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疑问后, 林稚水也不好意思直接走,拿了个药杵在旁边学着捣药,顺带打打其他下手。
“阿伯, 您的药,拿好喽!”
“大姨, 这是熬好的,小心烫。”
“快快快, 扶他到这边躺下,拿碗糖水来,他这是低血糖——哦,就是经常不吃早餐,才晕倒的。”
虽然繁杂, 可林稚水难得感觉浑身轻松,不再需要辛苦转动脑子, 紧绷的脑弦缓缓舒展。
林濛侧头, 看着林稚水弯眼含笑的模样, 便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哥哥终于能休息了啊……
到夕阳西下,国师让林稚水和林濛收拾东西,准备回道观。
铃声叮当, 顺着响处望去, 是一辆马车, 驾车的人穿着素服,从车上走下来的女人同样穿着素服。
那女人并没有时下男男女女追崇的一身雪肤,如麦肌色却更衬她眼瞳深邃, 线条硬朗。薄薄的唇抿着, 宛若两片锋利的柳叶刀。
她走起来时也是雷厉风行, 此时药棚附近还有十来个百姓, 却仿佛被无形的手推开,为女人让出一条畅通无阻的路——从她到国师之间。
女人一来,便是紧紧盯着国师,目中再无他人。
似乎来者不善。
林稚水按着妹妹肩膀,把她重新按回座位上,轻轻摇头。自己则起身,旁若无人地直接坐到国师身边。
女人皮笑肉不笑地扬了扬唇:“徐瑶阶,你的新追随者?”
哪怕说这句话,她的眼睛里也只有国师一人,没有分出一星半点的关注力到林稚水身上。
国师的叹息声很轻,却还是被林稚水和女人听得个一清二楚。“阿真。”她唤那女人一声后,方才温声:“莫要胡说,他是贫道徒儿的兄长。”
女人嗤笑一声,“是啊,我们以前还是闺中密友呢,我家那位,还不是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所有人都是一呆,国师愣怔之后,微微蹙眉:“何出此言?”
女人冷笑:“他亲儿子死了,也不见伤心,该喝酒喝酒,该赌钱赌钱,一听说你在这边行医,假装晕倒也要和你亲近,我的国师大人,请你放过我家好吗?我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再没有丈夫了!”
旁边有人认出来女人身份,小声道:“那不是褚家家主吗?”
褚?
灵光猛然闪过,林稚水将它们串联起来。
怪不得刚才看晕倒的人脸眼熟,那眉眼,分明和褚贞有五六分相像。按照眼前女人说法,所以那个人是褚贞父亲?
“贫道没有。”国师的目光依旧清正明亮,语气亦是平和:“贫道此生奉给三清道祖,对于情|欲一事无所求,亦不热衷,贫道并未与李施主有首尾,阿真,你误会了。”
然而回应她的是机栝上膛声。
“国师小心!”风拂过,林稚水的剑亦到了,将那几根弩|箭扫开,连国师衣角都没碰到。
——这可是妹妹的师父,不能出事!
褚天真表情镇定,又是一挥手,机关变形声后,是如牛毛之多的细针,直取国师。
林稚水抬脚,将木桌一勾。
叮叮叮叮叮叮——
细针被尽数挡下,换来的是密密麻麻插满的桌面,闪着幽光的小针令人看着胆寒。
“好本事。”褚天真冷冷地说,“我倒要看看,你能护她到几时?”
先往口里塞了一颗药丸,再把簪子咔嚓折下头来,里面是中空的细孔,绿烟幽幽飘出,视之不妙。
国师:“林公子,小……”
“林?!”褚天真脸色一变,抄起旁边用来治病的烈酒往空气中一泼,绿烟顷刻间消散。
林稚水本来想请会医术的西门庄主出来救场,逢此变故,动作一顿,打算再看看。便见女人神色复杂,痛恨中糅杂着愧意,“你就是拆穿了我儿的……林稚水?”
林稚水奇怪地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恨意她能理解,这愧意又是从何而来?
“咔嚓——”
酒坛碎裂,血气腥涌,褚天真看也不看惨烈的手掌,盯着林稚水的眼眸露出挣扎:“于情,我该为子报仇。”
林稚水握紧了青莲剑。
褚天真勾了勾嘴角,没有半点温度,“于理,你只是自救,本不该怪你。”
国师垂眼,悲悯的目光落到滴血手掌上,目露不忍。
她知道,她这位手帕交,没办法做到毫无负担地去恨林稚水。
——褚天真,是一位有基础三观,知对错的人。
“我是褚贞的母亲,只能对不住你了,所以——”褚天真猛一甩手,酒坛砸到地上,清脆声响中,她平静的嗓音蕴着刀锋剑影的寒凉:“你要小心,别犯事,若有那日,我绝对会落井下石。”
林稚水瞅了她一眼,拿过笤帚,将酒坛碎片扫干净,路过人时,塞过去一块手帕,“小心失血过多,还得国师治。”
“哼!”褚天真狠狠瞪了国师一眼,“离他远点!”甩袖,转身上车,空留下国师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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