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走得早了, 不知道转头观里就狂舞了起来,灶王『奶』『奶』亲自下厨,当晚就在观内大摆了一场流水席, 为胤礽热烈庆祝。
上菜的时候, 胤礽还有点忐忑:“万一只是暂时的平静?”
“怕什,赵公明师兄是通天教主的弟子呢!”青阳淡定地说,“大不了带你出东海, 去碧游宫蹭住。爹还让我重做个批命,就这跟说吧——当最大的社畜未必快乐。”
胤礽:“……?何为‘舍处’?”
青阳:“……就是被奏折奴役, 最后活生生累死在案牍上的可怜人。”
“……”胤礽不寒而栗。
灶王『奶』『奶』亲自摆宴席, 不用宣传, 秦淮各处的阴鬼都闻风涌来了。为了防止影响街坊邻居, 青阳还大手笔地请了和尚来护持小窄巷, 引得阴鬼们啧啧称奇:
“真是千古奇谈啊!道观摆流水席, 雇和尚坐镇。”
“嘻嘻,还不知道呢,这个道士和那个和尚,原本是一家的,爷孙俩一人入佛, 一人入道。”
“就是,看这道观和和尚庙都在一块儿呢, 拐个弯就到了。”
青阳淡然面对这些大惊小怪的议论:“今天也算是提前庆祝。青恣, 经过这一个月的行行, 今日我就可以一个答复了。”
胤礽顿时一个激灵。
行行,是刚入道者必经的考验,又叫做“打尘劳”。行行期间,入道者打理杂务、琐事, 做苦活,偶尔还需要经历一些考验,从而评定此人『性』。同时,这个过程也能帮助入道者尽快适应道门生活,磨炼品『性』,培养信念。
一般来说,这个过程是蛮长的,尤其是行行期间还要学会道教基本威仪、掌握基本典籍,仪规、经韵、法器等等都需要掌握。都城隍庙的张双迎道长就和他说过,他们观收弟子,行行起步三年,没有过失才能正式进门。
胤礽猝不及防听青阳说这话,还以为青阳对他最近的表现有所不满,汗一下就被急出来了,赶紧凑上前几步:“哪里没做好吗?不会这会儿赶——”
“……”罗睺用看死人的眼神凝视胤礽,并用弑神枪枪杆,缓缓把这便宜徒孙顶开。
胤礽:“……我走吧。”
胤礽不由得抹了把脸,仿佛不应该存在在这段师生关系里。
“嗯?怎么会这样想?”青阳奇怪地看了胤礽一眼,“是想说,最近看表现不错,面对打扫、下地之类的苦活毫无抱怨,态度积极,在我坐诊的时候,遇到有病人呕吐或行动不便,也会主动帮忙……修道之人正需要这不矜傲的淡泊态度,所谓‘和光同尘’,便是此理。”
陈圆圆揣着香火飘过来,瞅着胤礽的脑壳嘿嘿:“最开始,们都以为你坚持不住!还记得吗?头一次看到病人呕吐,还是嫌恶地捂着鼻子跑出屋。”
能有这大改变,也体现了胤礽的绝和意志啊,青阳点头道:“所以,决定过几天,选个良辰吉日,正式收你为徒。”
胤礽的眼睛缓缓睁大,带着意外和惊喜。
孝庄和苏麻喇姑默默在旁边看着,眼底有疼惜也有骄傲赞赏。灶王『奶』『奶』也在旁边激动地擦泪:“呜呜,太好了,乖娃收徒了!”
所有鬼都在为胤礽高兴,来蹭流水席的阴鬼们也很有眼『色』地围聚过来表达恭贺,唯有鳌拜捧着一盘葱油大虾,一边慢慢地吸,一边纳闷:怎么总觉得哪里不对……老夫是不是忽略了什……
恰好看见沈万三叼着十来根香火飘然而过,鳌拜一把拽住沈老爷子的后领:“说!为什道长收徒,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沈万三怜悯地道,“弟子可以继承师父的阴兵阴将的,数十年——甚至极有可能数年后,小东家飞升,就是青恣道长的鬼啦。”
“——?!”鳌拜手里的虾都掉了,猛地站起来,狂躁,“娘的,娘的!等会!老夫不同意!”
胤礽缓缓冲着鳌拜绽开一个微笑:“三清在上,敖儿尽管放心,一定会好好待……”
·
在胤礽的想象里,拜师冠巾,应该是一件非常庄严郑重的事。
身为三清弟子,也许拜入门派需要开法坛,做斋醮,念长长的经文,请四方鬼神见证。然而轮到他身上,就是拜三清,拜青阳,就连青阳的师父都没拜成,因为青阳的师父并没有仙逝,弄个牌位或者画像太晦气。
青阳面对新弟子怨念的眼神,挺真地说:“想‘冠巾’啊?这个发型……冠哪儿啊?”
胤礽比难受:“您早说啊,就留头发了!”
