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河乡昌平村里来了一个俊俏的年轻人。
村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年轻人呢!
皮肤白嫩得跟豆腐似的, 比村里的大姑娘的皮肤都白, 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的少爷。
他穿着长袍马褂, 却偏偏留着短发, 村里人都在猜, 这个年轻人大概是个传教士。
虽然传教士都是洋人,但是偶尔也会有当地人改信了那洋和尚, 就剪掉辫子在庙里念经了。
昌平村之前也来到这样一个剪掉辫子的本地洋和尚,那是个中年人,贼眉鼠眼,模样猥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他也的确不是个好人。
他一来,就抢走了村长的房子, 非说那是他的庙。村里人都很不满, 但是在他带着的几十个大头兵的威胁下敢怒不敢言。
接下来的三个月时间, 对昌平村里的村民来说宛如噩梦。
那个假洋鬼子收纳了十里八乡的地痞无赖作为教民,欺男霸女,胡作非为, 不知道祸害了十里八村的多少人家,当地人忍无可忍。
就在他们私底下串联,决心让十里八乡的青壮倾囊而出, 将这个假洋鬼子血债血偿时,真洋鬼子来了。
真洋鬼子一来,就把那些胡作非为的地痞无赖都开除了教籍, 然后告官把假洋鬼子和他的爪牙抓了起来,让昌平村重回和平安静的生活。
接着,真洋鬼子就在村外的林子前的破屋里设了个庙。那个破屋是猎户遗弃的瓦房,破破烂烂的,刮风下雨的时候整间屋子都在丁里咣当作响。
可是真洋鬼子却找泥瓦匠将破屋翻修了一番,把破屋改造成了新房,没有从村民那里搜刮一分钱!
有了假洋鬼子“珠玉在前”,真洋鬼子的行为就让村民们产生了好感。
真洋鬼子一周来庙里(他们称作教会)一次,其余时间庙里都是由其他教民来处理事务。教民们收养孤儿,逢年过节施粥给贫苦百姓,还免费帮村里人治病!
如此不计得失,可称得上一句“洋菩萨”了。
最初,是由村口的李婶子发现那个剪掉辫子的年轻人从村口的教会里走了出来,不出半天,全村人都知道了这件事。
经历过假洋鬼子的欺负后,村民们都对这些假洋鬼子痛恨不已,此时蓦然又遇到了这种假洋鬼子,内心不免忐忑不已。他们担心这个年轻的假洋鬼子赶走了洋人,又来欺负他们。
村民们警惕的观察着这个假洋鬼子的一举一动,他们在私底下已经商量好了,这次绝不做孬种,他要是敢欺负他们,他们就杀了他。
这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李婶子就来教会了。她男人得了风寒,高烧不退,请了镇上的大夫,大夫给了几个偏方,可是吃起来却没用。
李婶子之前就去找了教会的人治病。
教会的人也给了药,可是依旧治不好。
再这样下去她男人怎么办?她男人要是烧死了怎么办?他们一家老小都等着喝西北风吗?
一定是他们嫌她没钱,所以不肯尽心,这次她来教会,就想问问这些人,她从今天起也信他们的神,所以能不能让他们的神把她男人的病治好。
她如此这般和教会里的人说了说,教会的人却还是那般说辞,说这病他们真的治不了。而且他们的神从不救人,人必须要自救。
这神这般无用,还信他作甚?
“可以让我去看看你男人吗?”
李婶子抬眼看向发声的人,是那日他在教会门口看到的,剪掉辫子的俊俏后生。
他穿着月白色袍子,衬得他更是唇红齿白,就像观音座下的童子。
李婶子抹了把脸上的泪,希冀的望着他,“你可以治我男人的病?”
俊俏后生道:“我现在说不准,我需要先去看看情况。”
可是这句话对于陷入绝望的李婶子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宛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把抓住后生的手,“你跟我来,我带你去我家。”
李婶子和那个后生刚进入村口,就迎来了无数村民异样的眼神。
他们走过来,七嘴八舌问道:“他婶子,你们这是干啥去?”
“你带着他作甚?”
李婶子就大声说道:“我带他回去给我男人治病!”
村民都知道李婶子的男人高烧不退已经好多天了,村里的大夫都让李婶子去准备后事了。
此时李婶子领着这个假洋鬼子说要给他男人治病,立刻引来了村里人的跟随。他们好奇地跟在两人身后,想看看这个年轻后生怎么治病。
村民在门口探头探脑,接头交耳,小声议论。
没过多久,李婶子从屋里走了出来,村民们立刻把她围了起来,大声问道:“他怎么说?”
