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说:“字面上的意思。”
画家只是想要改造这张白纸,使得白纸上染上自己满意的色彩,而不是要单纯地损毁他。
毕竟这件事画家做得太多次了,多到有些令人感到无聊。那些肮脏的、有瑕疵的东西,就应该被销毁,而这张白纸,可以保留下来,成为画家的作品。
谢小舟不太确定:“为什么……?”
画家的手指碰触到了少年的眼睫,感受到睫毛的轻轻颤抖,就像是一把小扇子,挠过指腹上的皮肤。
明明是在做一个暧昧的动作,可说出的话却偏偏格外的冷漠:“你的问题有点太多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是0好感度吗?】
【奇怪,其他人都死了,他怎么不死】
【前面的,画家都已经说了——你们的问题太多了】
【就是啊,好好看直播不行吗?】
画家停下了这个没什么意义的交谈,收回了手指,搭在了膝盖上:“跟我来。”
等画家出门了以后,谢小舟才站了起来。
可能是保持这个动作太久了,双腿有些发软颤抖。他扶着大腿,稍稍缓解了一些,方才追了上去。
不过是一个错身的时间。
等谢小舟出去了以后,画家的身影就已经来到了一楼,正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谢小舟追了上去,扶住了画家的轮椅。
画家听见了急促的脚步声,但没有回头,示意他继续向前。
谢小舟以为画家的目的地是画室,就停在了倒数第二间房间前面。
画家冷不丁地开口:“不是这里。”
谢小舟动作一顿:“那是哪里?”
画家抬了抬下巴,指向了走廊最深处的那扇门。
那扇门漆黑沉重,上面雕刻着一道奇怪的花纹,像是在诱-惑着别人把门打开,步入其中。
谢小舟心头一跳,正要说话,就见画家侧过了头,命令道:“去,开门。”
谢小舟有些猜不透画家的心思。
他想了想,问道:“这里,不是不能进去吗?”
画家抬起手,咳嗽了一下:“现在,你可以进去了。”
谢小舟是知道门后有什么的,一旦进去,就会发生不好的事情。只是都到了这个时候,如果表现出不愿意或者恐惧的话,就会让画家看出端倪。
他只好走上前去,伸出手触碰到了那扇大门。
还没有用力,漆黑沉重的大门朝着两侧缓缓打开。
谢小舟站得很近,在打开的一瞬间,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迫不及待地钻了过来。
滴答。
一点鲜血在他的脚边炸开,使得他的脚尖染上了一抹血色。
谢小舟惊慌地往后退去:“这、这是什么东西?”
他害怕黑暗,又因为黑暗,本能地想要去一探究竟。
在那扇门后面,一道道的身影被悬挂在天花板上,看起来宛如腊肉一般。
他们的身上遍布着伤痕,鲜血缓缓留下,使得地面上覆盖了一层血垢。
在门打开了以后,一阵风吹了进去,导致最近的那具身体摇晃了一下,转了过来。
那张脸,赫然是徐冉的。
画家的手指屈起,挡住了唇角:“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向是冷淡的,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可在这句话中,竟然能够感觉到一种古怪的恶趣味。
谢小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愣愣地看着这一切。
画家轻轻地说:“进去。”
谢小舟这才惊醒了过来,惊慌失措地拒绝:“不、我不要。”
其实这一幕对于谢小舟来说可以算是小意思了。
但为了符合他“天真无知”的人设,必须要这么做,就算是性格有所转变,也是需要一定的契机。
不然就算是崩人设了。
画家不为所动:“我说了,一句话我不喜欢说两遍。”
谢小舟一边摇头,一边远离了那扇门。
画家给出了两个选择,声线淡漠:“要么竖着进去,要么横着进去。”
这是要谢小舟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要么顽固反抗,要么……听从画家的命令,将自己画成画家满意的模样。
该怎么选?
按照谢小舟本来的想法,应该是意思一下——先反抗一会儿,然后就按照画家的命令来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画家继续感兴趣下去。
可现在,谢小舟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突然又产生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想法。
现在在画家的眼中,他是一张纯白无瑕的白纸,让画家想要在上面作画,画出完美的作品。
那成为作品之后呢?
