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父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指着门口怒喝,“你给我滚!不想回家就别回,你个丫头片子连基本的孝心都没有,当我们乐意管你?滚!滚出去!”
柯母也气道:“学生不爱来是因为我们严厉,严师出高徒,我们除了教学就没想过别的,没和同事领导多来往,当然不好升职……”
柯百灵抹了把眼泪笑了一声,“没多来往,刚才不是你嫌弃我当网络作者没同事没交流吗?原来你们两个人当老师也没有什么来往交流啊?和我认识的其他老师不太一样呢。”
柯百灵写文几个月了,圈内的各种腥风血雨也见识了不少,嘲讽的话张口就来。但这是她爸妈,她说了一句就闭了嘴,转身就走。
屋里父母还骂了她什么,反正门关了,没听到就当没有。
她有些庆幸刚才陶睿送她回来的时候,说等她发信息再走。她本来没以为会这样快起冲突的,但陶睿说不放心,让她在家里没事了给他发条信息,他再离开。
她被父母扫地出门,如果去了外面还要出去打车或者坐地铁,恐怕情绪上很难控制。但现在没事了,陶睿的车就停在楼下,她跑出去就上了车,红着眼睛说:“我们走吧,他们叫我别回家。”
陶睿也有些意外,他以为至少要住几天才冲突呢。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抱住柯百灵,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说:“没事,我们不是有自己的家吗?你任何时候都可以回我们的家。”
柯百灵绷不住了,抱住他失声痛哭。
陶睿一直抱着她,轻轻拍抚她的背,成了她最可靠最温暖的港湾,让她在被父母重伤之后,立即就得到了安慰,抚平了她心里的伤口。
柯百灵哭了多久,陶睿就默默地拥抱了她多久,并没有说多余的安慰的话。有时候并不需要说什么,只要他在就够了。
柯百灵哭完后眼睛红肿地抬头看他,“睿哥,我们回家吧。”
她有她的家,就算陶睿不和她一起了,她赚的钱也足够她自己去租房子住,她还是有自己的家。所以柯家并不是非回不可,她会尽她的孝心,但她不会再任由他们继续打击她、贬低她、掌控她的人生了。
柯百灵离开柯家更努力地更新,买了好多教导写作的书,一有空就专注地看书,做上标注,有不理解的地方,就和陶睿一起想办法弄懂。
柯百灵不缺脑洞和灵感,她缺少的是吸引人的行文风格和整个故事的架构设定。
陶睿上辈子到底是跟各种金牌编剧学写剧本的,还写出了爆火的剧本。他非常擅长故事的架构设定,在这方面完全可以解答柯百灵大部分问题,给了柯百灵极大的帮助。
至于行文风格就靠她自己摸索了,写得多了,自己注意着些读者的喜好,自然就慢慢有了合适的行文习惯和独属于自己的风格特征。这个别人帮不了她,需要她自己悟。
所以柯百灵有了陶睿就足够了,在写作这条路上突飞猛进,实力进步得比别人要快得多。所以她那篇文后期写长了非但没崩,还越来越好看了,读者都夸她比开文时写得好了,进步了好多。
柯百灵就好像憋着一口气,一定要证明给父母看,她选择做网络作者没有错。他们的轻视才是错的。这让她有了无穷的斗志,整个寒假都用在了拼搏上。
陶睿本来是要开解她别在意奇葩父母的,但看到她的状态,发现她没有太多负面情绪,反而把不好的东西都转化成了正能量,得到了好处,他就暂时没管。很多事顺其自然,也许能得到更好的结果,比别人的开解要强。
过年的时候,柯百灵给家里打了电话,她寒假打了五六次电话了,毕竟那两个人还是她的父母。但每次柯父柯母不是直接挂电话就是训斥她两句,或者质问她想通了没,知道错了没,所以每次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过年柯百灵打电话他们倒是接了,柯母还开了免提,跟柯百灵的奶奶说:“妈,你说说这孩子,太不听话了。怎么说她都不听,你骂骂她。”
柯奶奶拿过电话说道:“百灵啊,你都二十多岁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你本来也没什么能耐,考证当个老师已经是烧高香了,你爸妈给你安排得多好啊?你以为外头那么好闯呢?
你要是像哲哲一样本事,我们也不说什么,哲哲他还没毕业就有公司定下了,月薪一万五呢,还有五险一金,好着呢。再说他是男孩子,以后升职也好升,你看我们谁拦他了?还不是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咱说话得有底气,你弟这不是就有底气吗?这才叫走他的路呢,你有什么路啊?
