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读不通干涩难懂的经书,自然觉得不学无术的祁丹朱就更读不进去了。
祁明长今天来参加宫宴心情本就不好,此时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回击,同她刚才一样,冷冷地嗤笑了一声,才开了口。
他道:“七皇姐,刚才也不知道是谁连简单的佛偈都听不懂,那才是真真的没有慧根,平白惹人笑话。”
祁潭湘顿时黑了娇容,不服气地看着他,咬紧了下唇。
丽妃面上不动声『色』,语气谦虚道:“潭湘确实不懂佛经,不如九公主有慧根,让大家见笑了。”
她笑了一下,话锋忽然一转,“九公主得皇后娘娘亲自教诲,自然比旁人更有慧根一些,本宫听闻前段时间九公主在蓬莱殿里足足呆了一夜,出来的时候面『色』苍白,身体虚弱,连走路都要人搀扶着,左右摇晃。”
祁丹朱面『色』一变。
丽妃掩唇笑了笑,人畜无害道:“想来公主是在殿内跟皇后娘娘研读了一夜佛经,所以才那般疲倦,真是向佛之心诚诚,连佛祖都要为之感动。”
祁明长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乌眸沉底,抬头看向祁丹朱。
皇后不喜祁丹朱,这在皇宫里几乎不是秘密。
祁丹朱每次去蓬莱宫,总要遭些罪才能出来。
偏偏不知为何,锦帝对此从来不闻不问,祁丹朱也从不反抗。
旁人不知原因,祁明长却一清二楚,祁丹朱是为了谁,他更是心知肚明。
他想起前几日掌珠宫忽然大门紧闭,祁丹朱避不见客,连他也不肯见,不由心中又痛又恼,抬起眼睛愠怒地看向祁丹朱,双拳在桌子底下慢慢握紧。
祁丹朱嘴唇轻抿,张口想要解释,祁明长眼里的怒火却在一瞬寂灭。
他深深看了祁丹朱一眼,一言未发地推着轮椅就走。
祁明长的贴身太监连滚带爬地追了过去,“殿下!殿下!陛下就快来了,您不能走啊!”
祁丹朱看着祁明长的背影,深深拧眉,却没有去追,免得祁明长当着众人的面发火。
丽妃娇声笑了笑,明知故问道:“四殿下怎么走了?”
祁丹朱想起祁明长刚才离开时,红了的眼眶,面『色』彻底冷了下来,抬头冷冷看向丽妃。
丽妃一愣,像被一阵风冷冷地吹打在脸上,笑容不由僵住。
祁丹朱生气的时候,细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眸子比平时更乌沉,浓长的睫『毛』勾起凌厉的弧度,平添秾丽的艳『色』,摄人心魄。
祁明毓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眸『色』微微亮了亮,眼底闪过一抹惊艳。
丽妃对上祁丹朱的目光,笑声不上不下地堵在喉咙里,心里忽然一阵胆怯。
“陛下驾到!”
锦帝适时地走了进来,大殿一瞬间安静下来,丽妃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跟众人一起起身行礼,规矩地低着头。
锦帝阔步走来,他的目光在大殿里扫了一圈,掠过祁丹朱的时候,目光稍稍停顿,最终落在了她旁边的空位上。
他目光沉了沉,在殿内看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祁明长的身影,他眉头拧了拧,脚下不停,走到龙椅前坐下。
“诸位平身。”
祁明长是柔妃的儿子,他可以容许祁明长在他底线内的忤逆。
“谢陛下。”
众人起身,祁丹朱故意比别人慢了一步,别人都落座了,只有她还站着,秀眉紧蹙,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锦帝转头看向她,笑了一声:“这是谁惹我们的小公主不开心了?”
丽妃闻言,一下子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有些后悔刚才争这一时之气。
祁丹朱垂首间已褪去眼中的寒气,她抬起头,对锦帝笑了笑道:“父皇,有您在,这皇宫里没人敢欺负儿臣。”
锦帝满意地微微一笑,他宠爱祁丹朱,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丽妃骤然松了一口气,暗暗拍了拍胸口,她就知道今天这样喜庆的日子,即使是祁丹朱,也不敢轻易闹事。
祁丹朱含笑看了她一眼,目光冰冷,嘴角上翘的弧度甚是玩味,她动作顿住,微微愣了愣。
祁丹朱眸光流转,看着锦帝欲言又止道:“不过……”
丽妃一颗心霎时又提了起来,紧张地看向她。
“丹朱怎么了?”锦帝声音关切的问道。
祁丹朱抿了抿唇,声音柔弱地轻声道:“回父皇,儿臣今日路过丽霞宫的时候,不巧撞见丽霞宫的宫女正往外搬东西,不小心被马吊砸了脚,虽然没什么大碍,但现在脚趾疼得厉害,神『色』难免有几分不雅,请父皇见谅。”
众人闻言一愣,目光纷纷落在了丽妃的身上,丽妃的脸『色』瞬间白了白,她怎么也没想到祁丹朱竟然忽然来了这一招,实在是让她措手不及!
