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来临之前总是要这么风平浪静地过几招的。
主持人看似随手点的人, 其实都很有讲究,基本上都是之前合作愉快的外媒,之前的问题已经足够被当做素材, 他们大多象征性地问上几个问题就坐下,问题都到不了宁知星这。
可这再怎么避让, 也避不开别有用心之人。
头一个被点起来的,是位有着亚洲面孔的男记者,对方扶了扶眼镜,很不标准的普通话便随之而出:“我希望能由宁教授来回答这个问题。”
主持人下意识地回头看向了宁知星,同主持人一样注视过来的还有坐在宁知星左右的郭副总和柯院长。
这眼神里带着的意思很明确, 只要是宁知星不想回答,他们便会替代着回答。
宁知星没露出半点怯意, 沉稳地点了点头。
她听出来了,提问的这记者应该是樱花国的。
“根据华夏日报上的相关文章,我们了解到您是华夏现任铁路提速工作的总负责人, 根据我方了解,华夏目前已经有多段铁路进行了提速, 且目前已经有新的高速铁路在建设之中……众所周知,我国的高速铁路系统是世界第一……我国知名学者松下教授曾在采访中提及你方高速铁路使用技术, 认为华夏的技术有一定限制, 应该向更先进的国家寻求帮助,他指出……”
估摸着是记者原来国家语言的习惯,他提起问题来也拖沓得很,总给人一种山路十八弯得挨个绕完才能讲到话题中心的感觉。
其实他说这么多,无非也就是两句话。
第一,他们觉得华夏的高速铁路系统及相关技术“借鉴”了他们的,这点宁知星看过相关的报纸, 对方的依据是,国内此前没有相关技术,这忽然有了,那就一定是借鉴。
第二就得追溯到宁知星上回接受的采访,在采访中她提到了预计马上要开放的高速铁路能达到的上限速度,这点当时一上新闻,便辗转传播到了樱花国被对方国内专家学者好一顿抨击。
他们抨击的话和这位记者一样,那都是藏着掖着地,看似是在说“欢迎华夏到我国交流技术”,可内里的意思就是华夏这一意孤行,一步登天,肯定要翻车出事故。
直接在记者会上问这两个问题,其心可诛。
最讨人嫌恶的,是这些外媒们露出的“心照不宣”的表情。
宁知星眉头刚皱,郭副总便伸出手要移动前面的麦克风。
宁知星没等对方出声,身体微微前倾,直接回答:“你方……应该说您代表您所在报社提出的问题非常有趣。”
她是故意点这称呼的,一个驻外媒体,怎么就你方我方了?
“首先,你关注的学习之说嘛,恐怕你还得多多了解一下我国的地理情况。”宁知星看向主持人,“我们这有国家的地图吗?没有的话可以烦请哪位工作人员到门口报刊亭买一份给这位……记者吗?”
她哭笑不得地摇头:“咱们且不说两国疆土大小差异吧,就是地理情况,地势高低……也相差很多,人流量、车流量的调度更不用说。如果借用您方的高铁系统,恐怕我方得大作修改,还不如自己重构,毕竟这也没什么难度。”
“至于我方在马上要运行的高铁和铁路提速上运用的新技术嘛,之后剪彩仪式我们会适当邀请一些人员参加,我们内部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这技术只有对外交流才会成为世界的对吧?我们很乐意帮助其他国家建立属于他们的高速铁路系统,也很乐意为对方设计一套合理妥帖的提速方案,毕竟大家也都看见了,我们目前建设是又快又好。”
宁知星淡定地给自家的基建团队打了个广告,他们可早就看上了正在招标的不少外国提案:“而且大家也知道,我国人口众多,这些年来对交通的依赖程度也不断攀升,我们的铁路质量如果不合格,那肯定是要出问题的,这点大家也可以关注嘛。”
提问的记者有些着急,他眼睛眨了眨又不好插话,这问题可不是让宁知星打广告的。
宁知星:“对了,还有你提到的松下教授对我方的关注,在这我得向他说声感谢,不过呢,他可能对我们新启用的技术不太了解,其中有几项小技术马上要在我国的相关期刊刊登,到时候欢迎他来交流学习。”
“同样地,我也想给松下教授提几点建议,据我了解,从开始运行至今,您方高速铁路运行中,出现事故的概率并不算低,还大多是出现在列车本身的包养上,这点让同为铁路工作者的我忧心忡忡,这说明您方在列车检测人员的培训、监测系统上有很严重的缺失,我方现在启用的检测系统是半人工半程序,误差率很低,您方如果需要的话,我方还是很乐意助人为乐的,这毕竟也是我国的优良传统之一嘛。”
“除此之外,我建议你方多关注一下您方电动机的保养情况和对于线路全程的监控……您方现在的监控方式还较为落后……”
宁知星忽地“好为人师”了起来,极为热情地把樱花国铁路和高速铁路上的问题数落个遍,她熟练地运用了拉踩的技巧,每回还得顺道给对方一击。
当然,热情如她,挑出来的毛病都是樱花国受于成本限制和技术限制暂时没法解决的问题,至于他们能解决的?那当然得靠自己的努力,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嘛!
