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了。
跨过杂乱的小巷, 挥去混着香水、酒精、浓郁香料的空气。
路灯依然闪烁着惨白的光,宛如近十年之前的那个夜晚。
野猫仍在垃圾桶边舔着爪尖的毛。
飞蛾盘旋在冷光边。
一切都仿佛旧日重现。
却再没有一个年幼而天真的男孩、摇晃着双腿、窃笑着坐在路灯上面了。
五条悟推开酒吧的门,冷着一张脸走进去。
放在衣兜里的手机上,若是点开, 还能够看见来自太宰治的短讯:
“五条君。今日零点之前, 抵达如下地点:————”
在看到这句话的同时, 几乎能够在脑海里、浮现出男人不含感情的语调。
哪怕现在的太宰治不再无视他、偶尔注视着他恶意撒娇时, 也能微微一笑。
但是,无论是太宰、还是任何一个五条悟, 都能够辨认出三人之间迥然不同的气氛。
(……)
(但是)
极偶尔的情况下, 二十七岁的这个五条悟,也会在心底不乏恶意地想。
(那个小鬼,知不知道呢)
(太宰的步伐)
(绝不会停留在这个世界——这个事实)
不。现在并不是思索这种事情的时候。
五条悟在收到这则讯息的时候,心里下意识就浮现出了警惕。
因此, 哪怕刚刚离开东京, 五条悟仍然果断扔下原本的行程、掉头买了回来的车票。
他本来就不是单纯地留在咒术高专做老师, ——虽然也的确在依靠这个身份,努力让同伴们增加着实力、努力避免曾经/未来的悲剧再次上演。
依靠出任务、离开高层们眼线的机会,五条悟也在私下里做了不少事情。
(又不是只有那个小鬼, 从太宰那里学到了东西啊)
五条悟在心底冷哼着。
(星浆体…………)
他盘算着目前收集到的情报。
(真是再明显不过的蝴蝶效应哈?)
(太宰啊, 你都对这个世界做了什么??)
像老鼠一样龟缩着不敢露头的诅咒师们。
若有机会, 第一反应绝对会向太宰动手而不是针对“六眼”的咒术界高层。
还有……
他没再思考下去。
身材颀长的男人站定在酒吧里。
穿着制式的漆黑衣裤、绷带缠绕双眼的奇特造型,并不能遮掩这个人遍身独特而吸睛的气质。
那张冷脸上不耐烦的神情, 甚至更叫人看了心里痒痒了。
五条悟并不喝酒。
这并不是他在自己世界时、极偶然会跟同僚们前去打发时间的干净酒吧。
——倒不如说, 这根本就是黑市的一部分。
属于蛇鼠一窝、污垢满目、常人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触碰到的那部分。
(太宰治)
(你又要做什么?!)
五条悟忍不住咬住了牙。
鼻翼间萦绕着混杂而浓郁的香氛。
充满低//俗暗示的音乐,震彻着耳膜,遮掩住不该被旁人听见的私语。
有人试探性地走过来、往他的胳膊上一贴, 五条悟相当烦躁地把人往旁边一推。
(————找到了!)
男人一边走一边毫不客气把挡在过道中的人全部拽开,迈着两条长腿,直直往太宰治的桌边一站。
“喂。”
满怀不耐地说着,五条悟却在终于找到人的第一时间、本能般用六眼把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他拖长声音,似乎在撒娇、又似乎在试探般的:“我来了哦?不仅没有迟到,还提前到了呢。不想夸夸我吗,太宰老师?”
本来这只是一个故意刺激别人(也刺激自己)的称呼。
不知从何时起,挂在嘴边倒很难取下来了。
坐在桌边的男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
太宰治恢复了属于港口黑手党首领的那身装扮,亦仿佛将深渊般黑暗重又披拂在了身上似的。
漆黑、殷红、与惨白的三种颜色,陷落在这种灯红酒绿的淤泥里,竟毫不突兀。
倒不如说,恰恰相反。
——从外表上看起来毫无反击之力的瘦削男人,倒是在这个场所中、最为游刃有余的那一个。
此刻,太宰并不对站在桌边的五条悟、而是对坐在他对面的陌生人一点头。
那态度十足轻慢,宛如对一只路边的蚂蚁、对墙上泥泞的斑点,多过对一个人。
可五条悟却分明看到,这扣着棒球帽、将自己面孔深深遮挡住的陌生人——无咒力的普通人,却仿佛得到了什么大赦一般,几乎战栗着蜷缩了一下脖子。
“那么。就这么办。”
太宰命令道。
哪怕在嘈杂恼人的音乐之中,太宰治冰冷的声音仍然如同刀刃割入耳道。
“先试试第一步,后续我会再通知你。”
太宰甚至不需要威胁什么,只需投以平静的眼神,这个不知经历了什么的陌生人,就一边大汗淋漓地重复着“是、不敢、请您放心、太宰……不,太宰大人”,几乎在太宰微一颔首的下一秒,就连滚带爬的连连鞠躬、退下了。
“…………”五条悟看着这一幕,神色莫名。
“你又要做什么?”
在那个声音里,终于褪去了故意与玩闹般的轻浮笑意,彰显出人类最强咒术师的认真。
虽然嘴上抱怨得很凶、祓除咒灵的手段也凶残得毫不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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