又臭的老太婆。而周逊也不会知道……她想要报答他。
‘周府好远啊。’她想,‘还有多远呢?’
还有多远呢?
她太疼了。她只好一遍遍地回想着方才所听见的一切,一遍遍地回想着一字一句。她老了,记性不好,脑子也不好使,就只能这样把它们刻在自己的脑海里。要是一会儿见到了周公子,却把话给记错了,那可就好笑啦。
她这样想着,居然觉得有些开心。开心像是安慰剂,让她有了些奢侈的清醒。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了。直到她听见纷乱的脚步声,和一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的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可她记不得那是谁。
那个人蹲下了身,居然不嫌脏似的,让她靠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似乎听见那个人让人叫医生的吼声。那个人的声音是那样急切,全无平日里的冷清。
所有的泥沙都蹭到了那个人的身上,可那个人并不嫌弃。
或许那日在刑部……那个人也绝没有嫌弃过她。
路大娘突然就很想哭,她想自己此刻鼻涕眼泪混着血水泥沙,或许会很难看。
可她终于做成这件事了。
她终于……来到“周府”了。
似乎有太医赶来了,而此刻,她也终于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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