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不是说好了嘛,别太生气。”赵羲姮摇摇他的手,“你打骂他就算了,但是让他这样爬上来滚下去的太侮辱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呢。”
“我生气,他连自己郡中什么情况都没搞明白,怎么能治理好一郡?欺上瞒下,我最讨厌有人欺瞒我了。”卫澧依旧眉头紧锁。
“那你骂他,别这么把他踢来滚去了。”赵羲姮点点头,然后要松开他的手。
卫澧一把握住她的手,回扣住,不想松开的意思,“你自己主动握上来的,现在又抽回去几个意思?”他顿了顿,“可不是我想牵你手的啊,是你非要让我牵的。”
众目睽睽之下呢,赵羲姮心里默默念叨,不想牵你倒是松手啊你。
但她人前还是打算给卫澧留点儿脸的,刚才将他拽下来坐着已经很让他丢脸了。
下头人见两个嘀嘀咕咕半天,卫澧也没见发作了赵羲姮,反倒嘴角微微翘起,整个人都冒着泡泡。他们心底暗叹不得了,卫澧不但不生气,竟然还笑了。
“既然你说是旁人代笔,那就将那个人带上来!”江东郡守被踢傻了,战战兢兢说不出一句话,卫澧看向他媳『妇』儿,“你是知道的吧?”
江东郡守夫人原本老老实实缩在角落,没想到被点名,连忙摆脱责任,“妾身也时常劝他不要这么做,但是夫君不听妾身的劝告,这与妾身不相干……”
“闭嘴,让你说这么多了,我让你把人带上来!”卫澧打断她。
“哦哦。”江东郡守夫人连忙点头,吩咐了自己的侍女,侍女应下去了。
她战战兢兢要坐下,卫澧拍桌,“你跟你丈夫一块儿跪着!还能跑了你了?”
江东郡守夫人苦着脸跪下,但对比自己已经成了猪头的夫君,还是心中窃喜的。
不多时候,一个瘦弱的年轻人被带上来,说是瘦弱都夸大了,分明瘦的只剩了把骨头架子,伶仃干瘪得像个竹竿。
他低着头,战战兢兢跪下,“草民沈都安拜见主公。”
卫澧见到他,语气稍微和缓一些,让人将关于江东郡的折子递下去给他,“这是你写的?”
赵羲姮细细打量那个叫沈都安的青年,眉宇神态中都透着懦弱,目光却很清澈。
沈都安战战兢兢将折子看了,请罪道,“是小人所写,不知怎么让主公看到了,是小人的错处。”
“既然写出来,就讲讲是怎么想的吧。”
“小人拙见愚钝,说出来恐污了贵人耳目。”沈都安并不是在谦逊,他是真真正正觉得,他写得不好,像是一摊狗屎,“都是小人的错处,写出此等东西惹了主公不快。”
卫澧气恼,这人怎么磨磨唧唧的?
赵羲姮拦下他,缓声问道,“谁同你说你写得不好?”
江东郡守身子一颤,沈都安还不等说话,郡守夫人就抢先道。
“主公夫人,您明鉴呢,沈小郎君年少时候就是十里八乡的神童,这老东西见着人家奇货可居,便花了钱从他父母那儿将人买了,请先生培养。
又怕他翅膀硬了不听摆弄,所以日日圈在宅子里不让见外人,让那些先生言语贬低沈都安,说他写得东西狗屁不通。一日还好,连年这样下来,他当真觉得自己一文不值,任凭差遣了。
天可怜见的,这老东西年年的汇总都是沈都安给他写的,次次都得夸奖,那些得到了的奖赏,也都归了这老东西。”
“妾身老老实实讲了,还请主公与夫人放妾身一马。”
沈都安瞪大眼睛,眼中全是茫然,看向一侧的夫人,惊恐摆手,“夫人,您,您说笑的……我却是一文不值。”
赵羲姮心下默然,好像明白点儿了什么。
“既然觉得自己写得东西狗屁不通,就讲讲自己是怎么写出这狗屁不通的东西。”赵羲姮看向他。
“承蒙郡守抬爱,小人资质愚钝还能赏口饭给小人吃,让先生教小人学问,还将江东的各类文书都拿给小人看,把小人当做亲儿子一样照拂。
小人见去年粮食交易暴增,但各种非必需品的交易却很少,觉得应当是时局令百姓减少了非必需品的购买,转而囤积粮食以备不时之需,所以觉得不该再开展珠宝、滋补品等贸易,而是该多种粮食。
江东虽然水土丰厚,但年年都会有轻微的虫灾,导致水稻收成欠丰,所以觉得在稻田里养鸭,一边消灭害虫,一边鸭粪也能作为肥料,田里还可以养鱼……”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熠熠生辉,但转瞬亮光又灭下去,“但先生说我被郡守养得不知人间疾苦,这法子根本就不成,鸭苗会啃噬水稻,还会吃鱼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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