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魔尊对我虐恋情深(二十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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敛楚受到褚霄的传唤, 刚才就到了,本来昨天为那人诊脉就察觉出不对,回去查了一夜的医书, 终是看到了昨天那样怪异的源头。

若他没有猜错, 这仙人应该是天生灵体,魔尊虽然将自己的内丹给了这仙人, 却根本是两源的灵脉, 无法相容。

至于为什么会血脉逆行, 成了当今这副样子,看他身上的痕迹, 就已经能猜出来了。

敛楚虽为魔修, 天性冷漠,但也同样是医修。

任何一个医修看到病人被硬生生折腾成这个样子,都不会无动于衷。

所以即便是面对穷凶极恶的魔尊, 他也没有半分挤出来的好脸色。

“你说……他是……真的……想死。”

重珉脸上哭笑难辨, 他自己的声音像是隔了一道铁板, 远远的回荡在他的耳边。

一时之间所有的噪音都滤过了,只有那声想死,狠戾的揪着他的心脏。

很早他就已经不想活了, 他一次一次的用云霄宫威胁他,用裴夕威胁他,他想那人也就是说说,不会真的寻了短见。

他从来不知他也会有疲倦的一天, 会被折磨到即便去死, 也要从他的身边离开。

敛楚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报复性的快感,无关情爱,却是让他忍不的刻薄:“他是天生灵体, 无药可救。”

“敛楚!”

褚霄骤然出声,脸色阴沉的盯着还站在鸾榻边的医修。

敛楚被喝停,眸色渐渐微冷,但终究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转头也不行礼,甩袖开了魔尊的寑殿。

“小师弟是八万年前祖师座下仙鹤头顶的一尾红羽,承了祖师八万年的恩惠。他是天生灵体!”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尘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

重珉像是一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踉跄的扑倒在了白翎的身边。

连裴夕都知道那人是天生灵体——

连裴夕都在心疼那人。

可他做了什么……

他究竟做了什么!

两万年前,那人为了救他,狠心挖了他的内丹,做出那样势利自私的样子,与他为仇,将他打落渊临。

那时那人分明知晓他的心意,为了不让他有牵挂,觉得自责,刻意将他们之间最后一丝联系也彻彻底底的斩断在了璞玉的剑下。

让他为此恨了他两万年,整整两万年。

这样刻入骨髓的恨意,让他从他一活过来就在不停的折磨他,羞辱他。

为了让他痛,甚至不惜当众挖了他的内丹,将剑鞘塞进那方寸难行之地辱没他。

甚至就连十一天前他知晓了一切,却还是在下意识的否定他。

他不相信!

他根本不敢相信!

看到真相后的那一瞬间,他甚至卑劣的想要白翎是真的杀了他。

因为他根本不敢面对那样伤害过白翎的自己!

他从未想过,他会恨错了人,折磨错了人。

那个被他踩在地上肆意羞辱没有丝毫尊严的人——他从未对不起他!他从来都只是在护着他!

重珉心脏突如其来涌入了一份窒息的痛,像要将他硬生生撕.裂般狠狠的捶楚着。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十一天前那人跪在地上求他的样子。好像他真的做错了什么,一句为自己的辩驳也没有,卑微的任由他羞辱践踏。

而他自以为是的摆着上位者的姿态尽情的撕.裂他,辱没他。

可做错的人是他啊……

明明是他啊。

重珉用手抵着额头,忽然间痴痴的笑了起来。十一天的郁气,如同深夜的鬼火,狠狠的冲向了他的头顶。

是他错了。

错的离谱。

十一天,他终于胆敢揭开那日的伤口,清清楚楚的看到一丝一毫他加诸在那人身上的伤害。

三千发丝,片刻间,骤然成雪,同地上半干的血迹纠缠着,凄厉的艳绝。

“魔尊……!”

褚霄惊骇的看着这一幕,失声的叫了出来。这本来是走火入魔的前兆,可重珉已经是最顶端的修为,为何依旧还会发生这般突变!

