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洵饶有兴致跟了上去,接生婆和郁和慧都没有理他。果然,不出卫洵所料,这两人越走越远,越走越远,最后走出了切壁村,来切壁村后山林的一处山洞里。
这山洞被藤蔓荆棘遮盖,寻常人发不了。接生婆撕碎挡住洞口的藤蔓,卫洵往里扫了眼,发这山洞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却『乱』的很,破败朽烂的被褥碎片在山洞地上,还有摔碎的瓷片。
“原来萍萍你住在这里啊。”
卫洵自言自语,见接生婆和郁和慧走进山洞,他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大大方方跟着往里走——走山洞口。
山口里面实在是太脏『乱』了,卫洵不想进去。
看他停在山洞口,没有再往里进,原本转过来盯住卫洵的接生婆和郁和慧幽幽看了他几眼,最后不再注卫洵,继续往山洞里走。
随着他们走进山洞,似是电影回放,山洞地上的碎瓷片重变瓷盆,破烂的被褥恢复,堆在山洞一角。似乎有婴儿微弱的哭从被褥中传来,一点昏黄火光亮起。
溪水在瓷盆里烧着,水里放了苗芳菲他们收集来的三角枫,四轮草,苦竹叶和香树叶,等烧开后离了火,‘接生婆’将竹编的格筛搭在瓷盆上,格筛里放入洗干净的算盘,称,葱和牛角,然后舀起盆里的水,从上往下浇过,令水浇过这些物品。
“宝宝洗了三,身壮山”
‘接生婆’拖长音念,添了些凉的溪水瓷盆里,试了试水温,从黑袍下伸出的手长了层黄『毛』,手指细长,指甲尖尖,像是传中的精怪。
它取下格筛,将量米的升倒放在瓷盆里,垫上洁净的软布,然后小心从郁和慧手里接过鬼婴。
卫洵之前看过鬼婴,在的它也没什变,青灰的薄皮,比猫儿还小,大身小,脐带还没剪断,长长搭在微鼓的小肚上。称不上可爱,也远算不上乖巧。
但‘接生婆’抱它的动作却分外小心,郁和慧看鬼婴的目光柔和,似乎它真是他们捧在掌心里疼爱的好孩。
* *
苗芳菲坐在房间里,和‘接生婆’面对面,气氛异常凝重。苗芳菲的肚已瘪了下来,稳婆手里抱着青灰『色』的鬼婴,在他们中间是盛满溪水的陶盆。
洗三用的东西都给了郁和慧,他们每个人手里也就还有溪水和三角枫、四轮草之类的草『药』了。
压抑的气氛下,苗芳菲额角满是冷汗,鬼婴离体,她又开始腹痛,有一阵没一阵的,实在令人心焦。最让苗芳菲心烦意『乱』的,还是郁和慧那边。
郁和慧手里的底是不是真的鬼婴?果是,那林曦赌对了。果不是……
苗芳菲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接生婆,它还是抱着鬼胎,呆坐在陶盆前,一动不动雕塑。没有动静,就是好消息,但等待实在让人心焦,就像不知何时面对死刑的囚犯,恨不得枪快点来。
快点吧,快点吧。
苗芳菲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安静等待。
林曦无法静下心来,他腿都软了,几乎是被接生婆半拖拉扯进了屋里。肚一空,林曦浑身发冷,死死盯着接生婆怀里抱着的鬼婴。
林曦脑木了似的,脑里『乱』糟糟的,不知道底再想什。他一在想自己的死法,是被撕碎还是被活吃,一又想他不活了,太累了,不死了好。一又在想丙九。想丙九,林曦就觉得自己又有了点力量,他不死的,有丙九在,他不死。
骗自己的话多了就把自己洗脑了,起码林曦渐渐冷静下来。冷静下来后,他隐约听远方似乎响起了歌。
“宝宝洗了三,身壮山”
“宝宝洗了澡,越长越乖巧”
这音越来越近,林曦的眼越睁越大,因为他面前,瓷盆里的溪水忽然沸腾起来,水是淡淡的绿『色』,像是煮过了各种草『药』,瓷盆上多了竹编格筛,上面摆了牛角等物——都是大家千辛万苦收集来的,最后全被林曦给了郁和慧的洗三物品!
