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深夜, 整座客栈却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几乎所有客人都被老板娘一嗓子吼醒,三三两两走出客房,聚集在前厅。
“老板娘, 我没听错吧?”不少人瞠目结舌地问。
“那哪能错!他们真的和离了!”老板娘也不计较自己客房的损失了, 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该!”
纵使闻岳与谢子书没有下去凑热闹, 修炼后过人的耳力也使各种声音源源不断地汇入闻岳的耳朵。
“真的假的?”一道粗犷的声音道, “他们不是感情很好么?为何会和离?”
“我猜肯定是闻岳犯了老毛病, 他从前不就见一个爱一个,风流得很。算算从他入赘祁连山,已经有十年了吧。”
“都十年了?!”
“是啊, 保不准他早就腻了, 出去偷腥,被玉折渊捉奸后赶出碧竹峰——这可不是我瞎说的,我刚专门传音问了我朋友,他说三天前不少人都亲眼见到闻岳背了个包裹,御剑离开碧竹峰, 中间似乎后悔了, 返回绕了三圈。可有什么用, 玉折渊已经不要他了!”
“他已经很有艳福了, 生生霸占了玉折渊十年!要知道, 这老色鬼当初就想囚禁玉折渊,玉折渊愿意跟他,绝对是被强迫的。”
“那可未必,这玉折渊也不是什么善茬,说是什么仙界第一美人, 实则以色侍人委身于闻岳,不就是想找个靠山?如今闻岳见异思迁,就一脚踹开他,保不准早找到了接盘金主,专门找个理由甩掉闻岳呢!”
闻岳:“……”
闻岳听他们越说越离谱,三言两语间编排出一个个渣贱狗血强制爱故事,不由唇角抽搐,额头欢快地跳起青筋。
谢子书见他表情,忽然开口:“我的想法倒是与旁人不同。”
闻岳:“……嗯?”
“我在人界时,一直听说魔尊与仙君伉俪情深,琴瑟和鸣,早已流传为一段佳话。”
“这样一对神仙眷侣,又怎会轻易和离?其中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闻岳:“……”
闻岳不知该如何接话,正在下楼的老板娘听见谢子书的话,直接怼了回来。
“隐情?能有什么隐情?”老板娘扭过腰身,挺着胸脯道,“这话可是玉折渊亲口说的,并非捕风捉影!”
“想也知道,若非他亲口承认,消息怎会传的如此之快?”
“他都放言告诉天下,便是摆明了要与闻岳划清距离,老死不相往来。”蛇妖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闻岳啊闻岳,你也有今天!”
谢子书:“……”
原本闻岳听其他人编排故事,还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感觉,因为他们谈及的是原主与玉折渊,与他并无关系。
可“和离”一事,却发生在他与玉折渊之间。
闻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玉折渊昭告天下,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
也斩断了他最后一丝妄念。
这样也好……
谢子书侧头观察闻岳,发现闻岳不知为何,突然安静、甚至落寞了下来。
这个人似乎有千面——笑得时候神采飞扬,冷淡的时候不易接近,拘谨时有些可爱,落寞时,莫名让人心脏一动,想要安慰他。
于是谢子书道:“这么吵也睡不着了。独孤兄不如同我下楼喝杯酒?”
闻岳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抱剑走下楼梯。
两人叫了一壶莲花白,用骨瓷杯斟满。晶莹剔透的酒液晃荡在骨白的杯中,被闻岳单手举起,一饮而尽。
谢子书见他喝得急,桃花眼微微一弯:“独孤兄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闻岳抿了抿唇,不说话。
“好吧,让我猜猜……”谢子书道,“方才老板娘说了那番话后,独孤兄才沮丧下来,想来魔尊与仙君和离一事,触动了独孤兄心中的伤疤。”
“也是情场失意,求而不得么?”
闻岳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求都不能求。
谢子书摇晃酒杯:“独孤兄是个痴情人。”
闻岳:“我不是。”
他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这次放在唇边,慢慢地品。
莲花白的味道清甜带辣,混合莲花的清香与酒液的醇香,入口回甘,唇齿都染上热意。
就这么饮了几杯,闻岳不胜酒力,两颊渐渐发红,眼睛也含了一汪水似的,锋锐不再,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可怜。
谢子书:“没想到独孤兄酒量欠佳。”
闻岳勾唇苦笑,心道,他什么都欠佳。
然而,这种话是不可能说出口的,只能像饮下一口灼人心肺的烈酒,含在喉中,慢慢地消化。
周围几桌都坐满了妖魔鬼怪,无一不在谈论他与玉折渊和离之事,声音还喧闹刺耳,吵得闻岳脑仁疼。
“你们刚说的都是臆测!臆测懂么?!万一那玉折渊没有找到新靠山,岂不是就一个人了?”
“是哦,”一只青面獠牙地罗刹露出猥琐的笑容,“听说他经脉尽碎,压根是个废人,偏偏有这样的美貌……你们说,没有魔尊的庇护,玉折渊会不会被千人上万人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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