而那玄衣白发的尊上,像是丝毫没有听见,只轻轻的拉起鸾榻上那仙人的手掌,眸光是前所未有的震痛:

“既然你是天生灵体,那我边带你去九重天,找青冥的师父。”

“我一定能治好你,治好你后,我任你打骂。你也亲手挖了我的内丹,狠狠的折辱我!”

“你还没有为自己报仇!还没看到你师兄好好的出去渊临!不许你就这般死了!”

“你竟然是真的想当着我的面寻死。”

重珉的声线里骤然有些更咽的窒息,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像是突然忍不住般,将自己的脸全部埋在了那人的手掌里,“你怎么会想死,师尊,你怎么能在我面前寻死!”

寑殿里仿佛夹杂了血星肉沫的哭声一直持续着。

千鹤城带着魔界的众人踌躇在门外,噤若寒蝉的低着头。

起初来寻事的时候他们都是气势汹汹,渊临出了那样大的灵力波动,一定是重珉自己的灵脉出了问题。

天生异变,只有在渊临易主之时才会出现,众人看到鬼殿无人,便更是加重了自己的猜想。可如今到了寑殿门口,当即就有人想直接回去了。

因为他们不止一个人感受到了房内汹涌窜动着的灵力。

甚至比重珉全盛时期还要强上几分。

这万年来,从没有人敢挑战重珉的权威,千鹤城也只是借着找千皎的幌子想来试试重珉,如今却是骑虎难下,若是就这般回去了,千氏一族在渊临再无颜面。

可若是留在这里,万一重珉开始发难,没人能抵挡得了半刻!

正在众人惴惴不安之时,寑殿的白玉琉璃门“砰”的一声打开了。

千鹤城以为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却始终没想到,他连重珉随意释放出的威压都无法抵挡,一众人顿时七零八散的飞了出去。

那向来嚣张阴鸷的玄衣尊上,此刻寸寸青丝竟全部变成了白色,怀里正抱着一个紧紧裹在狐裘里的仙人。

千鹤城不过抬了下眼想看清那仙人的样子,却是瞬间又被一股凌厉的剑气逼得撞出去,猛的呕出了一口血。

却是这一眼,让他看见了那怀里宝贝似的裹着狐裘的人。

一时血脉逆行,却是终究勾起嘴角恶狠狠的笑了一下。

他不知道,重珉这种没有半分良心冷血如斯的人竟也会对一个人如此执迷不悟。

好像一堵坚不可摧的墙骤然有了突破点。

千鹤城想着,冷笑便一句一句从嘴角溢了出来。

重珉只不过在寑殿门口待了片刻,他此时没有半分心情管渊临的事情,转头就出了裂隙。

没有人比白翎更重要。

他要去九重天,九重天上必定有救他的法子。

九重天位于仙界之上,他曾经在白翎的识海中窥见过分毫,想要去九重天,一是修为高深,二是自己登上栖梧岭受三十道天雷。

若是重珉一人去,十三重天也不过是弹指之间。

可白翎当今没了根骨,内丹又无法相容,若要带着他去九重天,必要经历三十道天雷。

重珉低低的笑了一下,却是丝毫没有犹豫,当即抱了白翎就向栖梧岭瞬移而去。

栖梧岭在炼魂谷的深处,萧瑟暗淡,顶峰更是凄惨阴郁。

重珉甫一现身,洪钟般的声音就缓缓的响了起来,不怒自威。“何人擅闯我仙界重地”

重珉抿了下唇,抬手捂住白翎的耳朵,顷时在那人身边加了一层结界上去,看到那人没受影响,才淡淡的开口“渊临重珉”

洪钟般的声音顿了好久,才复又开口说道“竟是渊临魔尊,您可直去九重天,不必受我掌刑者磋磨。”

“我要带师尊一起去。”