难怪呢,难怪那天师父说要正式收徒,陈姑娘老盯他脑壳看。
带着这点怨念,胤礽特地去找了灶王『奶』『奶』,表示想吃那种可以生发的『药』膳。往后的每天早上,他起床洗漱完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水井边照照,自己的头发有没有长出来?好不容易瘦下去的双下巴有没有因为狂吃『药』膳而反弹?
扒在井边,胤礽长吁短叹:“怎么会这样,双下巴是没有,但怎么也瘦不回去了……”
“?”和罗睺相携来打水的青阳闻言看了胤礽一眼,“那就说明,现在这样才是健康的吧。之前瘦,是因为你在宫中总忧烦神。《内经·阴阳应象大论》中说,‘天有四时五行,以生长收藏,以生寒暑燥湿风.人有五脏化五气,以生喜怒忧思恐。故喜怒伤气,寒暑伤形’在宫中总为喜、怒、忧、思、恐所困扰,人都活不安稳,当然日渐消瘦了。”
灶王『奶』『奶』又化作了橘猫的样子,此时甩着尾巴过来,得意:“也说明『奶』『奶』喂得好。”
罗睺:“嘘,嘘,边上去,别把猫『毛』沾小道士法衣上。”
灶王『奶』『奶』:“……”
闲聊天的时间也不久,道观内外都吵闹了起来,阴鬼们从祠堂里鱼贯而出,观外的香客和病人也难免发出零碎的说话声。
青阳和胤礽作为观里唯二的活人,门面担当,赶紧闭嘴洗漱了,等打理妥当,青阳就去开门,和胤礽一起发看病的号。
因为康熙大张旗鼓来青福观的事,这几天来往的香客、病人中,都混杂了一些想打探消息的。青阳在门外掸眼一看就挑出不对,统统交给胤礽,好在胤礽在朝中磨炼了这多年,应对这些游刃有余。
鳌拜从祠堂里出来,飘到胤礽面前,仅隔几寸,面对面死死瞪着胤礽:“……”
胤礽:“脖子粗,眼外突,敖儿是瘿病发作吗?”
“噗——咳咳。”青阳差点喷笑。
也太损了,拜拜就是瞪下眼睛,说人甲亢可还行?
索尼也颤颤巍巍地飘了出来,敦促鳌拜:“唉,哎……挡着老夫出门了,拜拜。”
一大群叼着香的阴兵也涌了出来,热情裹挟着他们的将领和军师飘向远方。
青阳忍着笑说:“未来你要是继承拜拜,希望能对他好一点……”
正在取号的病人顿时惊悚地看了青阳一眼。
虽然刚刚青恣道长也对着空气说话了,但提到“瘿病”,喊得又是什“敖儿”,显然是在和病鬼说话。可青阳道长没头没脑突然提什“继承拜拜”,又说“她”,这拜拜难道是个人吗?不,不,应该是我污者见污。
好在后面青阳没再和胤礽『插』科打诨,这一天也就在接香客、看病人中顺利地度过,直到晚上,所有的阴鬼一窝蜂地回观。
“太……青恣道长能习惯吗?”纳兰容若忧郁地靠在廊檐下,试图和胤礽产生共鸣,“每天的清晨和傍晚,是观里最嘈杂的时候。”
还没等胤礽回答,陈圆圆已经一个猛回头——是真的猛回头,猫头鹰一样头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的那种:“说什?!拜拜——”陈圆圆已经开始殷勤呼唤她时分时合的战友了,“容儿他嫌弃们!说我们每天嘴叭儿叭儿的,吵——”
“……”纳兰容若一阵眩晕,方才他好像不是这说的,没有这有针对『性』。
鳌拜立马就气势汹汹地来了,俨然一副观霸的模样,然而一看胤礽:“——对啊,们是很吵,想必太子不会习惯的吧!其实没什,当初纳兰容若在观门住了五天不到,就说想搬走了。”
胤礽眼神温柔如水:“怎么会呢,怎么会嫌吵。留在这里就能继承敖儿,怎么会走呢?”
鳌拜:“……”
另一头,沈万三也正堵着青阳:“小东家!觉得酒楼这一亩三分地已经不够施展的了,要再出几个新点子,要想和从前一样!带鬼走茶马古道。”
沈万三生前便是鼎鼎有名的浙商,虽因家财万贯被朱元璋所觊觎,将他发配充军云南,他仍旧凭借过往的人脉和自己的能力,在茶马古道东山再起。
罗睺正在后院里手把手地教青阳用枪,被沈万三打『乱』,满脸不爽。但人家沈老爷子就很有分寸,说的是正事,而且站得非常之远,罗睺都没有撒气的理由。
青阳一愣:“茶马古道?”
在师父扔他的书籍里,他看过这方面的内容,依稀记得这是一条沟通了内陆与边疆的商路。这条商路多半用于交易茶叶、马匹,故而被命名为茶马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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