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虚长你这么多岁,对人心的算计依旧不如你。”并州牧感慨道。
衡玉轻笑,没解释什么。
聊完这个话题,并州牧才问道:“怎么这么急着赶回来,我原以为你会在幽州待到秋收结束。”
毕竟幽州的局面还算不上十分安稳,她多待一段时间,就越能保证幽州后顾无忧。
衡玉温声道:“有宋溪在,幽州不会出什么大幺蛾子的,我想回来寻些水利方面的人才,等到秋收后百姓农闲下来,并冀幽三州该开始修建大型水利工程了。”
顿了顿,衡玉又道:“而且再过段时间就是祖父和小叔的祭日,我现在已经重新取回容家军,身份也昭告天下,是该好好祭祀祖父,再为小叔立碑了。”
那座无碑孤坟已经在黄石山坡矗立很久。
衡玉不打算迁坟,但碑该立起来了,免得英雄寻不到归路。
提到容老将军和容宁,话题不免沉重起来。在并州牧沉默时,衡玉率先笑着移开话题。
没过几日就到了容老将军的祭日。
衡玉原本没打算大办,但这段时间她在并州的舆论宣传做得非常不错,那些受过容老将军庇护的并州百姓自发带着鲜花、带着鸡蛋、带着自家种的蔬菜等来到衡玉府前。
他们没有打扰的意思,只是在府门前跪下磕了一个头,把篮子丢下后就飞快跑走。
快到守门的士兵想把篮子塞回去给他们都塞不了。
等衡玉处理完公文回来,看着堆满厨房的各种菜蔬瓜果时,颇有几分哭笑不得。
她指着果蔬吩咐春冬:“既然是百姓的心意,那就收下吧。只是份量太多了,你迟些命人将果蔬分给府中下人和周围邻居。”
现在并州百姓们富裕了不少,几乎家家都有存粮和闲钱,拿出一两篮果蔬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为难事。
“就是这些鸡蛋和肉食……”衡玉抬手扶额,轻笑道,“下回有人将这些拿来,还是尽量退回去吧。”
春冬高兴应是。
等春冬去忙碌,衡玉命人置办热水沐浴。重新梳洗一番,她穿戴整齐去给她祖父上香。
百姓们的热情似乎越来越激昂。
容老将军的牌位在府里,百姓们不能进府里惊扰,但是容宁的坟就在城外的黄石山坡啊。
别问百姓们怎么知道的,这些天衡玉找人设计墓碑设计坟墓,有负责这件事的工匠无意间提了一嘴,结果第二天就传得满城皆知。
容宁祭日这天,百姓们穿着素『色』衣服出城,提着装有香烛的篮子,默默走去黄石山坡。他们没有嬉戏,没有打闹,像是在赶赴一场非常郑重的仪式。
衡玉坐着马车出城的时候,百姓们也自发地将路让开,没有让她出现被堵在城内出不去的尴尬情况。
管家坐在马车里,看着外面这一幕,眼里蕴满了泪水。
衡玉拍了拍管家的肩膀,无声安抚他的情绪。
等到他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衡玉才吩咐外面的人道:“这个天太热了,命人备些梅子汤和绿豆汤,到时候在城门口和黄石山坡那里分发给百姓们,免得有人中了暑气。”
交代好所有事情,衡玉从袖子里取出竹笛,递到唇边垂眸吹奏——
这就是她祖父、小叔和父亲他们誓死也要守护的百姓啊。
一路渐行,马车终于抵达黄石山坡。
衡玉跳下马车,慢慢往坡顶走去。春冬他们提着祭拜用的东西,跟在她的身后。
曾经的孤坟已经被修得肃穆大气。
石碑竖立在孤坟前,上面清楚刻着“容家军将领容宁”这几个大字。后面还跟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是衡玉亲自为容宁写的墓志铭,着重介绍了容宁这短短二十几载寿命里取得的成就。
他这一生虽然短暂,但精彩无比。
***
祭拜完容宁后,衡玉陷入新一轮的忙碌之中。
她最近一直在网罗人才兴修水利工程,但雍朝对水利方面的人才不是很看重,衡玉网罗了好几天都没什么成效。
她思索片刻,交给系统一个任务:“你认真把剧情从头到尾翻看一遍,我觉得剧情里面应该会有只言片语提到。”
系统连忙去读取数据。
过了片刻,它惊喜道:【零,真的有!剧情里面没着重写,但提到在旱灾后,一个叫顾修的官员被连番提拔起来】
顾修?
