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杨广掉马(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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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头?”宇文直奇怪的说。

杨兼说:“今儿个本将军欢心,不如这样,你想要一万先锋,无妨,你想要潼关驻军,也无妨,只要你能赢过兼,想要多少,兼都如数奉陪,如何?”

宇文直听杨兼如此大度,越听越觉得有诈,试探的说:“不知……镇军将军说的,是怎么个赢法?”

杨兼思考了一下,说:“不如……就比理膳罢?谁理膳好食,便是赢了。”

“不可不可!”宇文直噌的站起身来,摆手说:“不可不可!决计不可,谁不知镇军将军理膳那是一把好手,日前还做过主膳中大夫,就连突厥人都赞叹将军的手艺,将军岂能……拿自己的长处,比旁人的短板呢?”

“嗯……”杨兼点点头,上下审视着宇文直,说:“兼第一次遇到承认自己短的人。”

宇文直:“……”

杨兼大度的摆摆手,说:“也罢,这关乎兵权一事,稳妥点也好,那便不比理膳,比一比……带兵?”

“带兵?”宇文直奇怪的看向杨兼。

杨兼说:“咱们就比一比,谁先到达晋阳,如何?先抵达晋阳者赢,后抵达晋阳者败,只要卫国公赢了,无论是一万先锋,还是潼关军,都归卫国公所有,倘或是兼赢了……”

杨兼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宇文直眼眸微微一动,虽然心动,但觉不太稳妥,不敢一口答应下来。

杨兼似乎知道宇文直怎么想的,又抛出一个诱饵,说:“这样罢,兼拨给卫国公四千兵马,还让卫国公先行二日,如何?”

“四千兵马?”宇文直比了一个四,又比了一个二,说:“还让我先行两日?”

杨兼信誓旦旦的点头,说:“正是如此。”

宇文会一听,着急了,潼关距离晋阳也不算远,四千人马都等于一个大将军的格局了,还让宇文直先行两日,宇文直岂不是稳赢了?这不是把自己到手的兵马拱手让人么?

宇文会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立刻站起身来说:“不行!”

杨兼挥挥手,不让宇文会说话,对宇文直说:“如何,卫国公以为呢?”

这可是稳赢的好事儿,宇文会又着急拒绝,宇文直生怕宇文会捣乱,一时脑袋发热,一拍案几说:“好!”

“爽快。”杨兼笑着举杯,说:“那兼敬卫国公。”

宇文直暗自思量着,虽然自己只有四千人马,比杨兼手上的兵马少得多,但是总归这个数额不少,也不怕杨兼捣乱,而且先行两日,四千人马快马加鞭的急行军,怎么也能把杨兼甩下了,绝对出不得错,这个局面,自己稳赢!

宇文直生怕杨兼反悔,说:“镇军将军,一言为定,说好了两日,将军可不能带兵先行。”

“你放心好了,”杨兼说:“为了公平起见,你可以派亲信驻扎在我军之中,相对的,兼也会派人到卫国公的军中。”

这说法合情合理,宇文直便点点头,说:“好的很。”

杨兼对齐国公宇文宪说:“齐国公素来稳重,便跟随卫国公先行两日,如何?”

宇文宪看向杨兼,总觉得杨兼话里有话,他不像宇文会那么莽撞,凡事都会先思量,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宇文直觉得自己讨到了便宜,只是抵达晋阳而已,又没说进入晋阳,只要自己抵达晋阳就可以收回两万多兵马,何乐而不为呢?

一场酒宴,宇文直吃得是最欢心,食到了鸡肉,旁人啃得都是鸡架子,还达成了一个必定会赢的赌约,心情爽快得很,难免多饮了两杯,宴席散去之时,已经醉醺醺的打晃。

宇文直还叮嘱杨兼,醉醺醺的说:“镇军将军记得……记得自己的承诺,让我先行两日,绝对……绝对不能先走!”

