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将身影藏在酒吧晦涩的灯光下,低头点燃呛鼻的烟草,用肩膀夹着手机。
男人的思绪回到那个阳光炙热的午后,一次针对东京其他afia的清扫行动。
他带着伏特加在地下停车场中集合,已经过了集合时间却没有看到太宰治的身影,琴酒不耐烦地敲了敲耳机:“蟹酒,你人呢?”
“我在家里啊。你不会想让体术中下的我出外勤吧?这是压榨童工,绝对拒绝。”清朗的少年音在通讯耳机中响起,伴随格斗游戏的击打音效。
太宰治的声音散漫,似乎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给琴酒已经是天大的让步:
“我很讨厌野蛮的暴力哦,能用脑子解决的事就不要搞得到处都是血——左边左边!吃我上勾拳!”
“该死!”琴酒骂了一声,他声音发狠,“不要以为朗姆护着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要是任务失败,我回头就宰了你。”
“好凶好凶,”太宰治的眼睛集中在游戏屏幕上,和零零操控的角色激情对殴,手柄按得啪啪作响:
“指挥本来就不需要到现场嘛,听命令做事就好了。现在带人去河口那块,线人的接头暗号是‘蟹堡王’,不要记错了。”
琴酒皱眉,他原本的计划是先清扫新干线附近,太宰治选择的位置和他南辕北辙。
“大哥,我们现在去哪?”没有感情的开车小弟伏特加问,他得问出目的地才能开导航。
“去河口。”琴酒松了口,他冷笑一声,“要是计划出了错,朗姆也保不住他。”
由琴酒和蟹酒两位组织高层主导的清扫活动几乎是组织这一年最大型的任务。
不仅需要人员的调动与配合、武器的维护与供给、路线的选择与安排,更需要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大脑进行指挥。
一双无形的手牵引着无数的细线,手指勾连间整个东京皆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在琴酒不知道的地方,一道道命令被有条不紊地发出、执行,保时捷356a畅行无阻,琴酒这一路甚至没有遇到过一个红灯。
全城的车辆、行人都在为他让路——不,是苍天之上的那只手拂去了全部阻碍。
停车、接头、组装、开枪。
琴酒机械地重复这一过程,从城市的此端到彼端,从一个尽头赶往另一个尽头。
无需在意收尾与警方的追踪,黑衣组织的每位成员皆是庞大机器中严丝合缝的螺丝钉,流水线似迅速运转。
身为机器中的一环,琴酒被剥夺了思考的权力。
他不需要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做,他只需要去做。
听从耳机中恶魔的声音,一次次扣动扳机。
“好孩子,很出色。”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声线,格斗游戏的打击声被换成了连看看的小动物音效。
主宰这一切、如神明的那个人,他的注意力甚至没有更多地分给满城腥风血雨,似乎只把这当作一场无趣的游戏。
太宰治咬着指甲,和零零一起搜寻下一对可以被消除的动物图案。他伸手摸了摸提供实时地图的大功臣头顶的呆毛,为这场惊动公安、fbi和cia却让他们无从下手的行动做了结尾语:
“辛苦了,去休息吧。”
随着最后一句话,体力耗尽的琴酒靠在保时捷后座,陷入沉眠。
“……我仍然记得那天,”琴酒看着指尖猩红的烟头,火星烧得他指尖灼痛,“行动的开始到结尾,顺利如水到渠成,没有半丝生涩。”
“从伏特加踩下油门的那一刻起,每一秒的细节都在他算计之中。不需要思考原因,不需要思考退路,只要执行他的命令。仿佛把生命连同灵魂交给另一个人,被全然掌控,看透得彻彻底底。”
“更可怕的是,回过神的我既抗拒失去控制的感觉,又战栗于如有神助的舒顺。”琴酒碾灭烟头,“我明白朗姆沦陷的理由,因为我也一样。”
“贝尔摩德。”琴酒叫她的名字,“太宰治,不,太宰先生,他一念之间,能将组织引领新的时代,也能让我们永坠炼狱。”
“虽然还没有实际的名义,但他是组织新的掌控者,母庸置疑。”
挂断琴酒的电话,贝尔摩德拿着太宰治的资料,眼睛里写满不解。
资料显示:太宰治,刚刚步入成年的辍学失业青年,现居东京米花町著名鬼屋,靠存款和外卖度日。
他唯一的亲人表哥田中太郎是为组织洗黑钱的成员,因暴利惑人心企图叛逃,被琴酒派基安蒂击杀死亡。
太宰治本人是原boss乌丸莲耶秘密培养的特殊人才,可能是表哥田中太郎向组织举荐他也可能是他将表哥带进组织,此中关系无人知晓。
这样一个人,竟然能让朗姆对他百依百顺,让琴酒甘心臣服,何等令人难以置信。
贝尔摩德沉凝地看向视频对面可可爱爱的太宰治,苍白俊秀的外貌、被绷带缠绕的病态气场,那双讨人喜欢的薄唇弯了弯,声音又轻又乖。
怎么看……也不像是琴酒口中的“太宰先生”。
如果让港口afia太宰治的下属知道贝尔摩德的心理活动,他们一定会聚在一起抱头痛哭:
没错!太宰先生的外表有多蛊惑人心,他的内里就有多黑泥!
