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 谢新梦便知道自己有个哥哥,叫秦年时。
秦年时与自己不同姓,因为他们的父亲是不同的两个人。
秦年时并没有与自己和母亲林兰情同住一起, 只是偶尔才会在外公外婆家出现。
在谢新梦的印象里,这个哥哥,始终是个沉默的少年, 有着孤高,清冷, 寂寞的背影。
林兰情似乎并不喜欢秦年时, 每次看见他,也都是冷漠以对, 和对谢新梦的温柔体贴截然相反。
谢新梦偶尔会发现,秦年时会在角落里看着林兰情与自己的互动, 眼神里闪着明明暗暗的光。
直到自己成年之后, 谢新梦才醒悟, 那光的名字叫——羡慕。
虽然两兄弟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而且秦年时对他也并不亲近,可谢新梦还是打心眼里喜欢秦年时,崇拜这个哥哥。
年幼的谢新梦整天就跟在秦年时身后转悠, 虽然林兰情每次看见, 都会制止他, 可谢新梦却不听,仍旧执拗地偷偷跟着秦年时。
事情就发生在谢新梦七岁的那个盛夏,那天, 是林兰情的生日。
外公将秦年时也接来了林家别墅里,想要晚饭时一同给林兰情祝贺。
七月的正午,空气窒闷得仿佛不再流动, 树上的蝉也被烈阳晒得有气无力地鸣叫,林家所有大人都在午睡。
而谢新梦却发现,秦年时起身,穿上外套,准备外出。
“哥哥,你去哪里?”年幼的谢新梦揉着惺忪的眼睛,拉住了他。
“我去给妈拿礼物。”秦年时淡声解释,并将谢新梦的手,从自己衣袖上轻扯下。
“也带我去好不好?”谢新梦恳求。
“你留下。”秦年时的声音轻而冷,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说完后,他便打开别墅的铁艺大门,朝外走去。
谢新梦并不死心,他悄悄跟在了秦年时身后,学着他的模样,打开了铁艺大门。
秦年时走得很快,眼看就要拐过街角,谢新梦怕跟丢了,便着了急,大声喊道:“哥!”
他边喊,边朝着秦年时跑去。
然而就在这时,别墅门前的大道上,一辆轿车驶来。
在刺耳的刹车声后,谢新梦倒在了地上。
在昏迷前,谢新梦恍惚间看见了刺目的阳光,还有秦年时朝着自己飞奔而来的身影。
谢新梦被众人紧急送入了医院,幸好,那轿车司机在最后关头及时刹车,谢新梦没有生命危险。
可问询赶来的林兰情情绪却异常激动,一口咬定是秦年时故意要害谢新梦,让他从此必须远离谢新梦。
谢新梦至今还记得,那天,林兰情将秦年时推搡出了病房门。
她的声音里,有着足以让人僵硬的寒意:“你毁了我,又想要来毁了我儿子吗?你滚!以后不要出现在我生活里!”
秦年时没有进行任何的辩解,他只是沉默着,转身离开。
走廊的灯,将他的身影拖得很长,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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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和阳光从窗外映入,给病房内的所有物事都釉上了层静谧的光。加湿器内的水,仍旧在“咕噜咕噜”响动着。
谢新梦将故事讲完,看向江山色,眼神里颇有深意:“听完这些事,你有什么想法吗?”
江山色对上谢新梦的眼,认真回答道:“我觉得,你命挺大的。”
小时候被车撞,长大后又被人捅,谢新梦还真是个倒霉催的孩子。
不过毕竟人家重伤在床,江山色觉得自己还是得说点吉利话。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谢新梦感觉到,听了这话,伤口好像更疼了。
他费尽口舌,讲述了这么一个温情故事,结果到了江山色嘴里,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什么是致命女人,江山色就是名副其实的致命女人。
谢新梦只好奇秦年时是如何活过这三年的,太不容易了。
不过谁让自家哥哥就聋了耳朵,非她不可呢?
没办法,谢新梦只能深吸口气,继续保持着平静的声调:“其实在我受伤的那件事里,我哥没有任何错,是我自己不懂事,非要跟着他去的。可是我妈却偏偏将气都发在了他身上。我也不太清楚,我妈为什么对我哥有那么大的恨意。我妈和秦传意离婚后,我哥就一直住在秦家。可是据我所知,秦传意总是忙于工作,也并不太关心我哥。他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所得到的亲情极度匮乏,自然也不太懂得怎么去表达情感。所以,外人总是认为他冷漠高傲。甚至于,他在你面前都始终是清冷的模样。但是我知道,你在他心里,是有很重的分量。所以,我希望,你能原谅他,接受他,让他幸福。”
江山色始终看着床头柜上的保温壶,那里面的汤已经冷了,表面有凝结的油,是白腻的颜色。
那白色,釉在了她的眼里,仿佛也凝住了她的表情。
半晌,江山色方才淡声问道:“谢医生,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吗?”
她没有叫他的名字,而是唤了他的职业。
谢新梦微怔住,第一次,他在江山色面前哑然。
病房内,再度陷入了沉寂。
而病房外的走廊上,则响起了急促的高跟鞋脚步声。
“好,那个项目你先盯紧,刘总那边,我会跟他再协商……”
这两天因为忙着照顾谢新梦,秦年时落下了不少工作。此时,秦年时正在电话里对助理下达着指令,不经意抬眼,他看见了朝着自己快步走来的林兰情。
林兰情身着长裙,仍旧是一副气质出众,不染俗世尘埃的模样,只是不知为何,整个人却较上次见面时瘦了不少。
此时,她面容上罩着寒霜,双眸黑沉,如同有野火在烧。野火成为利箭,直刺向秦年时,似乎是要刺穿他的胸膛。
秦年时被刺中了,站在了当场,浑身像被钉住,不再动弹。
但是并不疼。
因为已经习惯了。
林兰情越过了秦年时,直接步入了病房内。
江山色和谢新梦看见倏然出现的林兰情,皆是大惊。
“妈,你怎么来了?”谢新梦心知不好,忙想要将伤口掩饰住。
此时的林兰情,却如同冬日里埋在雪里的白玉,浑身都泛着冰寒。她没有理会谢新梦的问话,而是直接冲上去,掀开了他的被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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