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狼的披甲人和战奴想要减少箭雨伤亡, 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通过。
他们全速奔跑,可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还有尸体绊脚, 又有密密麻麻插着的箭形成障碍,还要承受着满地惨死的尸体造成的心理冲击,其困难可想而知。
很多战奴以前都是良民,不少还是富户,不要说上战场杀敌, 连人都没有杀过, 眼前的情况让他们吓都吓完了, 这就导致他们的战斗力极差。
可是没办法,调头回去就是死,攻下城才有活路。
他们穿过满地尸体的箭雨覆盖范围后,早累得气喘吁吁,摆在他们面前的尸山以及站在尸山上俯高临下俯视他们的大军, 那兵甲森严严阵以待且个个穿得极暖,又一次带给他们严重的心理冲击。
攻,这怎么攻?攻上去等于送死。
可他们都到这里了,不攻也是死, 万一攻下来还能活。
攻城的披甲人穿过箭雨后, 喘匀气, 便又朝着城墙上攻去。
一边是训练有素的精锐,一边是少数披甲人混着少部分战奴加上大量良民,那战斗力原本就极为悬殊,再加上以逸待劳拉开的差距,其惨烈可想而知。
朝廷的三道防线,牢牢地把居狼大军卡在城墙外。
天寒地冻, 居狼大军的御寒物资有限,他们能够攻打天屏关的依仗就是人数优势,那都是集结大军全力猛攻。
居狼王之前已经攻过几次,但是前面的人没攻下来,打到天黑便回撤了,说晚上看不清楚,不好打,且又累又饿,没有力气再战。
这次,居狼王让他们吃饱饭,再亲自带着拱卫自己的亲卫、披甲人在后面压阵。谁敢后退一步斩!若是贵族怯战,带人撤离,家尽诛!
他那庶子虽然没能成事,但想方设法地给他弄了个望远镜,让他在天气好的时候能够远远地观察到城楼上的情况。他前几天进攻,虽然没有拿下城,但也给玄甲军和羽翎军造成不小的伤亡。
他有这么多的人数优势在,朝廷大军挡不住他们攻过去。
对方囤的箭超乎他的想象,首先就又是箭雨,大量的箭雨又让人退了波,连驱带赶把战奴赶到战场,最先攻过去的,大半倒在箭雨中,只有少数人跑过了箭雨攻到了城楼前。不过,因为有前面的人拉开了阵型,使得箭雨也跟着扩散开,相对来说没那么密集,更多的人攻到城墙下,对着城墙发起猛攻。
居狼王眼看胜利在望,却没想到旁边杀出了西北军。
居狼王眦目欲裂,心想,“望公府是疯了吗?”朝廷裁了他们十余万大军,手里只有五万军队,才派这么多人来驰援天屏关,另外两座关不要了?这不可能不要!
他再拿着望远镜朝西北军看去,赫然见到羽英就冲在最前头,她骑着马,手握长刀,砍头如切瓜,一刀一个,踏着战奴们攻过去,西北军杀得攻过箭雨的战奴毫无招架之力。
很多人刚跑过箭雨,气都没喘匀,根本没有力气阻挡落下的长刀!