衡玉思索片刻,依旧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还是从冀州那边过来的谋士回想起来的。
“是河间顾家的人吧,他一手丹青之术极强,而且爱好游山玩水……但是,似乎从未听说过他擅水利之道。”
衡玉斟酌片刻,打算试着去招揽顾修。反正试着招揽也不会吃什么亏。
又耗费了一段时间,衡玉终于勉强把水利工程的班底搭建起来。当然,她也待在里面。
虽然她不是特别擅长水利工程,但见识多了,还是能提出一些独到的见解。
七月,并州陆陆续续开始秋收。
采用了土氨水做肥料,又推广了各种科学种植的方法,再加上农具的进一步发展……并州今年的总体收成比去年整整高了一成,算得上是丰收之年。
秋收一结束,修建水利工程就提上了日程。
衡玉并没有亏待帮忙修建水利工程的百姓,她和幕僚们商量过后,开出了合适的工钱,而且也答应会承包一日两顿饭。
消息一放出去,并州百姓对修建水利工程的热情空前高涨,纷纷应召前来报名。
才刚过去一天时间,他们就已经招够了目标人数。
后面还陆陆续续有人跑过来问还需要招人吗,听说暂时招够了,那些人都后悔得直拍大腿,苦着脸说自己怎么就来迟了。
负责招收工人的是从书院里毕业的学生。
这些学生既能写字,又能算数,做这份工作来练手正合适。
听到那些人懊悔的话语,其中一个学生爽朗笑道:“没事,现在只是在招第一批工人。等后面工程规模扩大,肯定还会继续招人。到时候你们再过来就好了。”
衡玉与书院院长过来巡视时,正好听到这番话。
院长瞧了那个学生几眼,对衡玉说:“姑娘,这个学生是他们这一届学生里成绩最好的。”
衡玉知道院长是在向她推荐学生,她顺着院长的话道:“正好我缺个整理文书的人。”
这些事以前都是交给春冬来做。
但现在春冬的能力越来越出『色』,早已可以独当一面,还让她做这些琐碎的事就太浪费人才了。所以——衡玉顶着一些幕僚的反对,将春冬认命为她手底下的第一个女官。
院长喜道:“这太好了,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我想书院学子们的学习热情会更高。”
这个孩子家境贫寒,如果按照雍朝的官制,他一辈子顶了天也就只能当个吏员,但现在才刚从书院完成学业,就被调到容姑娘身边,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前程有多远大。
衡玉轻笑了下。
院长正打算继续开口说话,突然——
隐在人群中的几个壮年慢慢朝衡玉的方向挪动。
在距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时,有个面容憨厚的中年男人袖中轻动一下。
只是很轻微地动了一下,但阳光跌落到匕首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衡玉眼睛微微眯起,右手食指和中指突然并拢,迅速在脸颊上擦拭而过。
这个动作她做得流畅自如,看上去像是单纯擦拭脸颊上的水渍。
然后,下一刻,她骤然将身侧的书院院长往旁边推开两步,转身之间长剑出鞘,借着这个大幅度举动,衡玉一剑前送,再往上一挑。
鲜艳的猩红在她眼前炸开。
那具尸体还没倒下,衡玉已经迅速转身,袖间双刃皆开的匕首往前掷去,瞬间从刺客喉间穿透而过。
“脏了我的匕首。”衡玉冷笑,举剑向前,与在场中明显武功最高的男人缠斗。
用缠斗来形容这场战斗似乎不够贴切,这场战斗结束得实在过于快速。
衡玉只用了一剑就震得他手腕发麻,一剑挑飞他手上的兵器,再一剑将他拿下,然后用力卸掉他的下巴,不让他有机会服毒自尽。
流畅做完这一系列的举动,衡玉迅速收剑,再环视四周时,她的暗卫们已经顺利将刺客都解决掉。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短短时间里,等到所有刺客都倒下,才有惊骇的尖叫声传扬开。
衡玉用手帕慢慢擦拭手指,吩咐暗卫:“处理尸体,疏散百姓。活着的刺客拖进牢里严加拷打。如果有百姓因此受伤,让大夫前去诊治。”
顿了顿,衡玉扫了眼被吓得不轻的书院院长,无奈笑道:“让大夫记得去看看院长,给他开几副安神的『药』。”
暗卫领命,开始做扫尾工作。
衡玉撩开衣摆蹲下身子,用力拔出那『插』在刺客颈间的匕首。匕首已经染上粘稠的血迹,单纯用帕子擦估计是没办法擦拭干净了。
衡玉正想去找水源洗匕首,负责水利的官员急匆匆赶到,连忙向衡玉请罪。
“与你无关。只要有人想我死,这样的暗杀就绝对不会终结。”
衡玉微微一笑。
她的鬓角碎发被风吹得『乱』飞,衡玉原本想抬手别一别,但想到自己沾染血污的手,只好暂时作罢。
“话是这么说,但敢刺杀我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傍晚时,有暗卫过来向衡玉禀报审讯结果。
衡玉神情冷淡:“果然是乐家。”
想她死的人肯定很多,但急不可耐付诸行动的,就唯有乐家。
衡玉之前就已经猜出来了,现在这份审讯结果彻底印证了她的猜想。
暗杀的事并没有给并州造成任何大影响,很快就到了水利工程开工的这天。
衡玉的手下们素质都不错,在他们的调度下,百姓们逐渐熟悉起自己的工作,做得越发有模有样。
但一切刚渐入佳境,有一些言论突然在并州传扬开——
“你们不会真的相信容氏女说的,容宁是被污蔑的吧。”
“她是容家人,当然会这么说才能惹来你们的爱戴了。”
“而且这年头有哪个女子会向她一样不安于室内,日日抛头『露』面,已经这么大岁数还不出嫁相夫教子的?”
