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 等等!”
祁丹朱走出草场,乌亥里忽然追了出来,上前一步将她拦下。
乌亥里依旧是一副桀骜张扬的样子, 开门见山道:“九公主,这次和亲的事情虽然没谈成, 但是你别以为这件事就这样了了, 我现在很喜欢你,说不定我下一次来大祁的时候,就是代表我自己来向你提亲!”
祁丹朱停步看着他, 语气波澜不惊道:“你说你喜欢我, 可是你之前一直在想尽办法替你父亲将我迎娶回去, 你不觉得这样不对吗?”
乌亥里不以为然, “按照我们的习俗, 父死子继, 兄终弟及, 除了自己的生身母亲, 其他女人都可以继承, 你就算嫁给我父亲,也早晚都是我的人,我大不了先让父亲将你娶回去, 等以后你还是我的女人。”
祁丹朱冷笑一声,语气讽刺,毫不留情道:“此种行径与野兽何异?云豹尚且知道自己一生只有一位配偶,猛虎尚且知道护自己配偶周全,而你却连野兽也不如,你若当真喜爱一名女子,该想办法护其周全, 而不是只会乖顺地尊崇所谓的习俗!”
乌亥里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说遵从习俗是懦弱的乖顺。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没有人敢用懦弱这个词形容他。
祁丹朱没有丝毫畏惧道:“我说过,我只嫁英雄,你连自己喜爱的女人都无法相护,就算你以后真的前来提亲,我也绝不会同意,我不会嫁给你这样懦弱的人,更不会嫁给你父亲那样一个姬妾成群,从不把女人当人看的男人!”
乌亥里诧异地看着她,这在他们那里是再正常不过的习俗,他从未想过这些习俗是不对的。
不过不知为何,他看着眼前的祁丹朱,想象着她先嫁给父亲的情形,确实无缘故地生出一些可惜来。
祁丹朱道:“乌亥里,我祝你能够找到一位真正令你心动的女子,早日明白该怎样尊重及守护自己的伴侣,祝你们恩爱白首,一心一意,永不相离。”
乌亥里怔怔看着祁丹朱清绝美艳地容貌,对祁丹朱所说的那种感情,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些向往来。
如果那个人是面前的女子,也许他也可以做到一心一意,护她一生。
祁丹朱沉默片刻问:“乌亥里王子,我有一事疑『惑』不解,可否相问?”
乌亥里轻轻点头,“你尽管问。”
“王子可知那西汗王是从何处得来我那幅画像?”
那幅画像是这次和亲事件的起点,如果没有那幅画像,那西汗王远在塞外,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世上有她这样一个人,更不会有后面和亲的事。
乌亥里想了想道:“我只知道这幅画像一开始是在一位商人手中,后来辗转到了父王的手里,父王一直将画像挂在房中,后来一位大祁的使臣认出画像里的人是你,父王询问后才得知你的身份,具体的事情经过我也不是很清楚。”
祁丹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了笑道:“王子能告知这么多,已对我很有帮助,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去查就可以了,多谢。”
她微微颔首离去。
长公主正站在不远处含笑等着她,她快步走到长公主身前,郑重地福了福。
她看着长公主沉声道:“多谢姑母,此次多亏了姑母,丹朱才能顺利度过此劫。”
长公主轻轻摇头,道:“是我回来晚了,让你受了许多委屈。”
长公主刚才哭过,现在眼尾还有些红,声音也有些轻微嘶哑。
祁丹朱抬眸笑了笑,摇头道:“不,您回来得正好,幸好您及时回来,丹朱才能免于被送去和亲的命运,您为丹朱奔波了两日,辛苦您了。”
长公主轻轻抚了抚她的鬓角,柔声道:“无论如何,平安解决这件事就好,只是可惜了你母妃那上好的玉如意。”
提及那柄玉如意,祁丹朱满不在乎地摇了摇头,声音微冷道:“那玉如意虽然摆在咏花宫里多年,但母妃却从未正眼看过它一眼,所以摔了也无妨,没什么可惜的。”
锦帝当初送的这柄玉如意看起来情深义重,其实他心里清楚她娘做噩梦的原因,他在咏花宫里放置这柄玉如意,与其说是担心她娘被噩梦侵扰,不如说是他自己怕冤魂缠身,不想让已故亡魂再与她娘在梦中相会。
所以,她娘活着的时候,对这柄玉如意只有厌恶,没有丝毫喜欢,如今玉如意摔了,她娘若在天上有知,只会觉得畅快。
长公主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再说那柄玉如意,笑了笑,故作轻松道:“快跟姑母说说,你是怎么将时间拖延至今日的?”
