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放在这儿的兔子呢?”
路过的少年修士被恼怒的秦云扯着衣领拽起来, 魂都吓掉了,回首一看,空『荡』『荡』的树桩上只剩下了几块肉渣, 便连忙摆着手道:“不、不知道, 不是我拿的……”
秦云眉生戾气,让身旁其他弟子七手八脚劝下来,“秦师兄, 算了算了, 吃我这个罢。”
他接了熟食,方一扯衣摆坐下,眼珠子还不信邪地往树桩上瞟,嘴里骂道:“真是奇了怪了,方才烤好,拧开酒囊, 顺手一搁的功夫就没了。若是叫我发现谁在作怪……给我等着!”
大槐树背后,叼着兔子的红『毛』狐狸耳尖一抖,心虚地蹿进了草丛。
苏奈在大叶子底下藏好,龇出指甲, 兴奋地搓搓爪子,流着口水撕扯起偷来的烤兔。一面啃着,一面将叶子拨开少许, 从缝隙里看这些男人下饭。
树丛外面,修士少年们也拾柴生火,休整吃饭, 比来时安静许多,一时只剩狼吞虎咽的声音。
这群少年年岁不大,等级却分明。那健壮的弟子秦云只消吃, 便不住地有小跟班们七手八脚地递来烤好的鸡腿、兔头,他从数根串里勉为其难地挑出一根,还蹙着眉头,抱怨肉筋卡到牙缝。
剩下关系好的少年们,三两个围坐一起,铺开的荷叶上摆着分到的几只瘦小的野兔,几人轮换烤食。
苏奈的眼珠子再转,只见树下坐着孤零零的一人。此人背着一把黑『色』短剑,身旁放一斗笠,正低头安静地啃着干粮。
杨昭闻着烤肉飘香,不为所动,垂下的睫『毛』颤了颤,吞咽饼子的动作大了些。
片刻,一个弟子离了火堆,走到他面前,面带局促地俯身低语。杨昭怔了怔,从怀里掏出一破布缝的袋子,倒出半掌钱币,掂量一下:“我身上只剩这么些了。”
“杨昭,多谢你了。”那弟子面『色』一喜,伸手欲拿,杨昭却将手一收:“你借我的钱,要做什么用?”
“问这个干什么?”
杨昭抬头,一双眼黑亮,极是认真:“赌钱,是不行的。”
那弟子勃然变『色』。片刻,复又挤出一丝谄笑,搓着衣角道:“怎么会是赌钱呢?”
杨昭想了想,又将钱币倒回布袋子一些:“也不能全借你,我还有些事要做。”
“行吧行吧。”那弟子千恩万谢地接过钱来,转身点了点,放在袖中,鼻子里哼了一声:“穷酸。”
修士少年们很快地将野味剔成零散的骨架,拿出绢布擦手。仍未尽兴的,只好从怀里掏出随身携带的干粮来,这厢,应敏低着头,“呀”地叫了一声。
众人问:“怎么了?”
应敏手里的饼子碎成了一滩浆糊,一块一块地从指缝往下掉。他哭丧着脸,翻腾着包袱:“我的包袱被雪水给泡了。”
身旁几人倒吸一口凉气,都道倒霉。因为从此处到巴蜀还有一段距离,若是没有干粮,路上挨饿,那可有的受。
应敏徒然翻着,忽然从一旁伸出一只黝黑修长的手臂,指尖捏着一只饼子:“我的干粮是好的,这个你吃吧。”
应敏惊愕回头,见杨昭边啃干粮边用那双黑亮的眼睛盯着他,涨红了脸,局促地接过饼子:“谢……谢谢。”
应敏道了谢,拿着饼回到了火堆旁,默不作声地啃食。
身旁的弟子道:“应敏,你跟杨昭一块吃喝,一会儿又该被秦云笑了。”
应敏更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中食物,责怪地看过来:“他把吃的都给了我。你这样说,我怎么吃得下去。”
“这又不是我们欺负他。”那少年向那边了一眼,悄声道,“要怪就怪杨昭脑子有问题。小三子赌钱多少次了,那不明摆着的事情吗。次次装可怜,咱们这些人里,谁还搭理他?偏杨昭相信。谁说什么他都相信,这就是个傻子,他活该被骗。”
应敏蹙了蹙眉,欲言又止。
那少年讪讪道:“应敏,这可不是我为人刻薄——你知道杨昭从前的事情么?”
“什么事?”
“他一无灵根,二无根骨,一个种田的,凭什么破例被我们清虚门长老收在门下?”
“不知道。”
“我是他同乡,实话告诉你吧,杨昭早就有过仙缘。”
应敏变了脸『色』。众修仙弟子,皆是从凡人小儿中精挑细选有天赋之人,在北地潜心修炼数年,还没练成辟谷之法,成仙的门槛儿都没『摸』到。
如果杨昭有了仙缘,岂不是他们众人中离成仙最近的了?
“他……”
“他自小就是个大孝子,他娘久病在床,他每日给他娘喂食、翻身,自己节衣缩食,换钱给他娘铺一块云锦软布,身上不生疮,少受些罪。他脑子又不好使,卖牛抓『药』,不知道被坑骗多少次,邻里看中了他傻,次次骗他去干活,他也不记仇,旁人一装可怜,他便去给人家出力,谁知道花了多少冤枉力气!”
这少年叹口气:“有一天下大雨,他赶着去抓『药』,路上见到一个满身疮的老头坐在泥地上,哼哼着叫人送回家去。杨昭也不怕这疮传染,背起老头就上山了,路上雨越来越大,老头越来越沉,跟块秤砣似的,两个人差点儿一起翻进泥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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