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一扇门,径直往里走,说道:“你骗了我,江知火。”
这是一间画室,很难想象,在如此罪孽深重的会所居然有一间这么干净的画室。
纯白的墙,纯白窗帘,有一扇窗,是整个夹层中唯一能透过阳光的地方。
房间内叠满各色绘画,画架上支着一副刚画到一半的油画作品,四周漂浮着淡雅的,属于颜料的味道。
没得躲,江知火干脆也没躲。
“谁骗谁呢?”江知火说,“你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被你拐来的啊。”
傅修望轻声笑笑,点起一支烟。
窗外吹过一阵风,白色窗帘晃了晃,傅修望在画架前坐下,深深吸了一口烟,烟头快速往里燃:“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真的傻子。”
“刚刚去干什么了?”傅修望吐出白雾,接着把才抽了一口的烟往画上摁。
画纸被烫出一个黑洞,以烟头为圆心,黑边不停往外扩:“偷我资料了?不,你应该找不到。那你找到什么了?王有呢?谁让你来的?你想做什么?”
傅修望一句接一句的问,烟头掉在地面上,他又点起另一支烟叼在嘴里。
江知火毫不畏惧的同他对视,同时用余光观察房间之内陈设。
接触这些日子,加上详细资料,性格侧写很容易得出。
傅修望,最讨厌欺骗。
掌控欲、支配欲极强。
以及,有暴力倾向。
江知火不必再与他虚与委蛇,现在说话没有意义,他该想的是怎么和傅修望打一架。
“为什么呢?”
傅修望靠近他,一句句质问,话里话外却不知所云。
“我明明都在为你们考虑吧?
”
“我有在为你们着想啊?”
“为什么不好好听话呢?”
“好好听话就不会痛了,不是么?”
他拿走嘴里的烟,同保镖内线通话:“我被人袭击了,来中间层,别让他跑了。”
接着,他直接掏出了一把匕首。
江知火:“啊,你这,违反治安管理法了啊,你看你这刀尖小于六十度,就是管制刀具了啊,随身携带管制刀具,要处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五百元以下罚款。”
傅修望嘲讽一笑,不多废话,直接冲江知火冲去。
这人绝对是抱着要捅死他的想法下手的,第一刀就直接往心脏位置扎,江知火偏身躲过。垂眸看准膝盖猛踹,紧接着扯住手臂,另一手擒肩,掌心朝下虎口用力往下压,身体迅速左转,标准的抱臂背摔。
擒拿术这玩意儿拼的是体形和力量,都是赤手空拳那江知火保准不怕,这会傅修望手里拿了匕首,必须小心,动作干脆且留有余力。
而傅修望不是只会坐以待毙的人,不至于连打赢一个高中生的自信都没有,被制住之后双手后拉,腕骨转动,匕首顿时换了个方向,直捅腹部。
江知火没带任何犹豫,弯身,直接掏出电击枪开足电力往傅修望身上顶。
电击枪的威力在线,傅修望身体一抖,匕首掉落。
江知火踢开匕首,后退几步,倚在墙侧,傅修望力气不小,刚刚那几个动作极耗体力。
傅修望没了武器,半边身体都在发麻,处于下风。
举起双手,走向江知火:“我输了,你挺厉害。”
信了他的认输才有鬼!
江知火不敢放松警惕,可画室空间着实太小,他早已退无可退,无法再保持距离,只能继续动手。逼仄之间,傅修望又冲了过来!他的袖子里居然还藏了一根短锥!
距离太近,江知火根本来不及躲!短锥尖锐,在电击枪再次触到傅修望之际,短锥直接扎进江知火腰侧。
江知火没忍住骂道:“操,你他妈是忍者吗?”
全身都他妈藏满暗器。
剧烈疼痛从腰部蔓延,这里的皮肤最脆弱,痛感最强,他甚至能感受血液正在往外流。
傅修望只是发麻,没电到脖子没那么容易晕,稍微缓了点他又再次捡起匕首,抬起手——
“砰!”
一声极其沉重的击打声。
颜慕突然出现在门外,直接一棍子敲在傅修望后背。
任何人都受不住用尽全力这一棍子,傅修望顿时软了下去。
“快走。”颜慕说,“全是人。”
几分钟前他就进入中间层,然而忽然冲上来一群保镖,狗日的主管转头寻求帮助,耽误了不少时间。
“都他叫的!先走!”江知火强行撑起身子,情况紧急,顾不了腰上的伤口,要真让一群保镖抓了没人能来救他们。
江知火深深吸了口气,洗脑自己没有受伤,用意志力战胜疼痛,被颜慕牵着往外走。
去一楼的路早被堵了,来了一大批的人,傅修望就没想让他们离开这。
江知火倒吸一口气:“好家伙,这太夸张了吧!!”