杨兼笑得一脸无所谓,说:“请卫国公放心便是,卫国公的亲信不是跟在军中?况且大将军的兄长宇文郎主还有伤在身,我们也走不快的。”

宇文直这才放心,被人搀扶着,七拐八拐的回了自己的营帐,闷头睡大觉去了。

宇文直离开,杨兼便打算抱着便宜儿子也回去歇息,宇文会大步走过来,气势汹汹的挡着杨兼的去路,说:“你到底是个怎么想法?!”

杨兼见他一副要打架的模样,笑着说:“甚么想法?”

“宇文直啊!”宇文会差点跳脚,说:“你拨给宇文直四千兵马,都赶上我这个大将军了,还让他先行两日,到底怎么个想法!你是诚心想输啊!”

他说到这里,便听到有人说:“弟亲,不要着急,镇军将军必然有自己的法子。”

宇文会回头一看,是宇文胄来了,必然也是听说了赌约的事情,宇文会立刻走过去,扶着宇文胄说:“兄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来,应该早些歇息才是的。”

宇文胄笑了笑,说:“我也是听说了赌约的事情,因此前来看看热闹,老是在营帐里歇息,都快长毛了。”

宇文会低声嘟囔着:“都不知道甚么想法,就相信他有法子……”

杨兼说:“大将军嘟囔甚么呢,兼就是有法子。”

杨兼神秘一笑,说:“这一场赌约,看似是兼吃亏,但是二位想想看,咱们刚刚破获了大量的齐军,又把大补酒送回了齐人的邺城,齐人一定把咱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严防死守,是也不是?”

大补酒……

说到大补酒,宇文会便头皮发麻。

的确如此,杨兼扬名立万,最害怕他的人一定是齐人,现在齐军对杨兼是严防死守,之后往前推进肯定困难重重。

杨兼继续说:“兼拨给宇文直四千兵马,这人数不多不少,声势也足够浩大了,又急于赶路,齐人必定会发现他们……”

“你的意思是……”宇文会恍然大悟说:“让宇文直去当靶子?”

杨兼点点头,说:“正是如此,我们要进入晋阳,总要有人在前开路。有宇文直给咱们开路,后面的路,岂不是平趟?而且还便宜得紧,堵住了宇文直的嘴。”

宇文会咂咂嘴,说:“原来你这么阴险,我险些被你骗了去,可惜可惜,可惜了那跟着宇文直的四千将士啊,宇文直能会甚么,怕不是要白白断送了去?”

杨兼说:“这点子你放心,兼就是估计到这点,特意让稳重老成的齐国公跟随队伍。”

宇文会当即笑起来,说:“是了是了,还有齐国公,你可真是好手段,能利用便利用。”

杨兼“谦虚”的笑了笑,说:“都是为朝廷尽忠。”

第二日一大早,宇文直还没酒醒,拖着疲惫的身躯,却硬生生爬了起来,不为旁的,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第一个赶到晋阳,把这两万多人马握在手里。

一大早上的,杨兼还没起身,朦胧之间便听到“踏踏踏”马蹄声大作,显然是宇文直慌慌张张的带着兵马离开大营的声音,杨兼翻了个身,继续睡……

杨兼说话守信,说让宇文直先行两日,便是两日,两日之后,宇文直都跑出老远了,他们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儿的整顿军营,派遣了潼关驻军驻扎在原地,自己带着余下的兵马开始赶路。

宇文会虽然知道杨兼有安排,但这一路上赶路太悠闲了,他们从潼关出发,打算与突厥汇合,下一站目的地乃是延州。

路途不算太远,一路上像是游山顽水一般,宇文会实在忍不住了,便对杨兼说:“咱们不用走快一些?”

杨兼清闲的说:“你兄长有伤在身,骨折的地方还没愈合,走快一些万一颠簸了怎么办?”

“也是……”宇文会挠了挠头,说:“可……可咱们速度太慢了,如此行军下去,宇文直本就先行了两日,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延州,渡水前往晋阳了!”