你看你姐,考了个公务员,嫁的同事,两口子都稳定都是铁饭碗,福利也好,过年还发了粮油什么的一大堆给我拿来了,把家里照顾得也好,她婆婆总夸她呢。
你比不上你弟是应该的,你总得比着你姐吧?差点也不能差太多啊,啥网上那啥的,不靠谱,不成,你要是知道错了就赶快回来吧啊。”
“回什么回?”柯父生气地说,“她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敢在外头这么长时间,有本事她就别回来!”
柯百灵本来是想关心一下爸妈的身体,过年了也道个歉,别让他们带着气过年。但这会儿已经什么心情都没了。
奶奶生了三个孩子,往下这一代也是三个孩子,电话里说的考公务员的姐就是柯百灵的堂姐。堂姐学习一般,毕业了找不到好工作,但考公务员的时候特别用功,就给考上了。虽然堂姐的职位只是个很普通很普通的小职员,但柯父柯母每次提起来都夸堂姐有本事。
后来堂姐嫁给了另一个公务员,不是同机关,但职位算比她高一些,婚后还生了个儿子,整天下了班就做家务,公婆、丈夫都不帮手,只是夸她能干。
柯父柯母却觉得堂姐这一生都圆满了。
堂弟哲哲则是柯奶奶的心头肉,柯父柯母也对他特别好,说他是柯家唯一的根,每次见到都要遗憾自家生的是女孩,没生出哲哲这么可爱的男孩。
然而这个可爱的哲哲从小就被宠坏了,高三眼看着考不上好大学,就考了个职高。是那种指定培训,毕业后相关公司全收的类型,还事先承诺了将来进公司每月赚一万五。
这种学校不少,但其实将来入职后并没有什么保障,随时都可能被开除,实力强的可能真有机会升职,实力一般的可能一辈子就在这个职位干,实力差的就直接凉了。人家好职位当然是面相外面的高学历人才招聘,从这批职高学生中升上去的能有几个?
而燕京的一万五,够干什么的?以后没机会加薪的话,能养得起家吗?
这么普通的未来,柯奶奶、柯父柯母却都把哲哲吹上了天。
柯百灵是他们三个孩子里学习最好的,高考分数也很高,但家里就一定让她上师范学校当老师。她当时反抗过,但毕竟还小,最后只能妥协了。
柯百灵想到奶奶在电话里劝她,但有一大半都是在炫耀堂弟,突然有些想笑,也有些感悟。
那就是她不管做得多好,在他们眼里都比不上哲哲,谁让――她是女孩呢?
她永远叫不醒重男轻女的人。
她想明白了,心里反而不容易受他们影响了,淡定地说:“奶奶、爸、妈,过年是喜庆的事,你们生我的气,我就不回去惹你们生气了,新年礼物我快递回去,祝你们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柯奶奶一愣,“百灵,你还真不回来了?你要把你爸妈气坏了呀!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柯父道:“妈你别理这丫头片子,当姐姐的,还没哲哲一半懂事。”
柯百灵说道:“是啊,为什么爸妈你们当年没生个哲哲那么可爱的男孩儿呢?你们要是能生个儿子就好了,你们的儿子肯定什么都听你们的。”
这话算是触到柯父柯母的逆鳞了,他俩一辈子最遗憾的事被柯百灵这样说出来,简直是在扎他们的心。
柯母一把抢过电话怒道:“柯百灵你爱哪哪去,一辈子别回来!”
柯百灵默默挂了电话,这是她第一次挂家里电话,柯母和柯父听到忙音都愣住了,随即就脸色难看得厉害。他们最爱面子,本来没生儿子,在兄弟妯娌面前就有点不舒服,多年来一直这样。现在女儿还叛逆不服管教,直接顶撞他们,这让他们大感丢脸。
柯奶奶瞪了柯母一眼,“你怎么教女儿的?看看这成什么样子了?”
柯母憋着气说:“她在外头吃到苦头就知道家里好了。”
堂姐抱着孩子过来,随口说了一句,“百灵是不是交男朋友了啊?这么长时间不回家,还不听话了,是住他男朋友那了吧?”