“你们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吗?她就是想紧攥着手中的权势不放。并州牧如此力挺她,怕是早就成为了她的幕下之宾。还有那些什么宋溪之流,又有几个不是被她的容貌所俘获的?”
衡玉的人第一时间就听说了这些消息,鼻子险些气歪。
就在他们打算好好调查,搜寻是谁传播了这些流言时,一群百姓突然大张旗鼓压着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来到州牧府。
为首的百姓义愤填膺道:“我们抓到了几个胆敢给容姑娘泼脏水的混混。”
“没错!”他身边的人出声响应,“容姑娘没来之前,我们并州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她在并州这几年,我们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啊。她这样菩萨心肠的好人都能被污蔑,容宁将军怎么就不能被污蔑了?”
众人七嘴八舌各说一通,守门的士兵听了许久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这些人在茶馆等地散布流言时被几个百姓逮住。
他们互相围在一起争吵,惹得旁边的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后来有个人提议把这些人押到州牧府,百姓们就成团地过来凑热闹了。
守门士兵哭笑不得,感谢了百姓后,神情严厉地把那几个胆敢散布流言的混混押进牢房里。
***
“暗杀和流言。”衡玉放下茶杯,“这两个手段着实不错。”
青瓷茶杯落到桌面时,发出清脆的撞击声响。
杯子里的茶叶在茶面沉沉浮浮,配着杯壁那朵莲花一块儿欣赏,别有一番韵味。
陈虎被气炸了,他可做不到衡玉这般淡定。
陈虎狠狠拽紧手中的大刀:“主公,那些人居然敢这么羞辱你,我定要将他们抽个半死。”
“他们不是罪魁祸首,顶多就是拿钱办事。”衡玉笑,“类似的流言绝对不会少的,但是你看,民心在我这边。”
“只有世家大族的人才会关注皇帝是什么『性』别,百姓更在乎谁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陈虎的情绪被衡玉所感染,也慢慢平静下来:“主公所言甚是。”
他一开始知道主公的『性』别也觉得心里别扭,但很快就接受了。
衡玉道:“所以只要我的步伐不『乱』,依旧按照现在的节奏发展下去就好了。不过,也是该给乐家一些教训了,免得让人觉得可以随意在我头顶上蹦哒。”
衡玉做的事情很简单。
事实上,她只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给雍宁帝去了封信,信中责问派暗卫杀她一事,是乐家自己所为,所以出自雍宁帝授意?
第二件,是给祁珞去了封信,信中告诉祁珞:天凉了,清河贺氏和清河乐氏这两家的祖产全部都充公吧。
这两件事看着简单,但激起的影响可不小。
雍宁帝收到信后,先是愤怒跳脚,在殿中怒骂容氏女,后来勉强被他越来越信重的年轻内侍安抚住。
没过多久,雍宁帝撸掉乐家家主身上的九卿之职,让他成为一介白身;又下旨将乐贵妃打入冷宫。
收到圣旨后,乐家主当场晕了过去,而乐贵妃浑身发抖,竟然要一头撞死在墙上,最后被宫女们手忙脚『乱』救了下来。
而乐家之祸并未就此结束。
收到书信的祁珞亲自赶赴清河郡,调遣重兵包围了贺家和乐家在清河的祖宅。
祖宅里的人并不多,祁珞勒令约束士兵,没有让他们伤及任何一个人,只是把这两家的所有祖产和公中财产全部收缴。
有人哭天抢地怒骂祁珞时,祁珞似笑非笑回怼过去。
“诸位觉得恨吗?当年容家人可是连命都没有了,你们至少还留着『性』命。”
虽然对这些早已沉『迷』享乐、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世家人来说,没了钱财,跟要他们的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这和祁珞又有什么关系呢?他的怜悯之心怎么可能花在这些人的身上。
得知了老家发生的事情后,乐家主受到的打击更大了。当天晚上他就直接病倒在床,靠着各种昂贵的『药』材才勉强吊住了自己的命。
躺在床榻上,乐家主老眼昏花。
他的眼里流下一滴混浊的热泪。
似乎是想说开口对儿子乐成言什么,但嘴巴刚刚张开,又是一滴泪流了下来,于是他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道:“我悔啊!我真的悔了!”
“这些年机关算尽、担惊受怕,就落得这么个下场,祸及儿女,祸及族人,我悔啊!”
话说到这,乐家主一口气险些上不来,在大夫的施救之下才勉强保住一条命,但半边身子也瘫掉了。
可以说,经此一事后,踏着容家血泪上位的乐贺两家,再也难成气候。
只要衡玉在一日,他们就必将永远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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