在地理位置上,北齐的延州和北周的晋州遥遥相对,隔着黄河,延州和晋州对立在东西两侧,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延州一直以来都是北周威慑北齐的存在,朝廷在延州还专门设立了延州总管府,总领延州事务。

从延州渡河过去不远,那便是晋阳,所以宇文会着急也不无道理。

杨兼一点子也不着急,说:“等着看罢,渡河是那么好渡的么?宇文直一定翻车,不,是翻船……”

那可是黄河,延州和晋阳都有天险著称,很巧的是,这两个城池全都属于易守难攻的类型,这个年代想要度过黄河打仗,要不然就是划船过去,要不然就是筑桥过去,筑桥的工程实在太过浩大,宇文直耗不起,自然只能选择划船过去。

就算宇文直到了河边上,他也会被拦住,所以杨兼一点子也不着急,闲庭信步,说:“慢慢走,不着急。”

如同杨兼所预料的那样,宇文直带兵冲向延州,这一路上被齐人阻击了好几次。先是被落雕都督斛律光阻击,又是被后世北齐三贵之一的韩凤阻击,一路上艰难前行,差点变成了箭靶子,若不是还有宇文宪坐镇,这会子四千兵马恐怕都要沦陷了。

宇文直在前面发光发热,遮风挡雨,杨兼一行人悠悠闲闲,终于来到了延州总管府。

如今坐镇延州总管府的大总管,乃是八大柱国之一李弼的弟弟——李檦。

如今的李檦已经是一员老将,不过北周的朝廷最不缺的就是老将,李檦那是老当益壮。

史料上记载,这个李檦身长不盈五尺,虽然每个朝代的计量并不一样,但是换算下来,北周时代的五尺应该不足一米五,大抵一米四八左右。

李檦身材矮小,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嘲笑李檦,他生性果干,胆气十足,着实令人敬畏。

如今李檦便坐镇在延州,任职延州大总管,统领延州事物。

杨兼等人来到延州,早先已经通知过延州当地,但是一进入延州,并未看到任何延州的官员前来相迎,宇文会便奇怪的说:“延州的谱子也太大了。”

杨兼并不当一回事儿,没人迎接也没甚么关系,便驻扎好军队,然后带着众人往延州总管府而去。

他们进入总管府,这会儿可看到了李檦,虽杨兼不认识李檦,但是李檦一走出来,杨兼一眼便认了出来,因着李檦的身材真的不高。

李檦胡子花白,看到他们态度不甚友好,显然对他们有意见,态度冷冷的说:“镇军将军与大将军来迟了,卫国公早就渡河而去了,看来你们这场赌约,是卫国公赢了。”

“甚么?”宇文会沉不住气,说:“宇文直……渡河而去了?”

李檦说:“可不是么?军机不可延误,谁像二位将军这样,慢条斯理儿的行军?卫国公今儿个一早便出发渡河去了,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对岸,老夫看你们是追不上了,趁早放弃罢!”

李檦显然看不上杨兼和宇文会。

一来杨兼是个毛头小子,初出茅庐便被传的神乎其神,李檦这个老将是实打实一步步走上来的,所以不信这个邪乎,不相信杨兼的本事儿。这二来嘛,也是因着宇文会,旁人都传说宇文会是拼爹上位,李檦对这种靠爹上位的贵胄子弟没甚么好感。

加之卫国公火急火燎的渡河,他们却“散漫懈怠”,李檦更觉得这二人难成大器。

李檦说:“倘或二位将军这会子追上去,可能输的还不算太难堪……”

他的话说到这里,却听到“报——!!”的声音,延州将士快速冲进来,大喊着:“将军!卫国公……卫国公的队伍遭受稽胡袭击!折返回来了!”

“甚么!?”李檦还在挖苦,竟然现场被打脸,吃了一惊,他以为宇文直这会子早就到了对岸,哪知道竟然折返回来了。

话音一落,便听得哎呦哎呦的惨叫声,一个落魄的人影冲进来,不是卫国公宇文直还能是谁?!