这,这是怎回事?!
林曦瞳孔骤缩,下意识去『摸』面前的东西,手背被‘接生婆’狠狠抽了下,立刻红肿起来。林曦不知所措收回手,因为他刚才并没有『摸』实物!
眼前的一切都是幻象,这些东西并不存在于这里。但当‘接生婆’小心翼翼去试水温时,瓷盆里的水却真的一般漾起一圈圈的波纹。
这究竟是怎回事!
“原来是这回事。”
石涛看着眼前的景象,若有所思:“怪不得只准备齐了一套东西,原来是这样。”
“选对了啊。”
石涛终于松了口气,苦笑着嘀咕:“林曦这家伙,真的是……”
洗三的物品只找一套完好的,因为这是萍萍特意给自己的孩保存下来的,也只有萍萍手的东西百年不腐。只有这一个鬼婴是最重要的,这些物品也只给它去用。
而萍萍的鬼婴,又与其他鬼婴息息相,甚至有可其他的鬼婴,都是萍萍给自己鬼婴找来的玩伴之类的。当它功洗三时,其他鬼婴也得相对的好处。
林曦要是早,也不至于让大家慌这样嘛。
石涛腹诽,林曦那架势实在是吓了他一跳。不过再想想,也不时林曦当时刚发,来不及去告诉他们,只出此下策。
“宝宝洗了澡,越长越乖巧”
接生婆重复了一句,石涛回过神来,发它阴森看着自己,那软布一下下在鬼婴身上擦着。
“宝宝洗了澡,越、长、越、乖、巧”
接生婆又重复一遍,音已近乎咬牙切齿,望向石涛的细长眼里流『露』出锐利不善的目光。
这是怎了?
石涛神一紧,茫然看看接生婆,又看看它怀里的鬼婴,忽然他灵机一动。
“对,对的。”
石涛磕磕巴巴,他咳了一,话顺畅起来:“你的对。”
“铜锣两面光,宝宝长大响当当”
接生婆拿来的铜锣里盛了瓷盆里的草『药』水,它扶着鬼婴坐升上,拿软布蘸着『药』水来给它擦身。
“对。”
侯飞虎道,接生婆每一句,他就道对。虽然只一个字,但侯飞虎语气坚诚恳,充满了力量,令人下意识信服。
“铜锣响当当,宝宝长大当将相。”
“对。”
接生婆的是吉祥话,宝宝洗三本该是一家人齐聚的热闹时刻,接生婆每一句吉祥话,大家都大附和,欢笑语,仿佛这样宝宝就真祝愿中所言长的又好又健康,永远幸福平安。
有这样一个项目在,萍萍是爱护自己孩的。
侯飞虎想。
或许真附身苗芳菲的鬼所言,萍萍生下的孩,还没有历过洗三,没得过家人的祝福,就被当做胎肉被村里人和村外人分食。
这第二项目的主体就是鬼婴,洗三,三朝酒,都是满足萍萍的心愿。
侯飞虎心里忽然一沉,呼吸沉重起来。
既然此,那赵宏图他们那边选的婴儿,又意味着什?
洗三就快要结束了。
苗芳菲看着‘接生婆’一手抱着鬼婴,一手拿着秤砣,在瓷盆上连敲了三下。明明是尖锐狐的嗓音,在听起来竟有些虔诚。
“秤砣敲一下,宝宝什都不怕;”
“秤砣敲两下,宝宝胆比天大;”
“秤砣敲三下,宝宝健康走天下。”
……
哭了?
苗芳菲发自己不知道什时候流眼泪,一种陌生的情感充斥她的胸膛,悲恸又绝望,这不是她的情感,苗芳菲清楚认识这点。
在的情况有点像被鬼附身,又不太像,因为苗芳菲没有昏『迷』,还有自己的意识。
【鬼婴好感度(10/10)】
【厉鬼萍萍对你们准备的洗三物品十分满意,你额外获得记忆碎片的奖励】
【萍萍的记忆碎片,记录里萍萍的部分过往,她悲惨的一生】
苗芳菲迅速从悲伤情绪中抽离,一幅幅模糊的画面从她眼前闪过,这全都是键线索!苗芳菲努力记住每一幅闪过的画面,越看她眼睛睁的越大。
原来是这样!
