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不算远的距离, 云君洛的震惊显而易见。
他目光呆愣愣地看着云非。
工作室内凝聚而来的液体越来越多,场景震撼。
云君洛双瞳含泪,他转身从魂器制造室跑了出去。
云非见云君洛离开, 松了一口气。
如果可以, 他尽可能想避开与云君洛的任何接触。
云非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测试仪上。
星际时代, 绝大多数设备都防水,尤其是元素亲和力测试仪。
一滴滴的水滴下, 测试仪仍在正常运转, 云非看到了他与水元素的亲和度, 百分之100。
这是出乎他意料的数字。
但是,当他精神力为限定的d时,再高的元素亲和力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忽地,云非发现了哪里不对。
水滴仍旧在凝聚,已经有许多水滴凝聚在了他的周身, 也就是……
测试仪中,玻璃罩内。
他试着操控水, 想要将要将这些水滴压到自己的脚下,但是,失控了。
失控的是他, 不是仪器, 不是水元素。
是他。
他彻底失控了。
他感觉他的人被割裂了。
一方面他极度渴望水, 另一方面又恐惧水。
他想到了不久前看到姚爻大师的笔记。
天生一, 一生水,水生万物,大藏于水。
这时的他虽然还小, 却也有最基础的认知。
既然水能生万物, 自然也能毁灭万物。
生与死, 从来都是相伴而生。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水凝聚而来,难道,单纯只是因为他和水元素的高亲和力吗?
他强迫自己冷静,第一时间关掉了测试仪。
在关掉测试仪时他的内心是非常抗拒的,他一方面知道有更多的水凝聚而来,他或许会淹死,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可是他的身体、他的灵魂在叫嚣着水,他全身血液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他想被水淹没。
理智控制住了渴望,他关掉了测试仪。
但是,没有用。
明明他已经关掉了测试仪,还是有数之不尽的水汹涌而来。
精神力为牵引丝,它能操控精神力。
他使用精神力控制水。
一滴滴水凝聚成流,他将水压迫在了脚下。
很快,他的脚、小腿、大腿……被水淹没了。
他忽然意识到,此时此刻,他还在仪器被封闭的玻璃罩中。
什么情况?
他不是已经关了仪器吗?
他意识到,仪器似乎坏了。
他蠕动着双唇,下意识喊了一声“救命”!
云家偌大,主人居住的别墅单独一栋,云君维的训练场单独建立,魂器制造工作室也单独建立。
一般而言,除非云家仆佣打扫时会进入训练室和工作室,其他时候基本不会有人进来。
他的求救不会有任何人听到。
他试着拍打透明玻璃罩,没有任何作用。
这是正常的,他只是d级体质的渣渣。
不对,他可以联系父亲,可以报警。
他颤抖着手想要拨通通讯,忽地,他的精神力有些不稳,对水的操控降低,已经涨到他胸口的水位瞬间拔高,淹没了他的头顶。
那一瞬间,他只觉窒息。
他睁着双眼,双手努力拍打在玻璃窗上,他微弱的力量却什么都做不了。
水的压迫越来越重,他感觉,他大概率翻车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想,他大概……
会死在这一天。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云非的记忆、感知都非常模糊。
水压降到了极限,浪潮一波接一波,透明色的水仿佛呈现蓝色,像是他曾经看过的碧海。
当水压降低到一定程度时,玻璃碎裂了。
云非有些茫然,其中几片碎裂的玻璃划破了他的皮肤,流下了鲜红的血液。
云非愣了下,他摆动鱼尾,游到了半空中。
不是,这里已经不是半空了,整个室内都被水覆盖,他游到了最中心。
鱼尾?
为什么是鱼尾?
云非又甩动了下鱼尾,他伸出手,轻轻碰触自己的鱼尾,那是蓝色的鱼尾,鳞片冰凉。
他是,要死了吗?
出现幻觉了吗?