宇文直像是落汤鸡一样,浑身湿透了,带着一身的泥泞,介胄染了水,沉重无比,拖拽着便进了延州总管府,一路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宇文直狼狈跑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杨兼,震惊的脚下不稳,“咕咚——”一声栽在地上,与此同时,脑袋顶上的头盔滚了下来,众人立时便看到了宇文直的头发。

宇文直好端端的离开延州总管府,只是渡了个河,不止浑身湿透了,他的头发还……秃了。

秃了好大一片,半边都给削没了,另外半边还打卷儿,一看就是火烧的。

“哈哈哈!”宇文会当时就笑了出来,还有尉迟佑耆,尉迟佑耆和宇文直早有嫌隙,看到宇文直如今这个模样,一个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宇文直被笑得心直慌,连忙捡起地上的湿头盔,又盖在头上。

李檦吃惊的说:“卫、卫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直惊恐的说:“稽胡人!是稽胡这群刁民!”

宇文直气的语无伦次,还是齐国公宇文宪从外面走进来,解释说:“稽胡人投靠了齐贼,在水上偷袭了我们,我军不擅长水战,当时风浪又大,因此毫无还手之力,舟师全都翻下水去,幸而没有甚么人员伤亡。”

稽胡,是匈奴的一种,不过也有说是山戎人和赤狄人的后裔。稽胡发展缓慢,到了如今,其实大抵已经被灭掉了,但是有一些稽胡幸存下来,生存在东西的夹缝山谷之间,也就是生存在北周和北齐的管辖之中。

北周和北齐都靠着天险,他们仰仗天险互相制衡,这些稽胡人十分擅长水战,常年居住在黄河边上,还有山谷之中,一直都是延州总管府头疼的存在,屡禁不绝,怎么打都顽强滋生。

齐人被杨兼打怕了,稽胡这个时候便联络到了北齐,杨兼的队伍和突厥汇合,一定会从延州渡河来攻打晋阳,稽胡正好生存在这附近的山谷之中,熟悉地形,而且擅长舟师作战,只要杨兼的队伍无法渡过河水,便无法对晋阳产生威胁。

北齐别无选择,立刻与稽胡合作,一同打击杨兼的军队。

宇文直带领着四千人马,浩浩荡荡的渡水,稽胡人一看,还以为是杨兼的兵马,于是立刻行动起来,将宇文直的船只全都掀翻,幸而宇文宪果断机智,下令全军撤退,否则稽胡人冲上来,便是全军覆没的节奏。

宇文直面子不好看,硬着头皮说:“稽胡欺人太甚!这些贱民蛮夷!!李檦,你身为延州大总管,怎可放任这些贱民猖獗!?”

李檦本是看不上杨兼和宇文会的,觉得他们不成才,反而是卫国公宇文直有一股子冲劲儿,哪知道如今一看,卫国公宇文直哪里是有冲劲儿,分明是傻劲儿!

这会子还责怪上自己了?李檦可是个老将,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冷笑一声,说:“卫国公技不如人,还赖起了旁人?”

宇文直脸皮又疼,心窍又疼,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比杨兼先一步抵达延州,紧赶慢赶渡河,这会子却无功而返,而且落得一身狼狈,头发没了,兵马落空了,宇文直能不疼呢?

宇文直气的面色涨红,看到跟在杨兼身边的小包子杨广,立刻把怒火全都洒在“软柿子”身上,“嘭!!”一脚踹过去。

杨广反应迅速,一步闪开,虽然十足灵活,没有被实在的踹到,但是小袍子上被碰了一个泥印。

杨广素来便有洁癖,眼看着雪白的小袍子上印了一个泥印儿,冷冷的瞪了宇文直一眼,随即眼眸一动,转头扎进杨兼怀里,装作呜呜的哭泣,嘴里撒娇说:“呜呜呜父父!疼疼!呜呜……欺负窝……”

杨广牟足了劲儿撒娇,他知道自己一哭,杨兼绝对心疼,这样就可以假借杨兼的手报复宇文直。

杨兼看到宇文直踹自己的便宜儿子,立刻眯起眼目,但是下一刻眼眸一转,也来了主意,他这些日子一直在观察小包子,想发现小包子的端倪,如今正好趁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小包子。

于是杨兼一反常态,这个护犊子的父父竟然没有帮着儿子报仇,只是哄着小包子说:“乖,我儿不哭,没事没事,回去父父给你换件新衣裳。”

杨广心中暗暗吃惊,杨兼竟然没有帮助自己报复宇文直,难道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杨广可是不吃亏的主儿,脸色阴霾的偷偷盯着宇文直,看来这笔账,只能自己算了。

杨兼发现小包子的眼神,不动声色,抱着小包子进了总管府下榻的房舍,拿出一件干净的小衣裳给他换上,说:“乖儿子,一会子父父要去河边巡视一圈,看看稽胡的动向,儿子乖乖在府中,食一些炸糕,睡个午觉,好不好?”