重珉眼皮都没有掀一下,好像除了怀中那人,再没有任何事情能提起他半分的心思。

只小心翼翼的将白翎放在地上,用狐裘搂紧了那人衣服的缝隙,说话间又是加了一层结界上去。

“这仙人被打骨鞭碎了根骨,受不住三十道雷劫,若要硬闯必定是身死神陨。”洪钟迟疑了一下“您请回吧。”

重珉却是笑了一下,语气依旧淡淡的“那三十道,我替他受,我也要过这道门,还有我自己的三十道。”

阴戾的风随着重珉的这句话一瞬间刮了起来,将他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地上的白衣仙人却是连头发丝也没乱。

“天雷非同儿戏,一鞭除血肉,二鞭散筋骨,三鞭断心脉。汝可自身到我九重天,何须受我掌刑者磋磨。”

洪钟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吃惊。

他守卫这里数十万年,遇到过到了顶峰半途而废之人,遇到过承了一道雷劫便叫嚷着不去九重天之人,遇到过只受了半数雷劫灰飞烟灭之人,却从未遇到像重珉这般赶着上来受罚的人。

以他的修为,不应该不知道天雷的威力。

重珉听到后眼眶却是骤然红了,连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在不住的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踉跄着步子脚步虚软的站在九重天的石碑下。

一鞭除血肉。

二鞭散筋骨。

三鞭断筋脉。

灰白的头发自重珉身后飞扬了起来,洪钟般的声响似乎迟疑了片刻,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雷鸣开始隐隐的从远方传了过来。

一瞬间,重珉仿佛回到了两万年前同样的场景。

紫电狠戾的劈下,枯木一瞬间被灼烧着升腾起通红的火焰。

立在天地中间的玄衣魔尊,却是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只死死的攥着手里的一方帕子。

那帕子的主人此刻正安稳的被护在结界里,依旧那样洁白无瑕,纤尘不染。

重珉看着,突兀的就笑了出来,阴紫色的长鞭撩起他的长发,映照的他整个人宛如地狱的恶鬼,天地骤然变色。

那时他受九道天雷,那人是不是也在一边这样看着呢。

明明在识海中已经那样心痛了,却还是装作才到的样子,面无表情的探入他的识海,掏出了他的内丹,当着他的面粉碎。

那人那般良善,那一剑应当是他的极限了。

他那时不能维持人身,趴在地上紧紧攥着帕子,他明明那么执着,怎么就没有看出那人眼底那分明被压制着的痛苦!

那人当时听了离月的话,明知他天资不够却依旧对他心生怜悯。

这样的人,怎么会是他自己说的那样,一心非要他死不可呢。

重珉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埋在心底的困顿和痛苦,随着他的每一寸筋骨烧了起来,可他却从未觉得,头脑有着今天这般的清晰。

那时他看见他的师尊轻轻笑了,和收留他那天一样的清孤淡雅,施舍般的开口“你天生愚笨,左不过这八尾有效,能助我修行,不枉我养你千年”

就是这一句话,让他彻底心如死灰,他只当他的师尊,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利用他。

他被恨意蒙了眼,那人砍了他尾巴之后连剑都拿不稳了,转过身去掩饰着自己通红的眼眸。

而他却在卑劣的想着若有来世,他要将那人怎样的锁在床上折辱至死。

纤尘不染的白衣仙人,就这样带着他最后一眼彻骨的恨意,硬生生替他抗过了九十到天雷,抗过了青冥手下生不如死的打骨鞭。

但凡他对那人有半分的信任,他怎么会让那人在痛苦之时,想到他只是恩断义绝的凄凉。

后来他从渊临杀上仙界,知晓白翎仙尊已然神陨。

他欺骗众人自己用玄灵花复活白翎只是为了报两万年前挖丹断骨之仇,就连每次取血之时,也是这般不停的在心里念着。

他骗的那样好,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那人一次一次的在他身下受伤,一次一次的被不同的人折辱。

