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要总是画孤,你也可以画些别的。”
画能够看出一个人的追求。楚琢从前见了玉清宫里落款为姬玉的画,便能够看出作画之人对世间的热爱向往。他安慰自己,等他故去,小莲花还可以寄情于天下山水,将他视为过眼云烟。而今小莲花所思所画全都是他,反倒不妙。
容与说:“我不会画别的。”
楚琢说:“你以前明明……”
“姬玉是姬玉,我是我。姬玉和小莲花落款都不一样。”容与看他,“我只会画你。”
……
楚琢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容与并不气馁,等他慢慢将楚琢的画全都补上两个人的身影,终于铺开一张白纸,开始画一对璧人。
主人公自然是他和楚琢。
等画中两个人物画完,并肩而立,华美非凡。只是没有背景,空白一片,显得很单调。
容与就把楚琢叫来:“帮忙添几笔,把背景加上。”
楚琢走过来,看到画眼眸一动。画的是他和小莲花,两人俱是一身红衣,站在一起极为般配。
“要添什么背景?”楚琢接过画笔问。
容与指挥道:“后面画座宫殿。”
“好。”
“檐下要画几盏灯笼。”
楚琢像个耐心的乙方:“宫灯?”
容与就是挑剔的甲方:“红『色』的莲花灯。”
楚琢想了想:“灯会上用的那种莲灯?”
容与:“要能发出太阳光的红莲灯。”
楚琢:“……”行吧。
他三两笔画完:“是这样吗?”
“不是,太阳光哪有那么弱,再亮一点……”
容与苛刻地提要求,楚琢也是由着他,非常耐心地修改着。
修改八次后,容与看了看,勉强道:“就这样吧。”
楚琢松了口气,笑道:“也不是很难的东西,怎么不自己画?一心来折腾孤呢。”
容与说:“我不会画。”
“你这是欺君知不知道,画得这么好,还能不会画一盏灯?”楚琢望着画里的人像,察觉出一丝异样,“你眼尾为何有颗泪痣?”
容与:“因为我想有颗泪痣。”
楚琢无言以对。
“孤又何时着过红衣?”
楚琢身为帝王,整天都是一身玄袍,从未穿过红衣。
“看不出来这画的是幻想么?你都能把我们画在云端了,我不能给你穿套红衣裳?”容与给楚琢画的红衣,还是上个世界晏昭穿的那身,他完全凭着记忆复刻下来。
“能,当然能。”楚琢好奇地问,“这幻想的是什么场景,孤竟看不出来。”
容与随口道:“成亲啊。”
楚琢怔住。
“成亲不应当穿玄衣么?”
按照楚国的风俗,成亲要穿深『色』婚服,帝王纳后都着玄衣,并不兴大红。
“所以说是幻想。你们那个成亲的衣服实在是太难看了,大婚还穿得那么肃穆,一点儿都不喜庆,就该按我这个来。”容与嫌弃万分。
楚琢自觉找到重点:“你不肯同孤成亲,莫不是嫌婚服难看?”
容与沉默一瞬,郑重颔首:“你知道就好。”
楚琢精神一振,又颇为哭笑不得:“竟是如此……你早说便好,世俗规矩还能大过你不成?孤这就去准备红『色』婚服!”
知道这画的是小莲花梦中的婚礼,楚琢立刻准备仔细研究这幅画,一定要完完全全还原容与的梦想。他眼尖地捕捉到画中两人无名指上戴的戒指,问:“这有寓意吗?”
容与言简意赅:“真金烈火,天长地久。”
“孤立刻吩咐人去打造!”
楚琢带着画飞奔走,脚下生风,喜不自胜。
容与留在屋里,良久,轻笑了一声。
“……傻子。”
血玉镯和他们都不在一个频道,它依然在纠结一个问题: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画人物是宗师级别,其他的就是幼儿园水准?
画家各有所长很正常,例如徐悲鸿画马,齐白石画虾,总是格外出彩。但这不代表他们其他东西就画不好,只能说是满分一百和八十的区别。
容与就不一样了,他的人像和其他,是一百和零的差距。
容与:你也是个傻子。
血玉镯:好的我是傻子,请问聪明的大魔王能为可爱的小镯子解『惑』吗?
事关解封大事,它死也要死个明白!
容与:我在6666世界经常画人像,从没画过别的。
血玉镯还是不懂:为什么?
容与:画我自己咯。我这样的美貌光照镜子怎么够,当然是要画一万幅自画像挂在宫殿里每天欣赏。其他玩意儿配被我画吗?
血玉镯:……
好,原因竟是自恋。
血玉镯却不知道,那一万幅所谓“自画像”,绘的是它主人的容颜。
魔王曾绘一万幅人像,用于睹物思人、寻人启事,到后面用来钉在墙上投掷飞刀泄愤。
最终付之一炬,心如死灰。
姬玉绘千山万水,唯独不绘人像,因为无人走进他心里。容与不会画万物,却精通人物,因有一人走进他心里。
他心里装满一个人,再也容不下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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