“好——!”小包子装作乖巧,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杨兼怀疑了,还奶声奶气,特别乖巧的答应。

粘人的把头靠在杨兼怀里蹭了蹭,小头发都蹭出静电来了,摆出一个天真无暇的表情,说:“父父,稽呼是甚么鸭?”

杨广如何能不知道稽胡是甚么?他上辈子也围剿过稽胡的残兵,其实心里很清楚,但为了尽职尽责的扮演一个“无知”的小娃儿,自然要问了。

杨兼笑着说:“稽胡啊,我儿还太小,长大以后便知道了。”

杨兼安抚了小包子,给他拿来豆沙馅的炸糕当点心吃,便假意离开去河边看看,实则出了门,没有走远便绕了回来,想要看看便宜儿子的反应。

果不其然,杨广并没有让杨兼失望。

杨广的性子便是有仇必报,记仇的很,让他吃亏是万万不能的,等杨兼离开之后,杨广立刻翻身从床上跳下来。

小包子歪歪扭扭的跑到案几边上,晃着小屁股坐下,一只手抓了承槃中的炸糕往嘴里塞,砸砸砸的啃着炸糕酥脆香软的外皮,另外一只手抓起毛笔来,展平一张蜜香纸,也不知在写甚么。

杨广自是在写信。

杨广知道,宇文直眼下是领兵无望了,彻彻底底的输了赌约,兵马又在杨兼的手上,也无法硬碰硬,所以想要抢走兵权,只剩下一个法子,那便是——搜集杨兼的罪证。

如果宇文直能搜集到杨兼的罪证,无论是中饱私囊、贪赃枉法,亦或者通敌卖国,只要是罪证,能让杨兼下狱,那么宇文直还是能领到兵马的。

杨广唇角一挑,好得很,那朕便送你一个罪证。

杨广正在写的书信,竟是模仿兰陵王高长恭的笔记,杨广用兰陵王的口吻写了一封信,信上大抵是说,如果杨兼带着四万兵马投降,可以让杨兼到北齐来做丞相,最后又写了,今日子时详谈,地点是延州河边的一个偏僻之所。

杨广写罢,油乎乎的小手将毛笔一扔,吹了吹蜜香纸上未干的字迹,自己上赶着送上这封移书,宇文直看到之后绝对欣喜若狂,必定会偷偷去抓杨兼的把柄,如果能逮到北齐兰陵王,那更是大功一件。

小包子等信上的墨迹干透了,吃完了一只炸糕,仔细的擦了擦小肉手,然后将信件折起来,装进信封里,便蹦蹦跳跳的离开了屋舍,带着信件神神秘秘的跑了出来。

杨兼不知他写的是甚么信件,眼看着杨广跑出来,赶紧躲藏在暗处,就见到小包子拿着信件,跑到了宇文直的院落外面,晃来晃去,也不知道在干甚么。

没一会子,宇文直换好了衣裳从屋舍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鬼鬼祟祟的小包子,不止如此,小包子手中还拿着甚么东西,见到自己调头便跑。

宇文直立刻追上去,一把抓住小包子,说:“小崽子!你偷了甚么东西?!”

“窝没有!窝没有!”小包子假意挣扎着,踢腾着小肉腿儿,好似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奶声奶气的说:“窝……窝没偷东西,不给你看,这是秘密!”

宇文直一听,秘密?立刻伸手去抢,说:“小崽子!给我!给我!”