居狼没有退路,只能下令继续攻。
城门口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城门下,战奴还在遭到西北军的屠戮,爬到城墙上的人也都没能拿下城墙。
快到傍晚的时候,天空阴了下来。
居狼强押着大军继续进攻。
到入夜时分,下起了大暴雪,风大,雪大,穿着皮裘都能吹得人透心凉。
那些只有劣等毛皮衣服的战奴在这样的风雪天中打仗,冻得双手僵麻,连戟都握不住。
战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
羽翎军和玄甲军,只感到攻城的战奴越来越少。
他们激战一天,也是累得不行,好在怀里揣有干粮,掰点肉干,嚼两口饼,也能填填肚子。渴了,也不管墙头上的雪混有多少血和碎肉渣子,抓起来往塞进嘴里胡乱嚼几口。
居狼来势众多,换防的人早在听到号角声就全部上了城楼。除了伤到起不了身,和要守另一面城墙的伤员外,能打仗的都来了。这时候不要指望打仗,扛,一**硬扛。
西北军知道居狼人多势众,也怕自己让那些箭雨给误伤,只在城墙下到箭雨之间的这段距离来回,到天黑后,也是累得提刀的手都酸了。
大暴雪一起,吸口气,透心凉,忍不住打寒颤。
对面的攻势减弱,风大雪大,看不见远处到底有没有人,担心被偷袭,英公和望亲王世子商议过后,带着人撤回到城楼上暂作歇息。
望亲王世子留下来整顿撤回到城楼上的人。
英公则则去探望那些负伤送回城的人。
她刚来,地方不熟,但一身大将军盔甲极是显眼,随便找几个人打听,便找到了军医帐篷。
军医帐篷就在城墙下不远的地方。那些伤重的,需要卧床休养的,在由军医紧急处理完伤口后,都抬到了主干道上几户高门大户中安置。
帐篷毕竟地方有限,生火不方便,万一对方翻过城墙,在城楼下打起来,这些伤重到起不了身的伤兵还很危险,于是都送到城口的宅子里。
她在军医那见到几个负伤的西北军。
军医给他们灌了麻药,人瘫在那昏昏沉沉的直说胡话,给他们清理伤口和缝针都不知道疼和痛,也不知道她来了。长戟捅中要害的,能不能活只能听天由命。伤到胳膊腿的,缝完针,便让人抬走了。
英公又跟着他们去往安置伤员的宅子,她刚到宅子门口就见到太女的亲卫守在门口,于是打听了句,太女是否在?
亲卫请她稍等,进去通传,不多时便出来把她领进去。
英公进去后,亲卫把她穿过安置伤员的前后院,还在往里走,她暗自警惕,心想:“这是要把我领往何处?”又再想这地方到处都是站岗的羽翎军,太女亲卫中哪怕混有细作,也不能在这时向她下手,于是跟着太女亲卫进了厨房。
她踏进厨房门,就见锦衣裘服的太女撩起一只胳膊的袖子,拿着个大汤勺伸到炖肉的大锅里翻搅,还盛了口汤和小块肉吹凉后尝尝味道,点评,“还是咸了。腌肉,入锅前一定要多用水泡泡多洗几遍。他们伤重到起不得身,半夜渴了要喝点水都难。”吃好点,伤口都能长得好点。哪怕落了残疾,也能干点手工活或者是算账看家的活计。大凤朝缺人,能多留下半个人力,赚回来的远不止这几顿肉钱。将士们瞧着负伤有人管,也不至于寒心。
英公上前,行礼,拜见太女。
羽九玄抬抬手,说:“免礼。”她盛了碗肉给英公,又盛了碗干菜烫,让她尝尝。
干菜就是地里种的蔬菜,风干后易于存放运输,放到锅里煮煮就又煮开了,吃起来还有点鲜菜味,不似咸菜。
英公尝了几口,抱拳拜谢称赞。
羽九玄向英公问了下城楼的情况,便又领着她去看军中的伙房,让伙夫把做好的肉菜用骡车送往城楼处。
这个时节,不要说是人,连马和骡子都容易被冻死,都得披上厚实的毛皮保暖。
羽九玄见到这大暴雪天气,便知道天屏关,稳了。
今天晚上是重点,她担心居狼王趁着大暴风掩护偷袭。这种天气,弩箭发挥不了作用,于是,趁着对方没有再攻过来的功夫,弩兵和弩车都往后挪,把弩军换下去休息,挪出地方,架起火盆。
冰雪墙,还有那么多的尸体,不敢直接在地上或者尸体堆上点火,都是用陶盆架起来。
城里全让她清空了,如今只剩下守城的驻军,城中的物资随他们取用,陶盆、陶罐都是不缺的。
天太冷,食物运过来都凉了,放到火上烤烤就能吃。炖肉的汤,有点咸,但和干菜一起煮,味道能淡下来,基本上入口没问题。
战事激烈的时候,羽九玄从来不往城楼上凑,不然不仅有被人擒贼先擒王的危险,守城的人还得分心出来注意保护她,影响打仗。
她这时候发挥的作用是注意伤亡情况,保证后方物资及时供应到位,如果人手不足,立即派人去周围各个府县调兵征援。
天屏关离京城远,得不到来自京城的兵力补充,但她的身后就是大凤朝的疆土,就近征调各个府县的武部也能填补下人手的不足。望亲王府征招新兵更是现成的便利。她有这些在,只需要留意战场形势,提前判断好是否调兵征援即可。
不过,为了避免混进细作,在入城人员上再是慎重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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