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裴曦更喜欢搞经营发展民生建设, 喜欢那种从无到有,一点慢慢改善把日子过好的感觉。打仗、造军械、平定天下, 说到底其实只是为了活命。
冬天,经常大雪茫茫,但不是一直下个不停, 很多时候雪停了,太阳出来后,草原的雪景有一种不同于大海的波澜壮阔的美, 让人特别想在雪里面打滚。
裴曦三十多岁的人, 儿子都能猎猛兽了, 他不好意思再到雪地里打滚堆雪人砌冰雕, 只遗憾不能跟羽青鸾一起来两个人骑马同游踏雪看草原风光。
冰雪路难走, 但不是不能走。
从朝城到京城的路上有补给点,难走的路段赶在上冻前都修整过, 只要不是赶上能见度极低的大暴雪天气,基本上不影响往返。
不过,卧牛山上设有关卡岗哨, 不仅在栈道等要险路段设下关卡,在那些能够绕道的地方,也设有岗哨, 以防偷渡, 没有通行证或者是身份高到羽焦明那份上, 都过不了。即使是跟随裴曦和羽焦明到朝城的副将, 要回去也得凭通行证。副将官职再高, 遇到守关卡的校尉也得按规矩来。
涉及军械生产,也没谁觉得奇怪。
裴曦忙到年底,没hold住,带着羽焦明顶着风雪回京过年。
回京路上就是很滑的冰雪路面,一些难走的路段、险路,还得下马车步行。
马车上载的东西重,一旦打滑,马根本刹不住,连马带车和车上的人,都危险。要是撞在树林或草丛中还好,撞在岩石或山崖下,基本上就悬了。
羽焦明早看透了他爹,不过朝城这地方,又穷又苦,到现在都只能住帐篷,想洗个热水澡都费劲。
能回京过年,当年好啦,过完年等到春暖花开再来就更好了。
所以,哪怕路上难走,他依难很开心,顶着风雪跟他爹一起回到京城。
他姐没在,小金翅一人罢占所有人的宠爱,看到他的表情是:卧槽,你怎么回来了?
一副恨不得他不要回家的样子。
羽焦明想把羽金翅扔到雪地里去滚几圈,可他威武霸气的娘在这,没敢,回头再收拾,有的是机会。
裴曦压根儿没注意到两个儿子的眉眼官司,注意力全在老婆身上。他到羽青鸾跟前,先打量几圈,发现不仅瘦了,脸色不太好,眼底的黑眼圈都快出来了。
羽青鸾当然知道他在看什么,哼哼的轻声用只有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解释句,“没人暖床。”她的宫殿很暖和,不需要暖床,但……一直有人陪伴,早已习惯了那人超不雅的睡姿,乍然之间,身边空了,再没有胳膊伸过来搂住她,也没有腿压在她的腿上,更没有人在她做梦的时候轻轻唤醒她,把她抱在怀里。
她不是睡不着,而是睡不踏实,总做梦。她不是梦到被追杀就是梦到过世的亲人,还梦到羽飞凤满脸是血地来找她,鬼气森森地喊:“姐,我死得好惨,把天子大位还给我。”她半点不惧,底气十足,回他:“本宫有天神庇护,何惧于你。”她用三尖两刃刀再斩了他一回,醒了。她的身侧空着的,宛若天神般护她的人不在,心头空荡荡的有点不安,睡不着了,睁眼到天亮。
羽青鸾久经征战,身上沾的血腥杀戮重,被她亲手斩于刀下者数以百千计。她不惧他们,却终究不是好梦。
裴曦心疼她,但身边的人多,不好说什么,朝她笑笑,便转移了话题,问:“元儿一切顺利吗?”
羽九玄去收老八封地,没有一年半载回不来,但书信总会有的。他家三个孩子受他影响,通信很频繁,且个个话唠。
从京城、到巨木、到南疆的道路上设有军驿司,骑马长线奔跑,速度比起以前人用两条腿跑着送信还是要快许多。军驿司的奏报、羽九玄的奏报、情报处的奏报,每天都有送来。
羽青鸾对于羽九玄的动向掌握,虽然有延迟,但可以说是一清二楚。她对长女办事,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裴曦问起,自是有讲不完的话。
……
冬天,万物蛰伏,是一年里耕作最闲的时候,但对于朝廷和京城商贸来说,则是相反。
每年秋收的粮食、税收要运到京城,政绩考评、谋官、升迁、降职、都在个这时候。
朝廷实施派官制,考虑到有些地方路途遥远,以五年为任期,任期内可以不必年年回京,也不需要再连年进贡,只须派人把粮食税收运到,在任期满以后,进京述职,再根据政绩考评或升、或迁、或降。
然而,大凤朝九百多年实施的都是腊月进京上贡的制度,将粮食、税收运到朝廷也是定在这个时候。这在大家看来,其实就是变相的进贡,大家又找回了当初那种进京纳贡的熟悉感,减少了很多因为新政带来的不安和不适。
虽然进京路远、又苦又累,但政绩考评关系到升迁和前途,而粮食、税收、人口是三个非常重要的考评标准,加上一些偏远地方还没有派去官员,仍由旧公侯贵族们的掌管,很多地方仍有流匪盗寇作乱,府尹、县令都觉得有自己亲自押送粮食进京的必要。
县上的税收、粮食是要运到府城,上交到府衙,再由府衙押送进京。可有很多县令不放心,怕府衙把属于他的粮食、税收给弄出纰漏,影响到自己将来升迁,坚持要自己盯着。
许多县令原本是说一不二的一地公侯,他们要亲自盯着自己上交的那份粮,且态度强横、寸步不让,又不违朝廷律法,谁都拿他们没办法。毕竟朝廷已经没有“各地公侯无诏不得擅自进京”那一条,官员为了早点出政绩,亲自到南疆采购农耕工具的比比皆是。
曾经的各地公侯们押送贡品进京,变成了各府县的府尹、县令押送粮食进京。
以前各个封地是分开的,如今则是各封地划成县,再将几块、十几块不等的封地并成一府。这些县令跟府尹一起进京,那阵容相当庞大。
豪商们都照以前的习惯,依然跟上。
大凤朝各地的府尹、县令、豪商、以及产出物资都涌向京城。
去年还破败不堪的京城,今年呈现暴炸式繁华,稀依又有了承泰天子时的光景,但……久经战乱,很多房屋都毁了,许多公侯府邸也没有了,导致京中的房源紧缺,客栈爆满,很多人进京后没有宅子住。
这时家眷在京城的好处体现出来了,至少到了京城,有个可以安顿的家,还有各种人情关系走动。那种家眷妻小不在京城的,真是……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只能搭帐篷。天寒地冻的,还得到处去买炭。
京城各部、各衙门都快忙疯了。
羽青鸾更是半点不得闲,求见的折子堆得比山还高,再加上朝堂上的诸多事情,忙得焦头烂额。
进京的人里,还有告状的。旧贵族打死豪商,豪商儿女逃进京,告到刑部衙门,又奏报到天子跟前。
原本,这事情应当在当地审判,再由刑部复核的,但发生这事的地方,因为偏远,朝廷连封地都没来得及收,仍在旧公爵手里掌控着。
可这事闹得大,豪商的儿子到处宣称,“难道那就不是大凤朝的疆土,不是天子的治下了吗?”