“住同学家了。”柯母这样说,心里却怀疑起来,甚至觉得柯百灵是不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
堂姐又说:“二叔、二婶消消气,还是把人找回来,万一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
柯父嘴硬说让柯百灵在外面长长记性,但心里却想到了一些不堪的新闻,什么裸贷、卖身、传销之类的都在他脑中闪过,就是没往正经事情上想。
以他那古板守旧的思想,是觉得女儿突然变漂亮穿好衣服了又不听话了,大概只会和这些不堪的东西有关。
柯母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之后他们就竭力不再提柯百灵,不想让亲戚们看笑话,至于找人,那就等过完年大家都散了再找。
所以这一年过年,柯百灵是跟着陶睿回老家过年的。陶睿正好想回一次老家,给爸妈涨涨脸,柯百灵不回柯家,那也正好让亲戚朋友都认识一下他未来的老婆。
柯百灵和陶父、陶母相处得很好,而且陶睿这是要正式介绍她给所有亲人认识,是很郑重的,所以她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原主上大学之后就没怎么回过老家,算起来已经有六七年了。这次他要回来,还是带新媳妇回来,陶父、陶母整天都乐呵呵的,像中了彩票似的。亲戚朋友知道了自然也要凑个热闹,让他们到时候喊一声,大家聚一聚。
陶睿提前跟陶母要了一份亲戚的名单,然后和柯百灵一起挑礼物。
给老人的,要选保暖舒服的衣服、防滑的鞋还有一看就贵的补品,体面。
给小孩的衣服要色彩鲜艳质量好,玩具要新奇好玩无毒,零食要好吃的,老家没有的,还要有全套的文具书包、电话手表。
给叔伯阿姨的全都买营养补品,好酒好烟、披肩帽子。
给同辈兄弟姐妹的就是游戏机,保管他们喜欢。
原主多年不回家,给亲戚留下的印象绝对是不怎么样,甚至可能背地里还要说陶父陶母这儿子白养了,一点不孝顺。而且柯百灵家人那样对她,她肯定心情不好,陶睿也想找点事分散她的注意力,干脆就拉着她选礼物。
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幸亏两人有足够的存稿,放几天假也没关系,好歹是选了他们看着很不错的礼物。
他们把一大堆礼物直接快递回家,一下飞机就看见陶父、陶母和小姨来接他们,因为陶家没有车,陶母就请了妹妹开车过来接一趟,飞机场太远了。
陶睿先和爸妈拥抱了下,对小姨笑道:“小姨新年好啊,麻烦你来接我们了。”
小姨笑道:“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她看着柯百灵道,“这就是灵灵吧?可真漂亮,我都听见多少次了,可算是见到了。走走走快上车,外头冷。”
陶睿老家在北方,过年的时候确实还挺冷的,不过陶睿他们都穿了羽绒服回来,倒是还好。
上车之后小姨就状似埋怨地笑叹了一句,“小睿你这一走也不回来了,我们都多少年没看见你了?你爸妈可想你了。”
她亲姐养大这么个孩子,每天辛辛苦苦地卖小吃,儿子还总是要钱不回家,她能不生气吗?就是不好说,才只能玩笑一样地抱怨。
陶睿却直接坦然认错,“这不是以前不懂事吗,只想着自己了,根本没想过爸妈怎么样。好不容易赚点钱,手里还没个准儿,全给祸害光了,房子又背上了贷款,我也没脸回来啊。现在生活稳定了,我才好意思回来的,要不怕大伙儿笑话我,给我爸妈丢人。”
“嗨!你这孩子,谁笑话你,都是一家人。燕京那么大的城市可不容易,你要是有困难就跟家里说,咱们这么多人呢,总有办法。”小姨看出他是真的认错,态度顶号,脸上的笑容就真切多了,边开车边说,“你现在有这么好的女朋友,你爸妈也不用你操心,还在燕京有了房,多幸福。往后可要好好过日子啊,踏踏实实的比什么都强。”
“诶,我记住了小姨。放心吧,人都说三十而立,我今年就三十了,要是再不懂事就太混蛋了。小姨你待会儿叫小姨夫和小妹一起来吃饭,我给你们露一手,我做饭可好吃了。”陶睿趴在座椅上,乐呵呵地和小姨说话,一点也没有别离几年的陌生感。
小姨自然也就放松了下来,笑着说:“我把你们送回去就回家了,你才回来,才一家团圆呢,让你们好好说说话。”
“那可不行,那能让你特意来当一回司机啊?”
“去,谁给你当司机?”
“那小姨你们就都来吃饭,我坐飞机回来的又不累,我好不容易有个拿得出手的厨艺,非得给你们露一手不可。过年的年夜宴也我来,长辈们都歇着等我孝顺。”
大多长辈都喜欢嘴甜懂事的孩子,陶睿这样就正好讨了小姨的欢心,乐得答应了下来,还打趣道:“我跟你姨父可得好好品尝品尝,你妈上次去燕京,回来就跟我们夸的呀,弄的我还以为你学厨师去了呢。”
柯百灵笑说:“睿哥做饭真的很好吃,比好多厨师都好。我们还带了礼物回来,待会儿小姨看看喜不喜欢。”
“好,待会儿咱们一块儿看。”小姨一路上都带着笑容,对外甥的那点不满,这样就消散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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