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曜灵离开的那一年,叶云程终于学会了独立使用拐杖。
他从角落里翻出那根不常使用的木拐,沿着出村的路固执地走了四个多小时,直到胸口跟手臂的皮肤被磨得鲜血直流,还是没有追到她。最后被哭着寻来的爸妈带了回去。
从某一天开始,他没有姐姐了。过了很久他才意识到。
现在想想,“我才是你的家人”,或者,“我才是真正对你好”这些话,听起来怪可笑的。
爱从来不应该含蓄,不应该隐藏,不应该附加条件和场景,不应该次于谁,无条件让步在谁的后面。
否则说出来就是伤人。
为什么她不可以成为别人最爱的人?明明她的感情已经被挖得一点不剩了。
父母从咒骂,到悔恨,再到悲痛,一共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之后因为打击过重以及身体过劳,惨淡离世。
弥留之际,他们叫的是叶曜灵的名字,担心的是叶云程往后没有人照顾了。
叶云程终于走到了墓碑前。
坟地已经被方灼修整过一遍,干净了不少。但随着春夏的复苏,周边的杂草又开始肆意起来。
叶云程坐到地上,喘着粗气,放松因为山路磨损而感到疼痛的残肢。
他背靠着石碑,用手揉捏腿部肌肉,恍惚间,想起了叶曜灵回来的那一天。
那时候父母已经去世了,他还没有成年。因为各种生活的变故,学业落下了很多,在休学跟继续求学之间犹豫不决。
电视里的节目在喜迎新世纪的到来,各处张灯结彩,说他们都是跨世纪的新一代,似乎是件很了不起的事。
画面中闪过的,是他没有去过的地方,有着他不敢想象的繁华。
这个世界的盛典,和他毫无关系。
叶云程以为,叶曜灵去追寻新生活,应该就生活在那样的大都市里。
她再次出现的时候,依旧美丽、大方、沉稳,但是过得并不好。面容憔悴、身材干瘦,只有唇角挤出的笑容,让她看起来精神一点。
她陪叶云程去扫墓,陪他说话,跟他一起整理房间。
那几天有下雨,叶云程的幻肢到了晚上疼得特别厉害,直冒冷汗,几乎睁不开眼。可是他依旧满心雀跃,觉得自己又拥有了家人。
叶云程回过头,垂眸看着石碑上的刻字,笑道:“姐,我来看你了。”
那几天,叶曜灵得知父母去世,叶云程只有一个人生活后,感到很是愧疚。
她很奇怪,为什么她一辈子都在做让自己后悔的事?忙碌了那么久,才刚活了个明白。
叶云程安慰她,说自己过得很好。
叶曜灵劝他继续读书:“我去外面走了一圈,发现读书能改变很多事情。不单单是为了赚钱,更多是一种自信,一种底气。读书对我们来说,是最有用的。”
叶云程满脑子欢喜,什么都答应了。
后来叶曜灵病逝,他想不起这句话,只觉人生挫败,自暴自弃地选了辍学。
“但是我有读书的,姐。”叶云程很小心地说,“辍学后我也一直在读书,我没有落下太多。现在我在学剪辑、学编程……你想得到吗?我有几十万粉丝了,我能照顾自己了。”
他转过了身,笑道:“你想不到吧?现在的网络很发达,政府也很厉害。公开的平台上有各种免费的大学课程,可以随便听、随便看,不用交钱。当然交钱的也有,只是我还没学到那么深的地步。”
在这个国家获取知识很便宜,但知识又是很昂贵的东西。
叶曜灵要是能活到现在,一定斗志昂扬地拼搏。
她的青春永远没有尽头,她可以一直奔跑。
叶云程说着声音小了下去,混杂了低沉的更咽和沙哑。
他想起当初叶曜灵去世得那么早,一大半是因为没钱医治。
贫穷一直追随着她,不管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甩脱。
她想陪方灼久一点,可是住院的每一天都在烧钱,最后来找叶云程的时候,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黄昏,叶曜灵坐在屋前的门槛上,想得很清楚,对叶云程说方灼的事,平静地与他嘱托:“你如果有空,就去看看她。她如果犯了和我一样的错误,你记得告诉她,一个女人,永远不要想着靠婚姻去逃避生活。我也是现在才知道,有很多事情,咬咬牙是过不去的,只是放弃了自己而已。”
叶云程喉结滚动,竭力压住翻涌上来的情绪。可是每次到这个地方,遗憾、惋惜、追思,种种让人难以承受的感情,总是会交织地浮现出来。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这些年的变化……反正灼灼很好,她考上a大了。她跟你一样,特别了不起,做到了我们都没能做到的事。”
“她很坚强、很独立、很刻苦。比你跟我当时要清醒很多。不害怕任何人的抛弃,你的担忧和嘱托,她都用不上。”
叶云程将手边的花端正摆在墓碑前,弯曲着右腿的膝盖,不大熟练地站了起来。在汗涔涔地夏天,挺拔地伫立在幽静的山间。
“我能自己走路了,姐。”
“你也安心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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