锦帝是开国之君,大祁建朝初期,百姓已经历经数年战争,民风混『乱』,风气不正,不易于管理,所以数年前锦帝曾经下令禁止赌博,不允许此等邪风盛行。
可丽妃从做姑娘的时候起就特别喜欢打马吊,几日不打便觉得手痒。
她打马吊的时候不只是打马吊,还喜欢小赌怡情,按锦帝设立的规定是不能赌金银的,她便喜欢拿些珠宝首饰出来做赌注,经常带着大家在丽霞宫里偷偷玩马吊。
平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罢了,毕竟现在距离大祁建朝已经过去数年,现在大祁民风淳正,百姓安稳,小赌怡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今日祁丹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突然说出来,锦帝便不能不管。
毕竟宴席之上,朝中众臣都在此,锦帝当初是亲下的圣旨,命令百官以身作则,如今后宫嫔妃却公然违背,此事若传出去,恐怕会引起民怨。
锦帝面『色』不豫地看了一眼丽妃,声音低沉道:“丽妃,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丽妃神『色』一慌,心里后悔不迭,早知道她就不该招惹祁丹朱,祁丹朱根本就不按章法出牌,是个能豁出去的主!
她连忙站起来,躬身道:“陛下,此事应当是九公主误会了,臣妾虽然在宫中打马吊,却未涉及赌博,只是闲来无事随便『摸』玩两把罢了。”
祁丹朱佯装『露』出疑『惑』的神『色』,“娘娘,我之前看到几位昭仪娘娘和婕妤娘娘们身上戴着你的首饰,你既然说不曾赌博,难道那些首饰,是你宫里的丫鬟们手脚不干净,偷偷拿出去卖了?若是那样可要好好调查,绝不能放任此种行径!”
后面坐着的几位昭仪和婕妤全身一抖,心虚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的首饰,连忙颤颤巍巍的跪下,她们都是拥护丽妃的人,平日以丽妃马首是瞻,丽妃想要打马吊,她们哪里敢拒绝。
丽妃面『色』彻底白了半截,她哪里敢让人去调查丽霞宫,丽霞宫里藏着各种马吊、骰子、牌九……如果被人翻出来,事情就真不好收场了。
她心里百转千回,急得团团转,如果以未赌金钱来作为逃脱的借口,未免就是将大家当傻子了,毕竟金银首饰都能换做银钱,说不是赌博,不过只是咬文嚼字罢了,再场的众臣谁也不是好糊弄的。
祁潭湘看着母妃越来越白的脸,焦急地看了一眼旁边的祁明毓,轻轻跺了跺脚,“皇兄,你快帮母妃想想办法呀!”
祁明毓抿唇不言,并没有动弹。
祁潭湘心急地推了他一把,没好气地命令道:“皇兄,我母妃也是你母妃,你不能见死不救,你快点去救她!实在不行……你就说是你在丽霞宫赌博!父皇那么倚重你,一定不会怪罪你的,你先将罪名承担下来,以后我让母妃在父皇面前多为你说些好话,不会有事的!”
祁明毓神『色』冷了冷,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和厌恶来。
祁潭湘依旧在他耳边小声喋喋不休,“我母妃将你抚养大,你要懂得知恩图报,现在就是该你报答的时候,你快点去求情……”
祁明毓厌烦了蹙了蹙眉,沉着脸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正中央的位置,撩开衣摆跪下。
他看向锦帝,拱手道:“父皇,母妃前段日子受了风寒,担心会传染给父皇,所以闭门不出,她待在丽霞宫里闲来无事,实在闷得无聊,所以才会让各位娘娘陪着她打了两把马吊,俗话说小赌怡情,更可况母妃只是赌了几件首饰,请父皇看在母妃服侍您多年的份上,原谅母妃这一次。”
他微微抬头看了祁丹朱一眼,祁丹朱低头轻笑。
她刚才只说‘打马吊’,没有说‘赌博’二字,祁明毓如今这席话,明面上是帮丽妃,实际上却直点了重心,撕破了‘打马吊’的假象,锦帝刚才也许还能从轻处理,现在却不得不罚丽妃了。
至于祁明毓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为了帮她,还是为他自己出气,她不想去探究,也不想去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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