坐在台下的记者已经从开始的挑衅转到现在的迷茫。
他来之前是做过功课的,功课这不是还写在他拿在手上的本子上面吗?
可是这也只包括官方公开的信息,宁知星说的那些他倒是想反驳,却无从反驳。
关键是这场合他还不能阻止,只能听对方滔滔不绝,看着宁知星那自信淡然的眼神,还有那都不用翻材料便能具体说出的具体数字……
他慌了,宁知星这不会说的是真的吧?
他们国家的铁路和一直让他们引以为傲的高速铁路难道真有问题?
只要一接受了这个设定,他就没办法维持之前的淡定了,竖起耳朵开始认真听,手上的笔动得飞快,生怕错过任何一个关键。
总之……先把这份数据拿回去看看!
和他一样奋笔疾书的还有身边的记者,他这时候也无暇关注别人了,只得在心里祈祷这些个记者今天能报道的事情那么多,把这个问题略过了就好。
他坚信,他们国家一定是最厉害的,把这些数据带回国去,教授们一定能把问题解决。
郭副总和柯院长中间虽然隔了个宁知星,可也不妨碍两人交换视线。
交错的眼神里是默契的放松和感慨。
知道宁知星能处理得来这些问题这点让他们很惊喜。
同时宁知星的还击也让他们生出了意外的情绪。
国内这些年来的风格一直是“能忍则忍”,这也是基于国力做出的选择,可估摸着是因为忍得久了,稍微张扬一点,就像是有了种负罪感一样。
对于这样的现象,他们俩早就不满已久,看到宁知星锋芒毕露的样子,他们只觉得惊喜。
他们这些老人家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天塌下来,他们顶着!
尽管说,他们还不至于兜不住。
头一个问题,宁知星就答得酣畅淋漓,不过估计是头一记杀威棒打得不够狠,紧接着发问的外国记者们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
“……华夏目前大张旗鼓地举办颁奖仪式,是否存在着某种心理……”
“有媒体报道,华夏目前正在进行多项秘密实验,这是否和之前尚未正式公开的战斗机有关……”
“……c国官方报道,曾经在两国海域交接处检测到特殊信号,这是否是你方进行的秘密实验?根据今日披露的颁奖材料,您的获奖申报信息中涉及到一项技术……”
……
这些问题可以说已经和今天的颁奖仪式没有关系了,如果非要说有关,只能说宁知星从事的研究项目中公开的那批技术中勉强有能和这些沾边的。
其实按说是该雨露均沾的,出席这场发布会的人可都是“硬”茬,一肚子干货,可宁知星是其中面孔最新的一个,欺生是永恒的主题。
主持人好几回都在听到问题时控制不住地回头看了宁知星,只要宁知星给她一个信号,她就会把这些问题强行挡回去。
宁知星没给出任何的信号,始终保持着淡定的态度挨个回击。
她这个人没别的,就是被打一定要还手,她对于哪些技术能对外公开、哪些不能了如指掌,该回的回了,她还要顺道把别人一直藏着掖着的情报给露个底。
你说我家的战斗机,那我就“听说”一下你家战斗机的型号,根据外形分析推测一下性能。
你谈我家路过潜艇,那我就说一说估计的你家的路线。
加上个猜测和估计,可却又配合上很具有说服力的数字,让人在信和不信之间反复横跳。
宁知星报的这些数字可是不掺水的,顶多是给了个上下限范围让他们自由推测。
那句话怎么说的,听说别人家房子塌了,结果走进一看,发现塌的是自己的房。
这些个发难的记者大多是接了政治任务或者受到政治相关影响的,他们之所以步步紧逼,也就是想让宁知星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中不自觉地说出些什么。
可现在看来,成了个筛子的好像成了他们。
他们这就立刻体会到了之前那位樱花国记者的纠结心理,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经历了这么几轮冲击,大多已经猜到了宁知星没在说谎。
可这就更可怕了啊!