小包子哪里是宇文直的对手,虽然“奋力反抗”,但信件还是被宇文直给抢走了。

宇文直把小包子丢下,展开信件一看,笑容兴奋又狰狞,喃喃的说:“得来全不费工夫!得来全不费功夫!我要立功了!立功了!”

和杨广想的一样,宇文直这个人贪心得很,而且自大又狂妄,他看到小包子躲躲藏藏,便觉得书信是真的,宇文直已经在脑海中构思着,自己半夜去抓兰陵王的模样,抓到了北齐的大王,简直是大功一件,而且还能坐实杨兼通敌的罪证,一举铲除杨兼这个心头大患!

宇文直把信件收起来,揣进自己的袖袍中,还有些狐疑,对杨广说:“小崽子,这信你是哪里拿来的?”

杨广伪装成一个懵懂小包子,蹙着小眉毛,可可怜怜的说:“门……门口有个大锅锅给窝的,让窝……让窝交给父父,你、你还给窝!还给窝!”

“喊甚么喊?!”宇文直论起拳头恐吓小包子,说:“再喊打死你!”

“鸭!”小包子吓得立刻抱头蹲在地上,小肉手护住自己的脑袋,但是因着胳膊短,抱着脑袋的动作格外喜人,圆圆润润的。

杨广蹲下来,把脸埋得很深,装作害怕,双肩不断颤抖的哭噎着:“呜呜……不要打窝,不要打窝……”

实则在宇文直看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个冷酷的浅笑。

宇文直以为自己讨了便宜,警告杨广说:“小崽子!不许把这件事情告诉你阿爷,倘或告诉了他,我就打死你!”

“窝……窝怕怕!”小包子抱着头,使劲摇头,说:“窝不说,窝不说,不要……呜呜不要打窝……”

“快滚!”宇文直以为吓唬住了小包子,把信收好,便让小包子赶紧离开。

杨广抱头鼠窜,一溜儿烟跑走,离开之后立刻把手放下来,负在身后,闲庭信步的往前走,心中想着,等着罢,看看是谁死……

杨兼看着小包子做了一串匪夷所思的举动,但因着他不知道信件的内容,而且信件被宇文直收走了,所以杨广具体的用意,杨兼并没有看出来,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当日夜里,子时。

小包子杨广并没甚么端倪,一副很沉得住气的模样,除了送给宇文直一封信之外,依然还是那个可可爱爱,白白嫩嫩,奶萌无敌的小甜包,于是杨兼多留了一个心眼,让宇文会暗中观察宇文直。

子夜时分,杨广已经熟睡,打着小呼噜,规规矩矩的躺在床上,室户外面突然出现一个黑影,晃来晃去,杨兼看到那黑影,便悄声从床上摸起来,不吵醒小包子,自己离开了屋舍。

室户外面那黑影,便是宇文会无疑了。

宇文会站在窗户外面对杨兼使劲招手,等杨兼走出来,压低了声音做贼一般说:“宇文直出去了。”

“出去了?”杨兼说:“去了何处?”

宇文会说:“我不知道啊,不是你让我盯紧宇文直的么?”

的确是杨兼让他盯着宇文直,但其实杨兼也不知道宇文直要做甚么,毕竟他也没看到那封信。

宇文会说:“但有一点子古怪,宇文直是带了亲信出去的,大抵五十来个人,偷偷摸摸的还是从后门走的。”

五十人?带兵?

杨兼眯了眯眼睛,说:“越来越有趣儿了。”

宇文会说:“怎么办,追上么?以防万一,我方才让小玉米去准备兵马了,悄悄的,咱们带六十个人!”