他一次比一次心痛,而这心痛又会周而复始的激怒他,因为,他不能接受他还爱着那个他以为“杀死”了他的仇人。

重珉被雷劈的恍惚,摇摇欲坠的站着,血污顺着修长的指节落在掌心的帕子上。

他仿佛看见了那人于天地间屈辱的跪在那里,一鞭又一鞭,为着一个恨他入骨的人,拼上了仙途和性命。

而那被救之人丝毫不知情的折磨他,羞辱他,狠狠的伤害他。

重珉眼睛狠狠闭上,自虐般的强迫自己双臂大展的站在栖梧岭的顶峰。

六十道天雷,从来没有如此顺畅的劈完过,没有丝毫的停顿,甚至受刑者脸色都分毫未变。

终于,身上彻骨的痛意停了下来,重珉却倏然睁开了眼,没有一分庆幸,反而眼里戾气横生:

“劈啊!”

“这还不够!”

重珉死死的盯着天边的金光,璞玉瞬间被祭出,黑色的长风破空向那道金光席卷而去。

掌刑者竟是被硬生生的拉了回来。语气冰冷恼怒,隐隐雷鸣威胁般骤响:“天罚岂因汝等肆意改变。”

“天门已开,九重宫启”

“他受了九十道!”

“你们为何不停!为何只劈我六十道!”

“他那时该多痛!”

“他那时该多痛!”

重珉大声的嘶吼着,天道运势却已成定数,乌云终究是散了去,金色的穹顶开始一点一点的覆住栖梧岭的萧瑟,流光顺着阴冷的岩壁一点一点的飞舞着上升。

诸天祥瑞,纷沓阖璤。

重珉的眼泪飘成金光飞扬,双膝着地,颓废的跪在白衣仙人的身侧,似乎连触碰一下那人都不敢,只虚虚的护着他,眸底猩红。

“吾候尔已有万年。”

清透的声音从穹顶正中传出,上古神祗静静的坐于业火红莲之上。眉目间悲悯的看着座下二人。

重珉依旧维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听到声响却是终于划过了一丝情绪。

顿了许久,才缓缓的掀开唇角,声线凛冽嘶哑,却终是不情不愿的加上了一分的尊敬“祖师。”

“这一声祖师,若是为尔怀中的仙人,吾当承受不起。”

祖师脸色未变,磅礴的灵力自结印的右手挥散下来,重珉强行融入白翎心脉里的内丹竟是被吸了出来,辗转回眸,又是沉入了他自己的识海。

重珉正要发作,就看见鎏金的雾气顺着两人相握的手臂一点一点的窜进白衣仙人的体内。

重珉惊异的看着那人的脸色肉眼可见的一点一点恢复,竟比他心头血的功效还要好上两分。

果然!果然应该早些带他来这九重天!祖师创造了他,必定能够救活他!

重珉想着,连骨子里最后一丝桀骜的蔑视都收了回去,压抑着自己眸间的狂喜,虔诚的跪拜着神祗。

只是没等他的额头接触地板,却是被一股温和而强大力量阻止住了,清透的声音又再次的响彻在耳边:

“白翎本为我座下仙鹤头顶上的一尾红羽,十万年前做应劫之人踏入凡尘。今劫数已受,自当身归洪荒。”

“大限将至,吾今日将他体内的纷杂之气皆消,尔今日前来,吾将其长明灯交于尔,灯在人在,灯灭人亡。吾儿慈悲。”

金光席卷,透亮的灯芯于雾气中微弱的亮起,重珉的心脏却一点一点的下沉了下去,抬眸冷冰冰的盯着坐上的神祗,一字一顿,几乎要将那话揉碎了咽下去般的说道:

“你说……什么?”

“什么叫大限将至,什么叫灯在人在,灯灭人亡!”

“我将内丹给了师尊,只要我的内丹能够再生,我就可以源源不断的换给他,他怎么会大限将至!”

最后四个字重珉说的咬牙切齿,威压骤然逼了上来,眸中再不见分毫的卑微,只压迫性的死死盯着业火红莲上坐着的人。

那座上的神祗却也不恼,依旧是慈悲悯人之色,梵音骤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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