憋死她了。
拖网在过船的上缘横梁又因为摩擦而产生了另一次阻力,救援人员不得不立刻伸手扣住网眼使劲拖着,将她连人带网给拖曳到甲板上。
有的手指扯到她的头发,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她立刻费劲抬眼,打算看谁拽她头发。
浸了海水的睫毛碰到明亮的光线,像是被压了细盐粒,一片白芒中她只看到几条毛腿晃来晃去。视线慢慢凝实起来,才看清楚那些腿大多光着脚。只有几双脚套着鞋,却是烂木底子的人字凉鞋,鞋带像是植物纤维捏成的糙毛麻绳,哪怕是卖个手工情怀,这鞋也长得太随便了。
她心里闪过一丝诡异的感觉,这种疑惑在看到老旧的木质船舷就产生了。
然后她眨了下眼,费力抬起脖颈,看到毛腿上是亚麻黄的短裙,说是短裙更像是剪裁失败的皱布。布料没有经过漂洗染色,简约到……原始?
浸了水的眼睛疼,她却连眼睛都忘记眨,终于确定自己心里那种诡异的不协调感来自哪里。
是陌生感。哪怕旅游来到另一个没有去过的国家,也从来没有遭遇过这么汹涌庞大的陌生感。
渔网外围着的一堆人,不是她旅游见惯的欧洲人,也不是跟她同胞一样的外貌。
他们弯着身体,伸手去解开网沿上缠成团的石坠。被阳光晒黑的棕色皮肤满是粗糙的晒纹,黑色的头发卷成肮脏的一团,像是很久没有洗过澡。
身上穿的也不是她熟悉的衬衫短t牛仔裤,这群围绕她的陌生人,大多光着上身,腰间就缠裹块短裙布。有些人**的胸前还挂着风格陌生的贝壳石片项饰,脸上画着蓝红色的条纹,有种诡异的狰狞感。
他们将网坠解开后,其中一个棕色皮肤的中年男人回头叫喊了一声。这声叫喊像是在嗓子深处咕噜挤出来的,明明高亢的声线,喊出的话却直线下摔,语调低平让人不适应。
太过陌生的语言,完全没有听过。
她团在挂网里,双手抓着网眼。阳光糊在脸上,有一种蜂蜇的刺痛感,这种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
不是,梦?
她的睫毛擦到网上挂着的暗色海草,受到刺激本能仰起头躲开,视线猛就撞入一大片摇晃的白色帆布中。
巨大的四角帆被前后索绳盘缠着,粗重的亚麻色缆绳从桅杆上垂下。圆滚的桅杆看起来像是去了皮的树杆,粗褐的野性在其中张牙舞爪。
简单得没有一点现代工具的痕迹,就连绳索也不是耐磨的合成纤维。
她茫然的目光顺着那些绳索往下,看到了没有任何金属构造的木质杆座,桅杆插入深空的木板洞里,直入底层承重的龙骨处。
杆座上还包裹着类似牛皮的保护层,上面插着几根断裂的箭矢,箭尾弯折的羽毛闪着亮银。桅杆下沾着干枯的黑血,一堆样式简易的标枪扔在血迹边,用皮带子扎捆住。
标枪边,一个粗糙的龟圆形盾牌搁着,盾牌上蒙着的护皮裂痕遍布,露出里面的木头。
这艘船似乎刚从某个古老的海战现场直接驶来,带着一种原始暴躁的杀气,让人本能感到颤栗。
她视线受阻,看到的只有局部细节,却越看越糊涂。就算不是救援船,是路过的渔船,那她是飘到哪个没有开发过的水域,才会遇到这么原始的船?
而且出海的渔船……也不该是这个样子。
那些围着她的人话语清晰起来,却依旧听不明白是哪国的语言,只知道送气音很强烈,舌音很明显。他们在商量什么,包围圈也不自觉散开了不少。
四周的空间一下敞亮起来,她看清楚自己趴的地方,是船首的甲板上。
甲板延伸而下的船结构,不同于她见过任何正常的船。
长船中间一大截没有甲板,只有中间有一条板道,两侧设置出一列深凹的桨座。随眼看去至少有几十个光着胳膊的男人,面朝着船尾坐在里面。
他们手搭在桨托上,黝黑发红的后背在阳光下粗糙厚实。
有个短发的老人挎着个大苇篮,站在船中间那条阔木板道上,弯腰在分一些黑色的橄榄给他们。
老人前方,有人在抽开船尾甲板上的长条板,从底舱里搬出两个一米来高的窄颈双耳瓮。细小的托盘瓮底看起来摇摇欲坠,突出的圆腹缠绕着黑色的几何图饰带,在耀阳下闪着水光的波纹,如滑动的蛇鳞。
她傻愣地看着那个土黄色的椭圆长颈大陶瓶,脑子里的记忆慢腾腾翻开了一页,里面就记载过她看过类似的物品的经历。
是在意大利旅游的时候,曾经去过一个考古博物馆,里面都是古希腊的文物,其中就有相似的尖底器皿。
好像是……盛酒的?
或者是水,还是别的什么液体?她迟钝地搜索着记忆,感觉自己被海水压懵了脑袋,脑仁错位都不好使了。
一个站在船尾像是舵手的中年男人,正低头去看海流的情况,手推着船尾的桨舵,想要控制木船的方向。
长桨的叶片,被海水拍着,发出闷撞声响。
天空蓝得刺眼,饱满的阳光一掐就能溅射出燃烧的杏酱。
渔网外的世界明亮得让人窒息,陌生到无法理解。让突然闯入的她,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慌乱。
一个扯着网的男人语调快速地嘀咕着她听不懂语言,语气却透着一股凶狠的不耐烦,他将网掀开,伸出满是脏污的手就要将她拖出去。
动作充满可怖的蛮横,好像她只是条不值钱的海鱼,没有一丝拯救者的温和,转眼就要将她揪出去开膛破肚。
她扣着网的手指,反射性一攥,整个人往后仰开,本能要避开这种让她觉得危险的接触。
虽然脑子还迟钝糊涂,但是却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处处不对劲的地方,并不是安全的。
难道是遇到海上强盗?
作者有话要说泊瑟芬跟哈迪斯的同人故事,会出现大量二设情节。
原来其中一个神话版本里的故事背景,是泊瑟芬在西西里恩纳的佩尔古萨湖边采花,被哈迪斯掳走,然后出现德墨忒尔寻女顺带将农业四处传播的神话。这则神话的时间太早,我挪移到伊利亚特的背景里,这样参考资料会多点。
所以这个同人故事,现在的泊瑟芬跟哈迪斯还没有相遇,哈迪斯还没有冥后。泊瑟芬是穿越的。
顺带一提,大多资料冥后的名字翻的都是泊尔塞福涅,这个名字……太难念了。翻来覆去地找,找到了泊瑟芬的翻译名,也许不专业,但是它三个字,又短又容易记。
——
太久没有开文,手跟脑都石化了,写文跟梦游差不多,希望能有写处女作的水准,一切重新开始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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