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菩停在伏鸦侧后半步,将手中的伞举到伏鸦的顶。倾斜的雨幕被伞面拦住,声音细细碎碎地欺进伏鸦耳中。
“施主身上淋透了。”
好半晌,伏鸦才僵着手去接沈菩递过来的伞。即使将伞接来,他也偏着脸,敢去看她。
“阿弥陀佛——”
沈菩竖掌,向后退去,伴着她的一道无声轻叹,往回走。
箫躺在雨泥里,看着沈菩走到身边,只要他一抬手能抓到她的衣摆。可是他没有力气抬手,连出声喊她的力气都没有。他眼睁睁看着沈菩转身离去,越走越远,他张了张嘴,一个音发出来,满是血水的口中又被灌进了凉雨。
那扇木门再次在沈菩身后关上,箫知道再也等到她走出来。融化溃烂的心忽然开始剧烈地疼痛,窒痛让他大口大口地呕血。他被血水溢满的眼眶黏连,很快什么都看清了,视线里只是脏兮兮的一团红『色』。
沈菩回到寺中,没有再撑伞去河边寻衣,而是跪在慈悲的佛像。
她并没有认出箫。
她知寺外事的因,可世间善恶本难辨。死生早已看透,无谓纷争,人死如灯灭。她虔诚地捻着佛珠,为世间所有亡者诵着超度的往生经。
寺外,伏鸦手忙脚『乱』的将外袍脱了,小心翼翼将沈菩递来的伞包裹来,放在一旁,才活动活动手指,去生剥箫的人皮。箫将会活着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人皮被剥下来的滋味。
伏鸦用雨水洗净手上的血迹,一手小心翼翼将包着的伞抱在怀里,一手拎着血淋淋的人皮。他转凝望妙安寺。
她皈依了佛,从此伏鸦跪拜每一个遇到的佛,愿各路佛善待她。管它是菩萨、明王,还是弥勒佛。
细雨很快停了,伏鸦转身回京,此生会再来打扰她的修行。
垂柳浮水,雨珠从枝杈间坠入河面,敲醒一圈圈浅浅涟漪。暖红的落日余晖洒落河面,涟漪浮动间满是潋滟。
夕照镇的夕阳,真的很美。
·
裴徊光合着眼懒洋洋地坐在海棠树下的摇椅中,腿上放着一个红胆深口大碗,里面装着些荔枝。那株荔枝生长了五年,终于结出像样子的荔枝了。
裴徊光早听见脚步声了,他略略抬眼皮,瞥着身边的小东。
狗剩儿站在裴徊光身边,从他腿上的碗中拿了颗荔枝在剥。
“啧。跑到咱这里来偷吃了。”
狗剩儿小手捏着剥好的荔枝往裴徊光面送,『奶』声『奶』气地说:“偷吃,给爷爷剥的。”
裴徊光瞥着狗剩儿小手上沾的泥巴,在吃这颗荔枝。裴徊光眼角的余光瞥见从后院过来的哑叔,略抬下巴,道:“给他吃。”
狗剩儿了,一颗够呀。他又剥了一颗,一手抓着一颗莹白的荔枝,小短腿跑飞快,一边跑一边喊:“太爷爷!吃荔枝啦!”
哑叔才会嫌狗剩儿的小手上有泥巴,他眉开眼笑地张嘴吃了,又把手中用萝卜雕的小花灯递给狗剩儿。
“好好看哦!”
狗剩儿接过来之后,立马转朝裴徊光跑过去,献宝似的踮脚尖高举萝卜小花灯给裴徊光看。
裴徊光瞥一眼,啧笑一声,道:“这哪儿好看了?他雕的十二生肖才勉强能看。”
哑叔傻呵呵地笑。
狗剩儿凑到裴徊光面追问着十二生肖有多好看。他一都怕裴徊光,甚至没看见裴徊光嫌弃的目光,将一双小脏手搭在裴徊光的腿上。
他刚会说话时,裴徊光随口一句“叫声爷爷来听听”,没曾他这样一直叫了下去。有时候裴徊光觉这孩子挺好玩,但大多数时候还是嫌弃小孩子麻烦,也没将他养在身边,让他和父母生活在一,偏偏狗剩儿总是爷爷长爷爷短,围着裴徊光转。
今儿个是苏翰采那老古板的古稀整寿,裴徊光打算去瞧瞧苏将他的干闺女养怎么样了。自那孩子出生,他便没再去见过。他将快要爬到腿上的狗剩儿扯下去,再把腿上的那碗荔枝塞给他,换身衣裳往苏府去。
齐煜,,应该说安煜,如今十岁的年纪比同龄人要高出许多,长了器宇轩昂“少年”帝王的模样。
苏翰采是她的恩师,也是朝中重臣。他的古稀整寿,安煜亲自登门拜寿。持续五年的战事终于结束了,举国欢庆。沈茴也了闲,与安煜一同去了苏府。
沈茴与安煜今日穿的都是常服,对跪地迎拜的朝臣说今日免去虚礼,只为左相拜寿。天下初定的喜悦未消,整个寿宴气氛很好,其乐融融。
宴席过半,安煜觉堂内有些闷热,带着随从出去走走。
走了没多久,安煜听见奇怪的响动。他带着人循声而去,看见两个七八岁的小郎君落了水,周围只有一个小姑娘。那小姑娘回过,红着眼睛朝安煜扑过来。
“呜呜他落水了!”小姑娘抬『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
安煜下令救人。
“要怕,他会有事。你叫什么?是谁的千金?”
小姑娘怯生生地说:“我叫苏为昱。”
安煜恍然,原来是恩师的孙女。
“没有招待好客人,祖父要骂人的。”苏为昱去拉安煜的袖子。
“无妨,朕会与你祖父说。”
苏为昱笑出一对小虎牙。可安煜刚转身,苏为昱脸上笑意尽消。
其,人是苏为昱推进湖中的。
嗤,谁让他说他『性』格古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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