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瞬间成为了焦点。
流言中的女王情人和女王未婚夫的弟弟在公共场合起了争执。
事情格外微妙。
如果拒绝阿瑟亲王,相当于狠狠得罪他们的新盟友。但另一方面道尔顿作为女王新提拔的帝国元帅和明面上的忠实拥戴者,如果拒绝他,以后人们向女王效忠就要再多加思考了——主君如不能给予追随者尊严和荣耀,就将丧失被拥护的资格。
目光聚集在女王身上,带着审视。
阿黛尔心知肚明。
先前的叛乱,固然是因为大部分人难以接受一个女人统治帝国,但更多的是出于轻视和不信任。她太年轻了,那些精明圆滑的贵族们很难相信她拥有老辣的政治手腕。
她的一举一动,都将被放大,然后反复衡量。
不容失误。
在所有人的注视里,阿黛尔面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
她从手腕上解下以金线绣着玫瑰花纹的绸带,然后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将绸带放在阿瑟亲王的手中:“我衷心地希望,您能为幸运女神所庇佑。一如我如此恳切地希望,鲁特与罗兰的友谊长存。”
道尔顿缓缓直起身,一言不发地看着,握着骑/枪的另一手在铁手套之下骤然握紧。
阿瑟亲王将绸带系在自己的腕上,笑容灿烂:“您是我的幸运女神,没有什么比您的鼓励和笑容更能教人赴汤蹈火了。”
在女王将丝带放到阿瑟亲王手中的时候,鲁特帝国的使者们脸上露出笑容,罗兰的贵族和官员们神色则变得有些复杂,一部分人松了口气,一部分人则一言不发,一部分人则面露怒色。
但未等罗兰席位上的窃窃私语声变大,阿黛尔就转身,朝着道尔顿走去。
道尔顿的铠甲边缘泛着一道刺眼的灼亮的线。
他一般使用火/枪,贵族们经常嘲笑他“对骑士该具备的一窍不通,一旦他扔下那铁管子,就算是九岁小孩都能用根木棍将他从马上掀下来。”不过,今天他狠狠地回敬了那些嘲弄——就算扔到更早两百年前,他仍能从战场的千军万马里杀出一条血路。
有些人生来就属于战争。
女王抬手,从自己肩膀上取下一朵由黄金和红宝石打造的玫瑰状别针,将它递向道尔顿:“您愿意接受这个纹章吗?”
她的声音轻柔温和。
在场的所有骑士中,几乎人人披风与铠甲上都有鲜明显眼的纹章。除了道尔顿,他的披风漆黑如夜,他的铠甲虽然耀眼,但毫无装缀——这无一不在明晃晃地提醒所有人,哪怕他被女王册封为骑士,成为帝国的元帅,他的根基依旧卑微。
一个撕咬进贵族中的平民。
但女王将玫瑰别针赐予他,并说出“愿意接受这个纹章吗”,事情就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罗兰家族的纹章是十字剑和玫瑰。
女王加冕之后,将红玫瑰单独作为自己的个人标志。今日,女王将玫瑰赋予道尔顿,意味着她接纳道尔顿家族——假若道尔顿能够帝国扎根——作为王室附属家族。
在这层含义之下,没有人能说女王先给予阿瑟亲王祝福,是对道尔顿的轻慢了。
道尔顿接过玫瑰别针,将它佩戴在肩膀上。
在他行吻手礼,以表感激的时候,阿黛尔嘴唇微动,低声而又不引人注意地说了一句话。
道尔顿过了片刻才直起身。
佩戴在肩膀上的玫瑰像一团火在燃烧,隔着铁甲灼痛他的肌肉,灼痛他的骨头,灼痛他理智的那根神经。那本该是全然幸福的炽热,但是女王那只有他们两人听得清的话,让喜悦的火变得同样危险。
既欣喜,又愤怒。
……………………
“您怎么看?”
海因里希作为国务大臣,他的位置是除阿瑟亲王外,距离女王最近的一个。
阿黛尔十指交叉,双臂搭在扶手上,关注着比武会场中的情况。
道尔顿和阿瑟亲王绕场一周后,分别从两个不同方向的入口进场。这是到目前为止,较量双方最位高权重的一场比试,其中任何一人,受到什么真正致命的伤害,都会引起一系列的动荡。
为此,在赛前,双方的侍从不得不万分谨慎地检查他们的铠甲是否严丝合缝。
当典仪官宣布比武开始,战马奔驰起来,马蹄之下烟尘卷动,披风翻飞如浪。
“鲁特皇帝该考虑让他弟弟去当个将军,而不是当个艺术家。”阿黛尔说,“他画笔拿得不错,枪剑也一样绝佳。”
“您认为谁更强?”海因里希问。
这个问题其实有点奇怪,他像笃定女王能够敏锐地分辨出比武双方微妙的实力差距。
一般情况下,贵妇人和小姐们,她们虽然热爱参观决斗比武,但其实没有几个真正精通此道。
阿黛尔·罗兰不一样。
她是一个真正的“罗兰”。
以十字剑和玫瑰为纹章的罗兰家族,阿黛尔完美继承了这个家族的一切显著标志。尽管她是个女人,但她精通军事,并且对各类武器也颇为了解,在判断对手实力强弱上一贯精准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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