* *
“果然是这样。”
卫洵站在山洞口,津津有味看完了这一场洗三仪式。仪式结束后鬼婴咯咯笑着,很有活力的摆动双手,他原本青灰『色』的肤『色』变得常起来,除了还有些瘦小外,他看起来就像个常的,可爱的婴儿。
“萍萍真是个苦命人。”
卫洵啧道,他手里拿着本薄册,是杀了尸飞狐王后,卫洵得的第二本萍萍日记。
【名称:萍萍的日记(2/3)】
【品质:场景(只在本次旅程中使用,无法带出旅程)】
【作用:获取一些信息】
【备注:萍萍的日记,记载她的不同时期的往事】
不用像旅客们绞尽脑汁去猜测萍萍的生平,卫洵光看日记就了结每一个项目的键。
日记上的语句比前一本要活泼,果前一本是年的,饱含仇恨怨念的萍萍。那这本日记前面的语句里,萍萍虽然为哥哥的死亡悲伤,为父亲将她作为继承人而忐忑,但大体而言,笔调还是比较积极向上的。萍萍还烦恼过怎更好继承家里的传承。
她知道自己体质偏阴,无法无法像男人那般阳气充足,和尸体呆久了还生病。
但父亲他有办法。
结冥婚。
和尸飞狐王幻象的一样,父亲让萍萍和她哥哥结冥婚,但日记和尸飞狐王的不同,萍萍并没有想着逃婚。
【这是的责任,只有继承了】
萍萍日记里也寥寥写过她钟意的男,但她决心为了传承家里的赶尸秘术,奉献自己的一生。
她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好女孩。
但卫洵知道萍萍生过孩后,就明白尸飞狐王幻象的是假,萍萍肯遭遇过更残忍,更丧心病狂的事情。
日记这里,在结冥婚前一晚,萍萍难得忐忑,出去散心时,却意外听父亲和村里人谈话,要改变萍萍的体质,需要‘引繁阳入体’才行。
引繁阳入体是什?
接下来的日记,是大片大片的狂『乱』墨迹,那种笔墨中透『露』出的疯癫绝望实在是触目惊心,卫洵直接翻最后一页,上一本日记一样,字迹疯狂潦草,透出刻骨的绝望与疯狂。
【他们都得死,全都得死!!!】
“咿咿呀呀——”
白嫩嫩的婴儿冲卫洵伸出手,想要抱抱,结果被郁和慧抱在了怀里。
洗三结束了,接生婆却没有离开,它盯着鬼婴流了口水,然后细长狐狸眼望向郁和慧和卫洵,尖尖气,拖长音道:
“今朝生贵,他日抱贤孙;”
“庭满贺宾意好,宅添麟凤主心欢!”
罢一条白『毛』狐狸从黑袍中窜出,跑入密林深处。
“,怎在这里?”
郁和慧茫然四顾,似乎不知道自己为什在这个山洞。看见丙九在外面,他跟小鸡崽看见妈妈似的抱着鬼婴,一路小跑丙九身后。
“丙,丙导?”
“嗯?”
卫洵收起日记,他刚才翻了两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看郁和慧抱着鬼婴跑过来,卫洵回过了神。
按理萍萍的日记都该是和景点有的,例小龙义庄那里,就是和当时有的事情。在第二景点得的日记,按理记录的应该是萍萍是怎悄然离开切壁村,躲山洞里生产。又怎被村民找,孩被当胎肉被分食,她何报复的。
而卫洵拿的这本日记,讲的却是萍萍结婚那时候的事。
少了一本。
在结婚和小龙义庄之间,少了本鬼胎的日记。
“你不怕?”