不要被外貌协会骗了,他可是比魔鬼更擅长算计、比恶魔更令人恐怖、比鬼怪更擅于摧毁意志的人间圣杯啊!
呜呜,当初对太宰先生流的口水就是今天脑子里进的浆糊。
如果人生能重来,他们立马圆溜滚去出家修佛,再不理红尘纷纷扰扰。
“听说贝尔摩德姐姐亲眼见证了《无名者之死》的落幕,能和我讲讲吗?津岛修治是什么人?”
太宰治用好奇的口吻问,“我一直有派人调查津岛修治,可惜没有结果呢。”
“那位先生也让我们调查过,”提起这件事,贝尔摩德的思绪忍不住又被拽进了绝望的那天。
她不明显地打了个冷颤,“没有结果,无论现实还是网络,我们什么也查不到。”
“你不是亲眼见过那出戏吗?”太宰治轻声说,声音中藏着隐秘的诱导,“说说看,你看到了什么?”
朗姆咂了下舌,他觉得贝尔摩德的表情不太好看,但他的好兄弟蟹酒想追问boss的事是人之常情,也就没有开口。
琴酒比朗姆更熟悉贝尔摩德一些。他意外地发现,贝尔摩德回忆乌丸莲耶之死时,流露出的不是愤怒和想要复仇的心,而是恐惧、近乎绝望的恐惧。
她恐惧津岛修治。
为什么?琴酒想不通,直击死亡现场对她的打击那么大吗?平时冷静精明的神秘主义做派的她去哪了?
琴酒想错了,贝尔摩德没有被乌丸莲耶的死骇住,在今天之前,她对津岛修治还是畏惧和愤怒对半分的状态。
太宰治的声音像笼罩在贝尔摩德心中的乌云,恍惚间,那句已成为她噩梦的“精彩”回荡在她耳边,和太宰治的声音逐渐重合。
贝尔摩德没有绝对音感,但擅于伪装的人对声音总比常人敏感。
她觉得像,令人毛骨悚然的像。
琴酒失真的声音再一次在贝尔摩德脑中响起。他说那次行动像是一双无形的手笼罩在东京之上,所有人都是神明的牵线木偶。
舞台之上的那出戏不也是如此吗?隐藏在幕后的导演合拢场记板,台上的演员、台下的她,皆是被他握在手中的人。
【太宰治就是津岛修治!】
这个念头在贝尔摩德脑海中扎根,再也无法抹去。
她张了张口,想试探太宰治,想提醒朗姆和琴酒。
女人面前的笔记本闪了一瞬,朗姆和琴酒的动作卡顿在屏幕上,音响发出兹拉的刺耳响声。
黑暗的公寓里一下失去了所有声音,像一出无声的默剧。
唯有代表太宰治的那格视频仍然亮起,屏幕中的人将目光移来。
他竖起食指,轻轻碰了碰嘴唇,眼底染上些许笑意。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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