感觉不能再听下去了,可是又拦不住对方说,想来想去,好像还得记下来回去确认……嗯,起码能告诉相关部门,信息已经被泄露。
想到这,他们便开始“巡逻”起了场内动笔在记的记者们,试图用凶恶的眼神阻止对方的行动。
可这眼神杀并没有起什么作用,被他们目光锁定的记者死活不抬头,就是一直记,他们总不能冲过去干撕人本子的事情吧?
如果有关部门问起信息怎么泄露的,他们能说是宁知星故意泄露吗?
宁知星倒是兴致勃勃,可答到最后,倒是只能看着记者们欲言又止,选择了闭口不谈。
原先坐在那严阵以待的记者们现在大多都坐立不安,时不时地就回头往外看,估计等等会议一结束,他们就要冲出去汇报了。
“还有问题吗?”主持人这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可嘴角还是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扬。
这些外媒们大多唯恐天下不乱,什么问题都像是天生长着阴谋脑一样可劲地往阴谋的方向问,她还是头回见着回击得这么痛快。
眼看记者们都不举手,主持人便准备结束这场波澜万丈的记者见面会。
记者中忽地又有人举起了手。
这位记者生了张亚裔面孔,不过很明显是在国外长大的,这点单从外貌气质上便能看出。
他压轴出场,问的问题也很辛辣:“华夏近来频频宣扬国内的科技发展速度,这是否过度吹嘘了科技在政治、经济、文化和民生上的作用?这是否是华夏在争抢发言权,并企图通过发言权来夺得利益?”
“目前看来,华夏的科技发展速度着实很惊人,这样的发展确实能被信服吗?”
宁知星都已经把象征性摊开摆在桌上的本子合上了,听着这问题,她正准备起身的动作便也停下。
今天正常发布会下来,宁知星不知道想到了多少回哥哥。
她和宁知中虽然都很忙碌,可也没长时间断过联系,哥哥是个话多的人,两个人的通话通常是哥哥说,她听。
虽然宁知中总是能用诙谐的语气把故事讲得轻松,可宁知星总能通过这些简单的话语中体会到哥哥和国家外交的艰难,这还是这些年来国家发展了挺多后的局面。
宁知星今天也算是直面了这种“恶意”,那种让人厌恶地,见不得别人好,非得要踩一脚的恶意。
她先和今天出席的人中地位最高的郭副总迅速地对视一眼。
郭副总不但没有说什么,还伸了伸手示意她说话。
宁知星径直地看向那位神情中明显带着“不屑”的记者:“发言权,不是靠谁大声说话来争抢,具体靠什么,我想你可能比我更清楚。”
“至于我们国家目前的科技发展真实情况如何,到底对政治、经济、民生、文化有没有帮助,这点就请您拭目以待吧,我能看见,你也能看见,希望能给你一份惊喜。”
她想了想还是没说太多挑衅的话,一切就让时间来见真章,这比什么都好。
之前她还有点纠结接下来要做什么项目,现在她满脑子飘的全是灵感,根本就停不下来。
她话音刚落,郭副总和柯院长便带头开始鼓掌。
嗯……肖烨鼓掌时尤其用力,宁知星感觉都能从诸多鼓掌声中分辨出他的来了。
郭副总:“这位记者,我的观点和宁同志是一样的,我们谁说话都不一定可靠,且让时间来证明嘛!是不是说真话,早晚就能看到结果了,到时候还是很欢迎你来见证这一切的。”
主持人当机立断地宣布了发布会结束,宁知星被众人簇拥着离开。
她们前脚刚起身,后脚便有不少的记者跟着撒腿就跑,这是头一次大家这么不遵守发布会的规矩,没办法,谁让现在每个人手中都手握着还没验证过的“重要情报”。
……
记者们跑得着急随身带着的东西又多,便跑出了兵荒马乱的气势,桌椅碰撞、人群堵在门口,器材相碰,一片嘈杂。
发布会连接着走廊的木门关上,又走了一段,彻底听不到会场的声音时,郭副总才朗声大笑,他拍了拍宁知星的肩膀:“你今天可是替我们出了口气。”
他绝不是尬夸宁知星。
要知道以他的身份,这随便说一句话这可都得谨慎再谨慎。
很多话,他是有这心气说,却没这身份能说。
今天宁知星算是在合适的位置,把他想讲的话都给说出来了,还顺道给了那些魑魅魍魉点颜色看。
他可不怕那些人来讨公道。
今天这事于情于理他们可都站住了。
这问题是他们自己国家记者问的不说,宁知星也占了年纪小,“单纯”科学家两个身份标签,这面上肯定是追究不下去了,至于私下的交锋?笑话,说得好像之前这些不友好交流少过一样。
“就该这样,年轻人就得站得起来,个个学什么弯腰、忍让,一点锐气都没。”柯院长赞同道,“可别听人家的去改,国内可不缺懂礼貌,知方寸的人,搞得好像他们和我们讲道理和说礼仪了一样!”