祁丹朱笑了笑,“此事说来话长,容我慢慢说……”
祁丹朱亲自扶着长公主,将她送回去休息,她风尘仆仆地奔波两日,脸上早就已经有了倦容,该好好休息了。
锦帝当天夜里就病倒了,据说是生了梦魇,在睡梦中惊呼不断,一直喊着柔妃二字,醒来往往是满头大汗。
君行之也病倒了,昨夜他将衣服都盖在祁丹朱身上,自己受了风寒,回屋后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君行之昏睡了一夜,清晨时才醒过来,他睁开眼,看到祁丹朱趴在他床边,正目光殷切地看着他。
他不自觉笑了一下,呛咳了两声。
祁丹朱赶紧去桌上端了茶盏,喂他喝了两口水。
“你终于醒了。”祁丹朱将茶盏放到一旁,动作麻利地将他额头上的帕子拿下来,放到旁边的铜盆里,然后往他身后掖了一个枕头,扶他坐了起来。
祁丹朱所有动作一气呵成,等君行之反应过来,祁丹朱已经拿着瓷勺将汤『药』喂到了他的嘴边。
祁丹朱看他愣住,将汤勺往前递了递,笑盈盈道:“这是太医开的汤『药』,喝下去能好得快一些。”
君行之舌尖莫名有些酸涩,他低下头,将『药』一滴不剩地喝了下去。
祁丹朱喂他喝完『药』,将『药』碗放下,拿着绢帕给他擦了擦嘴。
『药』味有些苦,君行之轻轻蹙了蹙眉。
祁丹朱笑眯眯地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桂花糖,“你以后也要习惯被我疼。”
君行之细细感受着嘴里蔓延开的甜味,却依旧觉得舌尖发苦,他将祁丹朱的手攥在手心,垂眸看着她白嫩的手指。
他跟她十指相扣,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丹朱十指不沾阳春水,照顾起人来却如此细致周到。”
他心中升起点点疑『惑』,或者说这种疑『惑』已经存在很久了。
一位养尊处优的公主,如果真如传言那般骄纵跋扈,照顾起人来又怎么会如此细致入微?
他早就发现,祁丹朱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别人的心思,就像刚才,他才刚蹙起眉,她便知道他是觉得苦了。
祁丹朱若真像大家以为的那样,是一位无法无天的小公主,那么她只管肆意妄为即可,根本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更不会去察言观『色』。
只有从小谨小慎微的人,才会习惯『性』地去观察别人的面『色』,留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久而久之,养成了察言观『色』的习惯,这样她才能第一时间感知别人的情绪变化。
锦帝这次面对和亲之事的态度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一位真正疼爱女儿的父亲,在面对女儿即将被送去远嫁和亲的时候,真的能够做到像锦帝那样坦然而理智吗?
他不敢深思,如果祁丹朱并非传言中那般受尽宠爱,那么她这些年……究竟过着怎样的日子?
他心里又酸又疼,心口是说不出的难受。
祁丹朱听到他的话,轻轻愣了一下,低头笑了笑说:“我只照顾你和明长。”
她微微蜷缩手指,想将手收回来。
君行之喉咙滚动,将祁丹朱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小心翼翼,不胜温柔。
他突然道:“丹朱,等我见到陛下,我就跟陛下求娶你可好?”
他一刻也不想再等了,他想守在她身旁,陪她苦,陪她笑。
他握紧祁丹朱的手,声音有些急切地道:“我知道我现在既无功名,也无家财……”
祁丹朱伸手挡住他的嘴,眼眸笑了笑,靠进他怀里低笑道:“有你就够了。”
君行之抱紧她,忽然觉得什么也不用说。
他们有彼此就够了,无论想要什么,他们以后都可以手牵着手,一起去努力。
他抬起祁丹朱的手,虔诚地亲吻了一下。
从此以后,他再不会放开祁丹朱的手。
锦帝一病就病了很多天,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大家闲来无事,在草场上自由狩猎,没有锦帝拘束,反而更加逍遥自在,大祁的朝臣们忍不住私下又跟塞外使臣们比了几场,玩得不亦乐乎。
使臣们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似乎就算不能娶到祁丹朱,也还对其他公主虎视眈眈,不知道心里有什么打算。
祁潭湘和祁芙薇吓得大门紧闭,轻易不敢出来,祁丹朱和君行之反而成了这草场上最悠闲自在的人。
君行之病好了之后,他们白日一起骑马『射』猎,夜里偷偷到山里看星星、赏月,偶尔君行之还没忘记自己作为先生的职责,『逼』迫祁丹朱背几首诗。
小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转眼就到了快回京的日子,在回京前几天,锦帝身子终于好了起来。
按照往常的惯例,大家离开行宫草场前,必定要再次举行宴席,将大家最近猎到的猎物都拿出来比试一番,再挑选一些好吃的野味,拿出来以篝火烤食,味道鲜美,别有韵味。
这日宴席开始之前,锦帝先把祁丹朱叫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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