卫洵一心多用,想着日记的同时,还在注意郁和慧那边。见接生婆的黑袍里窜出只狐狸来,郁和慧竟然没有任何惊讶慌『乱』的神情。
“小时候就被胡三太『奶』选中了,不怕这个。”
郁和慧腼腆笑道,跟卫洵解释了他们老家是出马仙的。出马仙通俗点讲,就是让山野间的精怪上身,什胡三太『奶』,胡三太爷,就是狐狸精。
胡三太『奶』是辈分非常高,法力很强的狐狸,和它比起来,刚才的白『毛』狐狸得是孙辈还往下了。郁和慧自然不怕。
“真可怜,荒郊野岭的,洗三时只有精怪来祝贺。”
郁和慧颠了颠怀里的鬼婴,鬼婴却不给面,还是执着伸着手,想让卫洵去抱。
卫洵伸过手去,鬼婴立刻牢牢攥住他的手指,但感觉就像被一团风包裹住了似的,甚至比之前那种阴冷森寒的感觉更虚幻。
鬼婴身上洗去了怨念,但鬼婴本就因为怨念才存在于世,怨念减了,它也该消失了。
“鬼婴怎样?”
“消失吧。”
郁和慧叹了口气,怜惜看向鬼婴:“它灵魂不稳,太弱了,被丧魂涧的黑水淹没的。除非通过丧魂涧,否则鬼婴无法转生。”
丧魂涧,至此旅程信息上点名的四个地点,已全部出了。
郁和慧抱着鬼婴,和卫洵一起往切壁村走。两人一路只有寥寥几句交流,快地方时,卫洵冷不丁问道:
“郁和慧,你是哪来的怨魂?”
“啥?丙导你在什?”
郁和慧懵了,他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鬼婴,惊慌左右四顾,话有点磕巴,跟他哥一样。
“哪,哪有怨魂?身上有怨魂吗?”
郁和慧似乎没意识,自己不该出在这个旅队里。
卫洵挑眉,想起郁和慧和接生婆并肩离去时,二者同样细瘦的背影。
导游要是在旅程里死了,变乌老六那样的怪物。
那要是……旅客在旅程里死了,又怎样呢?
“走吧。”
卫洵随意道,没解释自己刚才的话。郁和慧愣了一,茫茫然跟上了他。
“洗三过后,就是盛大的三朝酒。”
切壁村前,苗芳菲等人抱着鬼婴,认真听卫洵讲话。
“这次的三朝酒在丧魂涧边举行,可是前天的暴雨掀翻了丧魂涧那边的渡船,让茶坪苗寨的客人们无法来。”
“们要把他们接过来才行。”
丧魂涧在切壁村的左边,和小龙溪相反的方向。那是一条浩浩『荡』『荡』,一眼望不边的大河,黑『色』的河水很急,汹涌澎湃,远眺只遥遥望另一边。
一条血红的渡船在切壁村这边,随着水浪上下起伏。
唯有特制的船,才在丧魂涧上航行。这艘船很窄小,苗芳菲他们试了试,只同时容纳两个人和两个婴孩——实在是鬼婴一离了他们就开始哭闹,而传在丧魂涧上不有哭,否则被龙王爷叼走。
“这倒是像那个渡船小游戏。”
五人讨论时苗芳菲打起精神:“三个鬼三个人那个,要从岸这边那边。人少鬼多的话,鬼就吃人。”
苗芳菲原本只是为了调动大家精神,毕竟历了这多项目,他们都有点疲了。但这,苗芳菲心中忽然一动。
三朝酒的重点……真的是三朝酒吗。
过洗三,鬼婴们身上的怨念已消去了,三朝酒也是祝福,这看起来有点重复了。
萍萍的愿望,从萍萍的角度去想,萍萍想要什?
鬼婴魂体太弱,怨念没了之后,更是不之前精神。再这样下去,它们将消散。
而丧魂涧……
“除非通过丧魂涧,否则鬼婴无法转生。”
郁和慧低道,苗芳菲跟侯飞虎对视一眼,同时若有所思。
是真的要把对面的婴儿接过来,举行三朝酒。
还是以三朝酒为噱,趁机把鬼影送过丧魂涧?
“他们怎还没有来?”
时间还有,这件事需要商量。苗芳菲远眺对岸,却没有发王澎湃他们的身影,不由得忧心。
“洗三早该结束了……他们不遇危险了吧。”
* *
同一时间,王澎湃他们几人藏在乌老六吊脚楼下的畜生圈里,一动都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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