柯院长话出了口便立刻意识到了部队:“我这嘴快,可不是说你不讲道理和礼貌的意思!”
他挂了个院长的名头,可平时还是做研究更多,直来直往惯了。
“没事的,柯院长,我知道的。”宁知星眨眨眼,“我打小就是我们家里最不讲道理的那个,家里人都宠着我。”
柯院长见宁知星确实没生气,这便松了口气。
郭副总看了眼柯院长和宁知星之间的眉眼官司,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不该笑。
他们这老柯啊,早年他还情商挺高,很知道进退,可后来沉浸在科研中,便也渐渐不在意这个。
老柯就是对他也是一副半点不讨好,现在对宁知星的这态度说明了一点,他觉得宁知星是个好苗子。
郭副总:“宁同志,你今天的表现可让我刮目相看了,我本来还想着帮你查漏补缺,没想到你的回答都很有分寸,没有过界。”
这是他今天最为惊讶的一点,他本来想的是宁知星放心飞,有他在身后,可没想到他连个收拾残局的机会都没,最后只能帮着摇旗呐喊一句。
“我哥哥平时经常和我提他在外交部门遇到的事情,我稍微了解过一些。”
郭副总这便想起了宁知中,这位可是外交部门现在很受重用的得力干将!
哦对,他想起来了,这两人是亲兄妹!
郭副总之所以没把宁知中和宁知星的兄妹关系时刻铭记,主要是这兄妹俩都很优秀,谁都不是谁的挂件,时间一长,两人早就被当做独立的个体看待。
“那可不是了解了一些,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瞥了眼跟在后头的肖烨。
一向冷脸的肖烨照例冷脸,不过这回他倒是很给面子,没有神游天外,很是认真在听。
当然,天才总是不同的,肖烨就是神游天外脸也一样不会错过什么聊天中的信息,只是你很明显能感觉到他不专心。
之前和肖烨见过好几回的郭副总忍不住腹诽,有时候这些科学家也是真奇怪,你说这肖烨吧,之前讲的事情重要的时候,他也没多认真听,倒是现在讲的事情挺无聊,他倒听得怪认真的。
这z省是什么风水宝地?
郭副总不迷信,可有时候这是控制不住的,这z省同一年的高考里,一口气出了肖烨、宁知星、宁知中三个人才。
刚刚一直没吭声的柯院长这就别别扭扭地开口了:“宁同志,你什么时候回去?”
宁知星:“应该还会留两天吧?”
虽然她嘴巴上老说嫌弃哥哥,可还是想陪哥哥两天的。
尤其是经历了今天的狂风暴雨之后,她便格外地想陪一陪哥哥,哥哥一个人在外……也很辛苦吧?只是在外报喜不报忧。
柯院长咳了咳:“宁同志,你如果有时间,要不安排一天到我研究所去参观参观?我最近研究的项目和你的项目有所交叉,我们可以聊一聊。”
宁知星下意识地看了肖烨一眼。
不过这会也不好问,两人一道来,应该得一道回去吧?
看来只能缩减陪哥哥的时间了,或者晚回去两天?
“好的。”
柯院长开心地一笑,这才注意到一直无人问津的其他获奖人。
他是不是太忽略人家了?
想到这,柯院长便有些心虚:“大家方不方便?如果有时间的话也一起来吧?当然,没时间就不用了,我知道大家都急着回去和家人分享获奖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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