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岑临从飘满花瓣的巨大浴池中走出来,水珠顺着他线条分明的腹部肌肉滑落,穿上侍人准备好的白衣,衣料柔软丝滑,裁剪得十分得体,广袖绣云纹,配以小道士出尘的气质,像极了随时可以凌风而去的仙人。
昨夜雨听澜的二胡曲,震伤了他的经脉,把他带回来后给他喝了药,内伤只要调养就好,只是内力是不能再用了。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谢岑临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一下,看似云淡风轻,实则讽刺意味十足,这身衣服再合适,他也还是喜欢他那身道袍。
他扯了块丝巾,倚在窗边擦头发,从高高的阁楼上远望,视线越过门口两棵树,这个螺岛尽在视野中。
风之护法的思言阁,不知道母亲她是否也曾在这里眺望过。
敲门声响起,两个白衣侍人推门而入,一个将燃尽了的熏香换成新的,另一个将饭菜放到了桌子上。
谢岑临见了那饭菜,眼角绷了绷,“……你们仙人都是喝露水的吗?”
桌子上放的哪里是饭菜?用琉璃盏盛放的两份透明的液体,看起来十分粘稠的样子。
侍人垂首恭敬地道,“回公子,这是雪蜂浆,有果腹的作用外,比普通的饭食更有营养价值。”
谢岑临弯腰仔细地看了眼所谓的雪峰浆,微笑着问侍人,“你们也是吃这个吗?”
侍人道,“这是给贵客们准备的,我们下人是不配食用的。”
贵客?谢岑临垂眸遮下眼中的情绪,这雪蜂浆不知道有什么门道,喝了说不定就老老实实去给那老魔头练功了,嗯对,不能喝。
那侍人似乎是猜到了谢岑临的想法,“公子您还是早点食用吧,到今夜子时才会有人请您去圣宫中去,期间您都要待在这里,没有半点水米,您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谢岑临眉目含笑地表示知道了,心中却道,老子都要去给老魔头当鼎炉了,没有一哭二闹三上吊就不错了,还给老魔头养好身子供他享用?
“轰隆!”隔壁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整个阁楼都跟着颤了一颤。
谢岑临眼看着木制的墙壁开始剧烈晃动,“嘭”地一声,被人从对面砸了一个窟窿,木屑纷飞,一个人从窟窿中钻了出来,被烟尘呛得直咳嗽。
两个侍人目瞪口呆,“三、三公子,您怎么过来了?”
木屑飘落后,露出了那人的身姿,穿着和谢岑临一样的白衣,年纪看起来则要比谢岑临大上一些,他将掩住口鼻的袖子拿下来后,谢岑临也惊讶了,微微眯起了眼眸看着那张和小青姑娘有八分相似的脸,心中一时间波澜起伏。
“小青姑娘”有一张颠倒众生的绝美皮相,年岁还尚小,再过几年只能更加惊绝,那样的皮相世间能有一份已是不易,怎么可能还有一份如此相似的?难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三公子是小青姑娘的哥哥?
那人拂了拂身上的碎屑,抬头一笑,“我听闻这边有吃的,便过来瞧瞧。”
谢岑临眉眼弯起,拱手道,“在下谢岑临,不知阁下是?”虽然面容有八分相似,但是笑容着实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容情的笑容多是明媚清澈,眉尾扬起的时候既有矜贵的傲气,也有少年的桀骜,而这个人笑的时候,却有一种江湖中摸爬滚打来的俗气。
那人也拱手笑道,“在下景三,就是个普通的市井小民,这些人抬举,称一声三公子罢了,”
说罢,景三又对两个侍人说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我来跟谢兄聊会儿天。”
侍人犹豫地看向谢岑临,然后被景三坚定地赶出了门,关上门一转身,他就对上了谢岑临审视的目光。
景三往前走上几步,朝他伸手笑道,“多日未见,谢兄这就不记得我了?”
谢岑临目光他的手上,那里放了一条白色腰带,他眼神一凝,他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腰,果然自己的腰带没了。
宛如隔空取物的神奇手法,神偷门的穿花手!
谢岑临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秦兄啊。”
“算你还有良心。”秦景川大喇喇地坐在桌边,拿起桌子上的一个琉璃盏,将里面的雪峰浆一饮而尽,“可算是有东西吃了。”
谢岑临坐到了他的对面,“不知秦兄怎么在这里,还有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秦景川将脸凑到谢岑临面前,“易容啊,照着小青做的皮,摸摸是不是挺好的。”
谢岑临轻轻摸了摸,触感就像真的皮肤一样,而且脸侧也没有贴合的痕迹,可以说是完美无缺。
谢岑临点点头,“没想到秦兄还会易容术。”
易容术是江湖上非常难学的一门技术,据说是要肢解无数尸体,懂得人体一分一毫的结构,对每一点细微的结构了然于心。
厉害的易容术高手不仅能在皮相上做到一样,连声音语气和神态都能模仿得十分相像,对观察力和模仿力的要求极高,易容一道,非有几十年如一日的苦练,是达不到高效果的,这也导致,世上的易容术高手很少,江湖人改头换面时多是用造价高昂的人皮面具。
“你们离开姑苏后,我也辞别师姐出来历练……”
神偷门的历练很简单,偷几件宝贝就行了,秦景川听闻夜笙宫两大魔功之一的《阴阳轴》不错,练了以后能够永葆青春,就想着把这秘籍偷过来。
首先得是上岛,他照着小青姑娘的脸给自己易容成绝世大美人,又在柳成荫路过的道边装作不经意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于是成功的被带来了这里。
这座思言阁中,关了十几个俊美男子,每日沐浴熏香,三日才给两盏雪蜂浆,美名其曰——祛除凡尘俗气,等什么时候养的出尘脱俗了,就会被送去给大魔头练功。
秦景川已经被关在这里三天了,还没祛除俗气,自己先饿得不行了,于是动手打穿了墙壁,想来这个新来的朋友这里讨点东西,只是没想到这个新来的朋友还是老朋友。
听完秦景川的讲述,谢岑临眼看着自己最后一盏雪峰浆也进了秦景川的肚子里,“秦兄你刚刚弄出那么大动静没事吗?”
“没事啊,在这里一哭二闹三上吊都没事,没人会管的。”
他们就像是精心圈养的贡品一样,要保证完美无缺,那些侍人自然是不敢打骂,加上他们反正也翻不起多大的风浪,随便闹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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