“能治好病吗?”
“他说他老家有个偏方,也许能治一治,但是不一定能治好。”李婶子茫然的说。
众人立刻追问道:“什么偏方?说说。”
李婶子摇摇头,“他没说,就让我去给他摘一些柳树条来。”
“柳树条?要这玩意儿干啥?”
“嗐,偏方嘛,偏方不都是稀奇古怪。”
“这小子该不会在药里下毒吧?”
“这可不好说,谁知道这个假洋鬼子是不是好东西?”
李婶子眼中闪过一抹凶光,悄声对同村的叔伯兄弟们说:“如果我男人没有治好,到时候就麻烦你们了。”
众人立刻会意的点点头。
治死了他们村的人,一定要赔钱!
要是不赔钱的话……进了他们村的门,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横竖不过是一个外乡人罢了。
……
李婶子抱着厚厚一捆柳树条走进屋子,忐忑的问站在病床前的年轻人,“这些够吗?”
年轻人摆摆手:“用不了这么多,几支就够了。”他皱着眉头,表情慎重说:“我们家乡有个偏方,把柳树条磨成粉加入水里,可以退烧,但是患者会开始拉肚子,而且这种药不能多吃,吃多了会胃出血,甚至还有吃死人的。”
“所以,我必须提前告诉你,我只能试试,不能保证一定能治好你男人的病。”
李婶子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她男人再不退烧,人都要没了。这种时候无论是什么方法,都要试一试的。
当下她就拍胸脯保证道:“你尽管治,我男人要是治不好,那也是他命不好,我不会怪你的。”心理却有了一个想法,她男人要真的死了,就等于断了全家的活路,她说什么也要从这个后生那里讹些钱来。
年轻人叮嘱道:“你先去烧水,一壶水都够了,水一定要烧开冒泡。”
李婶子皱了皱眉,有点心疼柴火,但是为了治好丈夫的病,她还是很快就烧好了水,
年轻人就把柳条碎末倒进水里,“等水凉了后,让他喝完。记住,这个药不能多吃,一天一次,只能吃三天,如果三天还没退烧,就不能吃了,再吃会吃死人的。”
李婶子不敢大意,严肃的点了点头。
李婶子其实也没报太大指望。
大夫和教会都说治不好的病,这个嘴上无毛的后生用柳树条就能治好?人家的偏方,怎么稀罕怎么来,这柳树条随处可见,最是低贱不过了,怎么可能能治病?
让她没想到的是,一碗柳条水下肚,当天晚上她男人脑子就清楚了一些,额头也没这么烫了。
她大喜过望,那个后生难不成是神医?!
若不是那个后生千叮嘱万嘱咐这药不能多吃,她恨不能灌她男人个十碗八碗,让她男人快点好。
三天后,李栓住在拉三天肚子后,终于退烧了,可以下床干活了,除了身体还有点虚弱外,已经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当天,村外的那个年轻后生神医的名头就不胫而走,李婶子全家跪在年轻后生面前不住的磕头。
“感谢神医救了我男人!”
“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要回报你的大恩大德!”
同时,村里的病人家属也都在神医面前跪下了,求神医也救救他们的亲人。
乐·神医·景:……
他深深叹了口气,有点头疼。
柳树条磨粉加水能治退烧,是因为阿司匹林的主要成分是“水杨酸”(又称柳酸)。早在三千五百年前的古埃及,当时的人们就懂得用柳树条磨粉泡水用来治疗关节疼痛和退烧。
在中国古代,一些医学世家也流传着用柳枝泡水沐浴来退烧的偏方。
在这个没有阿司匹林和青霉素的1881年,柳树条因为方便易得,所以乐景就死马当做活马医用这个偏方试了试,这次能成功实属侥幸。
乐景这个文科生,在没有实验器材和缺少医学知识的前提下,也实在是苏不来阿司匹林和青霉素,柳条泡水能退烧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所以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向这些人解释,他不是神医,只是从一位大夫那里知道了这个偏方,所以才试一试,而且这个偏方只能治退烧和关节疼痛,并不是包治一切的灵药。
他好说歹说,终于把这些病人劝了回去。
说实话,看到这些病人的模样,乐景也很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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