羽青鸾看完奏折,五千玄甲军派出京去封地拿人,顺便把封地收了。收封地便要派官,且一县之地,各部衙门的官员加起来也不少,得选官委任,又是一通忙碌。之后,选□□的新上任官员、武部司司掌带着五百个管理封地治安的武部兵卒,跟着五千玄甲军一起出发。
那公爵虽然势力小,只有一块封地,但姓羽又有爵位在身,自然不是寂寂无名的人,当即就有老羽家的人站出来替他说话,在朝堂上宣称,封地没收,人家实施的是旧律法,不当追责。
羽青鸾问:“他不遵朝廷现行律法,莫非是想效仿居狼自立?”
一句话,堵得人再不敢说话。
朝堂上的事,裴曦帮不上羽青鸾什么忙。京城豪商云集,到处都是商机,且朝廷正在为打居狼做准备,需要大量钱粮物资,裴曦自然是坐不住的,每天大清早出宫、宫门落锁时才回。
傍晚,他赶在宫门落锁时回到天凤宫,刚坐下,汤都没喝完,就听到羽青鸾说:“今天礼部上奏,元儿过几日便年满十六,但婚事仍未提上议程,问是否趁着各地官员、才俊都在京城,操办选婿之事。”
裴曦差点把嘴里的汤喷了,在心里叫道:“卧槽,他们是禽兽么!满十八成亲都嫌早,十六……想什么呢。”
羽青鸾不用想都知道裴曦不会同意羽九玄这么早成亲。她说道:“可以先将亲事定下,延后几年再成亲。若是再年长些,年龄相仿的人都成亲生子了。”她没满十岁,父亲便在替她挑选夫婿,挑了多年,最终定下裴曦。元儿的亲事到十六了,还没张罗,确实不妥。
这件事情,必须掰扯明白!裴曦放下汤碗说:“成亲这种事,关系到一辈子,马虎不得。我觉得几个个孩子的婚事,让他们自己做主、找个自己喜欢的比较好。我们给他们掌掌眼看看对方人品还有家庭关系就成了。对方家世不重要,但家风、人品不能差,划好底线,别的由得他们自己张罗去。元儿自小有主意,她的婚姻大事,我想她有自己的想法主张的。”羽九玄是太女,将来的天子,她要是跟老公感情不好,和离有伤天家颜面,她肯,老羽家的人都得出来比比。离了,是一桩麻烦,不离,那就更有得麻烦,宫斗剧该上演了。
羽青鸾听到“一辈子”,抬眼看看裴曦,不置可否。能不能一辈子,主要是看合不合乎心意,若是不合乎,有的是法子换人,特别是在天家。不过,她自己跟裴曦恩爱,也希望女儿能够夫妻和睦。且,羽九玄的身份位置地那,太女夫婿的位置真不愁人坐。
正说着话,羽焦明匆匆赶来。
他刚从宫外回来,身上还顶着风雪,进殿后行完礼便问:“娘,我听说礼部递了折子,请奏要给姐姐挑夫婿了?”
裴曦和羽九玄一起看向羽焦明,两人的态度非常一致:你有什么话说?
羽青鸾把这折子给羽焦明。
羽焦明看过,麻利地合上折子,态度很坚决,说:“我认为当问问姐姐想选什么样的人比较好。礼部官员……我去跟他们辩论。”
羽金翅过来吃晚饭,进殿听到半截,仰起头看向他哥,满脸纳闷。
羽焦明把奏折给羽金翅看。
羽金翅慢吞吞地把字挨个看完,又消化了遍,满脸茫然不解地说:“姐姐不在家的呀。”他习惯了什么事情都是姐姐做主,便觉得姐姐自己的事情也该由她自己做主。
羽焦明点头附和:“我同意小金翅的,当等到姐姐回来再议。”他先帮姐姐拖着,等姐姐回来就一切不愁了。
羽青鸾看了眼裴曦,问羽焦明和羽金翅,“你们父亲的意思是你们的亲事,由你们自己挑,意下如何?”
羽焦明的眼睛一亮,当即朝他父亲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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