杨兼瞥了一眼宇文会,说:“大将军也太机智了。”

宇文会完全没听出杨兼话里有话,还很是自豪,说:“走走,走啊。”

二人来到后门,果然尉迟佑耆已经在了,抱臂立在门后,看到他们立刻迎上来,说:“世子,兵马点齐了,宇文直往河边去了,而且路线十足偏僻,我已经让亲信追在后面,给咱们留下记号。”

“好,”杨兼点点头,说:“小玉米做事儿,就是稳妥。”

宇文会强调说:“还是我稳妥,因着我找了一个稳妥的小玉米来。”

杨兼:“……”

尉迟佑耆:“……”

三个人带着兵马追上去,一路上都有记号,果然十足偏僻,倘或不是跟着地上的记号走,他们必然要迷失了方向。

宇文会纳闷说:“宇文直这是要去哪里?大半夜的。”

走了一会子,四周已经非常荒凉,进入了一个偏僻的山谷,延州地形复杂,别说是宇文会和杨兼不熟悉这附近地形,就连延州大总管李檦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么偏僻的所在。

水流之声轰鸣,前面山谷却冒出火光,竟然是有人驻扎在那里,而且看样子人数不少。

前面跟随的亲信已经停了下来,见到他们立刻迎上来,说:“三位将军,这前面……前面不对劲儿啊,好像是……稽胡人的老巢!”

“甚么!?”宇文会差点大喊出来,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压低声音说:“稽胡的老巢?难道宇文直和稽胡通敌?但……但也不对啊,宇文直的头发都给烧掉了,如果他和稽胡通敌,还会把头发都给烧光么?”

亲信说:“小人看起来,也不像是通敌。”

他们正说话间,便听到前面突然嘈杂起来,有人大喊着:“甚么人!?”

“抓住他们!!”

“好像是周师!”

“打头那个不是卫国公么?!好得很,自己送上门来了!抓住他们!!”

“别让他们跑了!!”

卫国公宇文直是来“抓奸”的,他对那封信深信不疑,还以为兰陵王约了杨兼子时相见,但是他万没想到,对方根本不是甚么兰陵王。杨广在信上写的地点,并不是一拍脑袋编造出来的,而是他上辈子亲身经历过的。

杨广上辈子曾经带兵围剿稽胡,稽胡驻扎在河边的山谷,十足狡诈,利用地险不断迂回,当时杨广也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找到了稽胡人的老巢。

杨广信上的地址,便是稽胡人在河边的老巢,宇文直只带了五十亲信就去“围剿”稽胡人的老巢,岂不是有去无回?

杨广便是打着这个主意,让宇文直自生自灭,一劳永逸,反正是稽胡人杀了他,也不关自己的事儿,这一招借刀杀人极其精妙。

杨兼听到前面糟乱的声音,赶紧招呼众人躲藏起来,他们带来的人也不多,绝对不能硬碰硬,宇文直看到情况不对,还想逃跑,但是为时已晚,稽胡兵马倾巢出动,直接将宇文直和他的五十亲信全都抓了回去,一个不漏。

宇文会瞠目结舌,说:“宇文直这是……这是送死去的?”

尉迟佑耆皱眉说:“稽胡人的营地如此隐蔽,宇文直是如何发现的?”

是了,宇文直是如何发现的?

杨兼眯了眯眼目,弯下腰去,正好在满是落叶的地上,捡到了一张斑斑驳驳的蜜香纸。

安蜜香纸显然是方才宇文直挣扎的时候掉落下来的,正是小包子手书的那封假移书,杨兼展开一看,竟是兰陵王的字迹,笔体模仿的一丝不苟,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宇文会说:“宇文直被抓去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杨兼抖了抖那封书信,唇角挂着饶有兴致的笑意,说:“不是咱们不救,寡不敌众,撤。”

……

子夜。

杨广睡得正香,感觉身边有点凉意,伸手摸了摸,发现杨兼不知去想,便翻身坐了起来,果然,杨兼不知去了哪里,大半夜竟然不在屋舍之中。

吱呀——

就在此时,舍门被轻轻推开,杨兼闲庭信步的从外面走进来。

杨广装作奶声奶气的模样,仰着圆溜溜的小脸盘子,用小肉手揉着眼睛,一副粘人的模样跑过来,“吧唧”抱住杨兼的小腿晃啊晃,不遗余力的卖萌,甜甜的说:“父父!父父去哪里了鸭!”

杨兼没有立刻回答杨广的问题,手一抖,哗啦一声,将那封模仿兰陵王笔体的假移书展开在杨广面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温柔的嗓音在昏暗的子夜之中掷地有声,轻飘飘的说:“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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