这个问题冒出来以后,谢小舟的目光不由地扫过墙壁上挂着的油画。
这些都是画家的作品。
走廊上、大厅中、每个房间的墙壁上都挂着不用的油画。
在绘制完成的那一瞬间,每幅油画都是完美的。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终究会出现更加令画家满意,更加完美的作品。
那么他也是一样。
如果现在他选择了听从画家的话,将自己塑造成画家想要的作品的话,最终也只能是一件作品,总是会有新作品将替代他的存在,
画家又怎么会对一件作品产生100的心动?
谢小舟有了一个更有意思、更冒险的想法。
他转过头,看着画家,一点眼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画家很讨厌别人哭。
那些眼泪都是虚假、无用甚至肮脏的,他们总想要用这眼泪达成些什么——让他心软,放过他们一马。
可少年的眼泪又是不同的。
干净、晶莹,比珍珠还要璀璨。
画家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不想进去?”
说完了以后,他甚至在想,是不是进展得太快了一些?或许他应该再慢一点,精心雕琢,才能获得最为完美的作品。
谢小舟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去,一颗接着一颗:“我害怕。”
画家只触动了短短一瞬,就回复了往日的模样:“我会让你不再害怕的。”
这已经是画家最大的让步了。
要是以往,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的。
谢小舟:“我不要……”
少年从未见过这种画面,在巨大的压力下,只能选择逃避。
画家注视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又觉得喉咙有些难受,低着头,捂着嘴唇不住地咳嗽了起来。他摊开手,只见苍白的手掌心赫然出现了一道血痕。
这是难受疼痛的,可画家的嘴唇却扯了一下。
大概是从未出现过“笑”这个情绪,他的表情有些生硬奇怪。
没事的。
他会回来的,一定。
画家笃定地想。
谢小舟跑出了走廊。
但节目组要求了,在这七天的拍摄时间中是不能离开这幢小洋房的。所以嘉宾们的活动范围就被局限死了,想要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来到了大厅后,谢小舟看见大理石地砖上遍布着凌乱的脚印。他刚走出去两步,余光就瞥见一道黑影从旁扑了过来。
谢小舟下意识地侧身躲了过去。
那黑影行动不便,直接一个踉跄扑倒在了地上,发出了“咚”得一声。
这一个动静不算小,直接吸引了其他黑影的注意力,纷纷朝着这边簇拥了过来。
谢小舟拔腿就跑。
黑影的动作缓慢,但胜在数量多。谢小舟东躲西藏,只能先藏身在一个柜子里。
不过这个地方被发现也是迟早的事情。
谢小舟蜷缩成了一团,从柜子的缝隙中往外看去,隐约看见外面黑影攒动,正在寻找着什么。
谢小舟闭了闭眼睛,因为剧烈运动而急促的呼吸渐渐地平缓了下来。
他心中有数了。
如果画家真的要杀死他,那么早就派出那滩无影无踪的鲜血了,而不是用这些笨拙的死尸。
这些死尸,只起到一个恐吓的作用。
画家想要让他主动回去,心甘情愿地成为一张供他作画的白纸。
正因为这样,谢小舟更加不会回去。
【就这样躲能躲到哪里去?】
【小洋房就这么点地方,肯定跑不掉了】
【如果没别的方法就别浪费时间了好不好】
谢小舟在柜子里休息了一会儿,就直接从中出去。他找机会回到了房间里,从行李箱中翻找出了一个打火机。
咔嚓——
他用大拇指一按,打火机中就冒出了一簇跳跃的火焰。
画家的小洋房中挂着无数的油画,绘制油画的松节油是易燃物。
谢小舟摘下了房间里的那张油画,砸在了地上。
画框上的玻璃裂开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缝。
谢小舟不顾被玻璃割开的手指,拿出了那张油画,放在了打火机上面。
火焰舔-舐着油画的一角。
很快,就从微小的火光变成了熊熊火焰。
在火光中,谢小舟满意地笑了起来。
画家对他很感兴趣,想要让他成为一件完美的作品。
选择屈服,就永远只能当一件容易被取代的作品;但如果不让画家如愿呢?
谢小舟松开了手。
油画在半空中飘荡了一下,掉落在了地上,燃烧成了一团灰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房间中满是烧焦的气息。
悲剧总是比完美的结局更令人印象深刻。
他不会让画家如愿的。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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