一楼没法走,就只能往上跑,二楼三楼哪能跑跑哪,好在江知火有钥匙,顺利打开二楼通道大门。
晚上七点多,二层娱乐区人原本应该挺多,但刚刚接到傅修望的内线通讯之后,工作人员立马将大厅的人员都安排到别处。
12月26日,圣诞节刚过一天,各种装饰还未撤去,就连背景音乐也依旧是圣诞歌单循环播放。
此时此刻,整层楼功放音箱正在播放《we wish you rry christas》。
空无一人的长廊,安全通道大门忽然被撞开,两个男生牵着手往外跑,身后追了一群黑衣保镖,背景音乐唱着圣诞快乐。
挺鬼畜的一副场景,拍电影似的。
【we wish you on a rry christas,we wish you on a rry christas】
都是接受过训练的,保镖们没道理追不上两个男生,有几个扯住颜慕,手套被扯掉,肌肤接触刹那颜慕低吼一声。
江知火腰部受伤,没什么战斗力,只好借助外物,推倒走廊上摆着的圣诞树,将礼物盒一个个往后砸。
盒子里填充的,塑料泡沫满天飞,糊了满头。
【we wish you on a rry christas,and hay new year】
江知火牵住颜慕往前跑,偶尔回下头:“我操这会不会闹太大了?”
“不会。”颜慕说。
江知火有点喘:“我有种在拍电影的感觉,不是,我就进来插个信号器,怎么就闹这么大了!颜哥你怎么进来的!!”
【we wish you on a rry christas,we wish you on a rry christas】
保镖们对整个会所的路线自然比他们熟,早就在来到二楼时就有的往另一条路走,此时从前方拐角冲出来,前后两队人挡住路。
“我操他们一个开会所的为什么这么多保镖!!!”
腰好痛。
短锥直径大,跑动间伤口早就撕裂了,血不停涌出来,江知火越喘越用力,双腿发软,近乎无法抬起。
“颜哥快拉着我跑,往右。”
【we wish you on a rry christas,and hay new year】
右边还有条路,江知火在前一天摸索出来的,只是那是条死路,所以保镖们根本没想往那拦。
但虽是死路,却有消防应急按钮!
颜慕敲碎那层玻璃,按下红色按钮。
整间楼层的灯光暗了下来,接着开始不断闪烁,黑红二色灯光在眼前来回闪烁,刺耳又绵长的消防铃声响彻耳畔。
头顶紧急喷雾开始运作,冰凉的水劈头盖脸的从天花板浇下。
而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了警笛声。
警车将整间会所团团围住。
江知火终于放松下来,用力喘息。
他唤:“颜哥。”
“没事了。”颜慕轻抚江知火后背。
他们
身上都被淋湿了。
“没事了。”颜慕又说。
保镖们再想动也没办法,他们已经没有立场,情况已经很清晰,大门被围住,他们没有一人能跑得掉。
颜慕把江知火搀往楼下。
一楼大厅里乱做一团。
碎了满地的玻璃,车头撞烂的红色超跑,警员,工作人员,警戒线,倒在地上被手铐铐住的傅修望。
警员们正在紧急处理会所中消费者的情绪,排查身份。
颜慕和江知火往外走,身上都是湿的,头发黏在额头上。
有个身姿挺拔的中年警官进来,身旁的队员喊了他一声“郦队”。
是郦皓。
而郦皓没有偏头看江知火。
江知火也当做不认识他。
他们擦肩而过。
谁都不是神,被捅一锥子挺这么久已经是极限。
江知火脸色惨白,可他并不愿意让其他人看到,于是软着身子把自己埋在颜慕怀里。
“颜哥你扶我一下,别让我倒下去。那太丑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那有救护车你帮我问问我能不能上,我是没力气了。”
颜慕低头,就连他的掌心都是红色,沾了血的。
“江知火!江知火!”颜慕不停叫他。
江知火阖着眼,没有一点反应。
颜慕把他扶上救护车,何淼淼捆了一头绷带坐在车里,医护人员给江知火做紧急处理。
江知火躺在简易病床上,衣服沾了水和伤口黏在一起,只能剪开。
动作间牵动伤口,很疼,他皱了皱眉头。
颜慕一直牵着他的手,替他抚平眉心。
他说:“小舟,没事了……”
声音很轻,有从没听见过的温柔。
江知火:“!!”
江知火不是全程没有知觉,疼死了,剪刀挑衣服布料时还差点扎他肉里,他就是没力气睁眼没力气反应。
习惯了疼,脑袋昏昏沉沉的,江知火是真的很想睡一觉,左右这种伤口不会死人,于是他打算放任自己晕过去。
但在彻底没有意识之前,他还是能听见周围的声音。
于是,在晕过去前一秒,江知火内心只有一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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