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寂斋是米其林素食馆, 走的是高端素食路线,店内装修是中式古风,有青灯古佛的肃寂感, 清净充满佛性。
陈松年等人到达时,秦年时早已在包厢内等候。
毕竟都是商场上的人, 虽然心思各异,可还是照例进行了一番礼貌寒暄。
陈松年勾着嘴角,看似和蔼, 实则那双眼却是冷静至极, 毫无半分情绪:“秦总,真是久仰久仰,早听说您年轻有为, 才貌不凡。如今一看,果然是名不虚传,后生可畏啊。”
闻言,秦年时不卑不亢,语气平缓而有礼,将话说得滴水不漏:“家父也时常提及陈董,对您夸赞不已, 早就想来拜会,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今天也算是了了夙愿了。”
身段窈窕,温婉得体, 穿着中式旗袍的服务员走进包厢, 在两人的寒暄声里,将菜品一样样摆上。
清寂斋的菜品都保留了食物的最原始风味,回归真我。
鲜嫩的烟熏牛肝菌, 香气缭绕的黑松露米饭,鲜味十足的松茸豆腐,看着便令人食欲大开。
秦年时亲自为陈松年倒上了杯特级西湖龙井,色泽嫩绿,清香柔和。
秦年时西装挺括,身形挺拔,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优雅,十足十的清贵干净。
他声线平缓,慢条斯理地道:“听闻陈董口味清淡,喜食素餐,所以我选定了这间素食馆,也不知合不合陈董的胃口。”
陈松年将茶杯端起,却没喝,只任由那茶香顺着热意氤氲着自己的脸,嘴角勾出了冷静的笑,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不瞒秦总,我的胃口,比较大。”
这番话,明显就是意有所指了。
金樽集团虽然在北城,可野心颇大,近年来也暗中觊觎南城的广阔市场。
秦年时清淡挑眉,漫不经心地问道:“哦,愿闻其详。”
包厢内灯光是暖色调,打在陈松年脸上,落出了阴影,他声音也像是在阴影里,有种微凉的潮意:“其实,我们金樽集团一直有意与您旗下的思目高科技研究院进行合作。”
秦氏旗下的思目集团,近年着重投资高科技项目,成立了思目高科技研究院,覆盖量子计算,芯片技术,金融科技等产业,发展势头良好。
金樽集团此时提出合作,不过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分一杯羹。
秦年时敛眸,笑而不语,只是端起茶杯,缓慢地饮着。
茶味鲜爽,甘醇香郁。
茶是好茶,话倒不是好话。
秦年时不做声,只垂着眼,唇边含着意味不明的笑,令人辨不清心思。
包厢内的气氛顿时凝滞起来,有股无形的厚重。
冯印枕给贺娟娟递了个神色,示意她活跃气氛。
这种场合,带着个漂亮女人过来,就是为了在男人谈话陷入僵局时,当做柔化剂活跃气氛。
贺娟娟紧握了下手,掌心里瞬间有粘腻的冷汗,她深吸口气,挤出了端庄的笑容:“秦总,我给您倒茶。”
随即,贺娟娟起身,拿起茶壶,为秦年时的白色瓷杯中重新注入热茶。
“多谢。”
秦年时礼貌道谢,随即看向陈松年,眼里露出种平淡的笑意:“陈总胃口这么大?能吞得下吗?”
桌上有百合,做成了莲花状,中间点缀着枸杞,颇有禅意。陈松年夹了片,放置于口中,咽下后,方才缓声道:“吞不吞得下,就是我的本事了。不过也不劳秦总关心,您现在应该关心的,是江小姐。毕竟,江小姐这事,闹得也实在太大了,不好收场啊。”
秦年时微眯着眼,似笑非笑:“说到底,能闹这么大,也都是拜《自新报》以及冯主编所赐。”
冯印枕能爬到这个位置上,也是个人精,自然清楚,在这场大佬与大佬的对话中,自己没有任何插话的余地,于是只低头,不敢发声。
陈松年到底是老狐狸,此时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道:“说到这,确实应该跟秦总道个歉,是他们没弄清楚江小姐与您的关系,不知轻重下了手。只是现在如果要平息事件,少不得要让《自新报》道歉澄清,要推人出来挡枪,《自新报》肯定得自扇耳光,伤筋动骨。这么大的损失,用我们的合作来抵,不是合情合理吗?”
这番话,明着看是客套周全,但其实也是暗中威胁。
秦年时眼神散漫,仍旧漫不经心地笑着,并不接陈松年合作的这个话题。
陈松年的神色,也逐渐冷了下来。
这秦年时果然如传言中那般,年纪轻轻,但心思深沉,手段狠准,想要从他手里分一杯羹,可是不容易。
就在这时,秦年时手机响起,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起身道;“抱歉,我去接个电话,
先失陪下。”
陈松年尽量保持放松的神色:“秦总请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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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年时来到了清寂斋的庭院内。
石墙上爬满藤蔓植物,有种古旧的风雅。林木青翠,月光从树影中落下,在地上形成斑驳光影。
是个安静私密,充满禅意的所在。
电话是秦年时父亲秦传意打来的。
秦传意语气格外低沉,如同浓稠的夜色:“你还是没听我的话,跟陈松年见面了?”
这话一听就知道,老头子是在私下派人跟着他。
秦年时短促地笑了声,声音里有着嘲讽的意味:“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秦传意急促地呼吸着,似乎压抑着自己即将爆发的怒火:“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为了那样一个毫无背景家世的女人?你是不是疯了?”
