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那声哭喊随风传霍青行耳中, 他已下马,手里握着马鞭,身边马儿正闲来事仰着头微微嘶鸣着, 偏头能瞧见一干垂目叠手而立仆从,从骨子里透出来规矩俨然可见家风森严。
有小厮上前, 躬首问好, 问他马鞭。
霍青行这才神,把手中马鞭递给小厮, 而后掀起眼睫朝那门户开院子看去, 可此时院子里哪还有人?说阮妤了, 就连之前站着老仆也已不见,倒是能够瞧见阮靖驰身影, 不也只是转瞬功夫, 他就已经迈步了堂间。
很快。
堂间亮起暖光。
在这逐渐暗下去夜里,能瞧见那雕花木窗里透出来几个身影。
“这位公子还有事吗?”有上了年纪仆从见他依旧站在这处,不由出声询问。
“……没。”
霍青行哑声答了。
他又看了一眼那亮着烛火堂间, 这才垂下眼帘转步往隔壁走, 还未家,就被躲在一旁围观几个『妇』人喊住,“小行,阮小姐是不是那个家去了。”
『妇』人们声音很低, 似乎是在畏惧着么。
脚步一顿。
但也就一个呼吸光景,他就又重新迈起步子,嘴里跟着落下两个字,“不知。”
他虽『性』子冷淡疏离,但对这辈一贯是态度温和有礼,若是从前, 他必定会留步话,可今日说完这两字,他就推开家门走了去。
那『妇』人这会正猜度着阮妤去留,自然不曾注意他异样,门被合上还能听外头压低议论声,全都是在讨论阮妤去留。
霍如想就坐在堂间门前小椅子上,肉眼可见神不守舍,自打入了十二月,她就很少在外头等霍青行来了,风太,她身子又不好,今日却是在里头待不住,只有在外头等着才能让心安一。
听脚步声,她立刻抬起眼,待看霍青行身影,立刻放下手中东西站了起来,“哥哥!”说着朝人迎去,清秀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紧迫,“哥哥,你知道阮姐姐家人来了吗?”
霍青行垂着眼,声音很淡:“嗯。”
“那……”霍如想偏头朝隔壁院子看了一眼,声音因为紧张而有发颤,“阮姐姐会走吗?”
闻言。
霍青行握着籍手情不自禁地收紧一,声音却依旧压着,“不知。”
霍如想还欲再说,霍青行却率先开了口,“我有累了,先房。”
而后径直朝自己房间走去。
他一路走,一路想,直房中,心绪也还『乱』着。
她会走吗?
他也想知道。
最开始阮妤来这时候,他觉她一定会走,城里来金贵姑娘哪里会待惯这样地方?是么时候起,他转变了自己这个想法呢?
霍青行忘了。
在和她逐渐相熟日子里,他早就忘了这事,甚至能地觉她就应该在这个地方。
这就是她家。
可如今想想,她似乎从始至终都未曾明确说会留下,以前没有人找上门也就罢了,可如今她祖母和弟弟都来了……而且显然,她很敬爱她祖母。
刚刚那一声哭音……
霍青行忆起那声哭音,下垂眼睫轻微抖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见她哭。
雕花木窗外天早就黑了,未曾点灯霍家,霍青行独自一个人站在这伸手不见五指房中,他手按在圆桌上,呼吸一声一声,余光瞥见胸口微微凸起之处,眼神微闪,从怀中取出来。
却是一支簪子。
先前他买完路一间首饰铺子,不由自主就走了去,而后他就瞧见了这枚簪子,簪身为金,顶端是四颗明珠,第二颗明珠有五朵金片环绕。
他看第一眼就觉十分适合阮妤。
是想着来路上寻个由头给她,可来一路她都在睡,下了马车又迎来了她家人。
如今——
他指腹轻轻抚着顶端明珠,薄唇微抿,也不知还送不送出去?
……
而此时阮家。
阮妤还蹲在阮老夫人身边,就像小孩似,她双手紧紧抱着阮老夫人腿不肯松开,脸埋在她膝上,正声地流着眼泪。
阮老夫人一看她这副模样就心疼不行,自小养孩子,生『性』坚韧又骄傲,打记事起就没再掉一滴眼泪,有次被人推地上,膝盖手肘都被石子磨出了血也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她一直以为她囡囡是不会掉眼泪,可如今她却把脸埋在自己膝上不住哭着,偏偏哭也没有声音,似是怕人听见瞧见,可这股子硬撑起来坚韧,却越发让人眼眶酸涩。
她平日宝华肃穆脸上也不忍流『露』出一抹悲拗,放在阮妤头顶手微微发颤,刚才和阮母交谈时还笑着两片嘴唇此时也微微颤抖着,想合也合不上。
站在一旁阮母和言嬷嬷看着这副画面也不由红了眼眶。
阮靖驰倒是没哭,可他紧握双拳,看着阮妤目光微微发沉,咬着牙,似是在极力压抑着么。
“阮夫人。”
是阮老夫人开了口。
她嗓音喑哑,手覆在阮妤头顶轻轻安抚着,神情却依旧和蔼,“能否让我和阿妤单独说会话。”
阮家人刚来那会,阮母心里把他们想凶神恶煞,满心不情愿,可和这位老夫人聊了一下午却觉她不同一般官家夫人,可亲可敬,此时听这席话自是忙道:“当然可以。”
原想退出去,却见阮妤从阮老夫人膝盖上抬起了脸。
平日含笑清丽一张脸此时布满着干湿泪痕,倒是显出几分从前没有羸弱和娇态,她抬手抹掉脸上眼泪,和阮母说,“娘,我带祖母去我房间。”
她说着就站了起来,和言嬷嬷一左一右扶着阮老夫人往外头走。
阮靖驰自然也想跟上,可刚迈了两步就停了下来,目视着前方依旧脊背挺直少女头也不地离开,他紧咬着唇留在原地。
阮母也看着阮妤等人离开,等她们了房间才收目光,拿帕子抹泪痕时候,瞥见还留在屋子里阮靖驰,手上动一顿,她犹豫了下才小声问,“这位小少爷,你喝茶吗?”
阮靖驰并不是多好脾『性』,平日家里都惯着他纵着他,除了在阮老夫人面前规矩,一是飞扬跋扈、所畏惧。
这会他心情不好,自是冷脸想发,可看着身边这张与阮妤有几分相像脸又忍了下来,“不用。”想阮妤对她敬重,犹豫下,又说了句,“我叫阮靖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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