闻言,秦年时的眼里瞬间冷了下来,像是积聚了寒气:“我的事,我自己清楚。”
秦传意被噎了半晌,到底也知道,如今的秦年时再不是幼年时那个任由自己摆布的孩童。他只得强抑住怒意,做了最后的妥协:“我警告你,其他要求都可以答应。但思目这个项目,绝对不可以让他们涉及。如果你答应了,我没办法向其他股东交代,到时候这烂摊子,你自己收拾!”
秦年时掐了掐眉心,最终应了:“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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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年时在院子里打电话,而冯印枕则与陈松年继续待在包厢内。
陈松年看得出,在思目项目上,秦年时始终不肯松口,心里不免有些烦躁。
而冯印枕也自然看出了陈松年的不悦,不敢撞枪口上,便开始将目标转向贺娟娟。
冯印枕将手放在贺娟娟的腿上,笑得轻佻:“我说,叫你来,就是让你见机行事,伺候好秦年时的,可你倒好,全程就这么端着,装什么清高呢?等会,自己有眼色点,靠秦年时坐近些,撒娇撒痴,让他别这么冷。”
说到这,他手上更用力了些。
贺娟娟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面皮倏然抖动了下。
贺娟娟专业能力极强,但也是熬了好几年,才熬上了这个职位。
期间,她经历过了不少这类骚扰,但为了工作,也只能忍耐,与这个社会妥协。
“听见了吗?”冯印枕的手,似乎更放肆了些。
“恩。”贺娟娟再次用力地握紧了手,掌心中满是粘腻汗珠。
就在这时,始终默不作声的陈松年忽然开口:“那个江山色,长得怎么样?”
冯印枕忙放开了贺娟娟,赶紧着打开手机,调出了江山色的照片给陈松年看。
“嘴虽然厉害,但长得倒是真不错。我记得那天在慈善晚宴上见到那个江山色,穿的是一身金色晚礼服裙,那身段,还真是厉害。您还记得当年那部《月牙湾》的女主演,舒静安吗?小道消息说,江山色就是她的私生女,跟她长得挺像的。舒静安当年可是娇娇弱弱,惹人怜爱,她女儿倒是跟个泼妇似地。”
陈松年看着江山色的照片,眼里没什么情绪,也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冯印枕想到什么,忽然笑出了声,眼神含义丰富,整个人显得更加油腻:“不过啊,这泼辣也有泼辣的好处。依照我的经验,这种女人,一般在床上都表现得特别好,让人回味无穷。不然啊,那个秦年时怎么会这么帮她?肯定在床上,浪得没边,别提,还真想跟她试上一次。我倒想听听,那浪蹄子的嘴,是怎么叫的。”
这话说得格外透骨,贺娟娟喝了口茶,可仍旧没压制住胃里的恶心。
就在这时,包厢的雕花木门被人推开,秦年时缓步走了进来。
冯印枕顿时愣住,一时猜不透秦年时到底有没有听见自己刚才的那番话,心里不免有些忐忑,紧张到喉咙也缩紧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是听见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再不济,陈松年还在这镇着呢,秦年时总不能为了自己的一时口嗨而跟金樽集团伤了和气吧。
不过是个女人,不至于。
想到这,冯印枕也稍稍放下心来,忙客套地问道:“秦总打完电话了?”
“是,电话打完了。”秦年时颔首。
他身材高挑,整个人干净清俊,此时,那唇形明晰的嘴微上扬着,然而声音里却没有什么情绪。
他好整以暇地褪下了西装外套,放置在雕花红木座椅椅背上,又不慌不忙地单手将领带松下。
之后,秦年时抬眼,看向冯印枕,他的黑瞳里,仿佛淬着千年寒冰,冻得人浑身发颤。
“现在,该打你了。”
秦年时完全没有给冯印枕任何的反应时间,长腿一迈,三两步便冲了过去,左手用力揪住冯印枕的领带。
冯印枕仿佛是一只被人掐住脖子的鸡,憋得面红耳赤,毫无反抗之力。
随即,秦年时右手重重挥拳过去,直接击中冯印枕的口鼻。
只听冯印枕一阵哀嚎,顿时鼻血淌出,狼狈不堪,他只得闭着眼,尖叫道:“秦先生,你疯了?!”
秦年时却并没有回应,也没有放开冯印枕,他双眸寒凉,继续挥拳,再一次击打在冯印枕脸颊上。
不过两拳,冯印枕便鼻青脸肿,整张脸血肉模糊。
贺娟娟站在角落里,远离了两人,看着被殴打的冯印枕的惨状,眼里露出了惬意的光。
陈松年倒是看清楚了,秦年时没有疯。
他只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能惹得如此冷静的秦年时为其出头,看来,那个江山色确实在他心里有重要地位。
陈松年眯起双眸,脸色晦暗不明,出声唤住了秦年时:“秦总,再怎么说,冯印枕的大伯,可是我们金樽集团的大股东。您当着我的面把他打成这样,让我回去怎么交代?这要是传出去,我们金樽集团的面子又往哪里放呢?”
秦年时看向陈松年,眼尾上扬,弧度尖锐而凛冽。随即,他嘲讽般地一笑,声音泠然:“思目的项目,我答应你们加入。而我的人,你们怎么诋毁的,怎么给我澄清。”
陈松年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好的,一言为定。”
秦年时收起了笑容,眼含轻蔑:“现在,可以打了吗?”
陈松年十指交叉,笑容浓烈:“请便。”
秦年时再度挥拳,拳拳朝着冯印枕的脸颊挥去,开始时,冯印枕还在哀叫呼救着,可渐渐地,那声音便微弱下去,只剩下怯懦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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