他想到了云央,又想到了亚尔维斯殿下。
他想到了父亲,没有记忆的母亲,冷漠的异母哥哥云君维,同龄恨着他的异母弟弟弟弟云君洛。
他还想到了一直恨着他的云夫人。
他的人生太短暂,能想到的人非常有限,都是身边的人。
好想见家人。
他抱着鱼尾,蜷缩成一团,接下来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云非再次醒来时,是两天后。
他从床上起来,入眼的就是哭红了一张小脸的云央。
六岁的云央小小一团,一张大眼灵动可爱,他看到云非醒来,立刻扑入了云非的怀中。
他对云非说,两天前的晚上云非没有睡觉。
照顾云非的女仆告知管家,管家告知云父,所有人出动寻找云非。
穿着白色蕾丝睡裙的云君洛揉着通红的眼睛说,他最后一次见到云非,是在魂器制造工作室。
一群人抵达工作室时,入眼的是露着小鸟倒在地上的云非。
云央扑向云非,不过早云央一步,云父将云非抱了起来。
整个工作室显得非常奇怪。
云非被撑开了的裤子,像是被水淹了的工作室,水压下破损的仪器,彻底坏了的书籍。
整个工作室一片混乱。
云父抱着云非,让管家去请医生,他大踏步走出工作室。
云央迈着小短腿,想要追上去,他太急了,脚步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视野的关系,他看到了鳞片,两片鳞片。
蓝色的鳞片。
闪烁着光芒,比宝石还要美丽。
在今天之前,云央从来都不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但是,他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掉落在地的两片鳞片时就心生欢喜。
等云央反应过来时,他小心翼翼将两片鳞片拿在了手中。
云央缩在云非怀中,说着这两天发生的种种,拿出了这两天一直贴身携带的两片鳞片。
云非看到两片鳞片时,大脑受到了剧烈的冲击。
他以为昏迷前一切都是梦,但是……
两片冰蓝色的鳞片似乎预示着,这并不是一场单纯的梦。
云央说道:“哥哥,是不是很漂亮?”
他将其中一片鳞片放到云非手心,嫩声说道:“哥哥一片,阿央一片。”
他说:“我的就是哥哥的,哥哥的还是哥哥的。”
他在云非怀中转过身,两只小手搂住他的脖子,啵唧一声,亲吻云非的脸颊。
云非愣了下,回了云央一个亲吻,手上则握紧鳞片。
他那时意识到,他似乎……
不是个人。
最开始他遭受到了剧大的打击,不过,好在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异常。
云父又带着云非进行了身体检测,性别还是二次分化后的beta,d级体质,d级精神力。
云非在心里给自己加上了两个附加点,第一,他与水元素亲和力达到百分之100。
第二,当达到限定条件时,他似乎能变成一条咸鱼。
当生活回归正轨后,生活照旧。
和过去不同的是,云父再不允许他踏入魂器制造工作室。
父亲告诉他,那一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那一天围绕整个工作室的水压不正常,所有仪器全毁,建筑也在坍塌边缘。
整个魂器制造工作室拆了重建,并且云父明确地下达了“云非不许进入”的指令。
云非觉得挺遗憾,但最遗憾的还是那一天毁掉的多达半面墙的纸书。
星际时代,历史文明多以硬盘形式保存,保留下的纸书已经非常少了。
那之后,云非寻找各种关于水系魂器、水系衍生魂器制造方法……等等教程以及理论知识。
从8岁到18岁,他看了无数书籍。
当时他零用钱也还算多,云父虽不允许他进入云君洛的魂器工作室,但他可以花钱租学院的工作室,也可以去外面租工作室。
哪怕前方路不同,只要前进,必然能走到终点。
这是云非过去的信念。
遗憾的是,他去各大工作室尝试无数次,试图制造魂器,每一步都卡死在了精神力上。
他请求云父给他购买精神力提升药剂,连续十年,一年一瓶,他服用了整整十年。
星网有人说,哪怕天赋再差,是个人,只要先天天赋不是太强,例如先天就是a级s级,这种天才就不要服用天赋提升药剂了。
c级d级e级精神力者,即便喝一两瓶天赋提升药剂没什么用,喝个十瓶,至少也会提升一个半的等级。
然而,云非喝了十瓶药剂,喝了个寂寞。
他每次服用精神力提升药剂,都是泥牛入海。
卡在精神力的门槛上,他的努力显得非常徒劳。
直到昏迷穿越后,他才真正意义上制造出了魂器。
只可惜,始终无法测试魂器品质。
现在,云非拿了晴天不下雨的帝国币,在属于自己的世界,他将要第一次制造出成品魂器。
他很紧张。
水生万物,他可以通过水延伸制造出其他属性的魂器,关于这一点,他在穿越三世,尤其是在魔法世界研究元素时,他已经进行过元素平衡稳定的实践了。
虽然如此,如果晴天不下雨需要的是水属性魂器,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另一端的晴天不下雨反问:你能够制造什么属性的魂器?
云非停顿了下,回复:我都可以。
云非所不知道的是,另一端的晴天不下雨看到云非的回复后,立刻意识到了现实。
——这个漂亮的主播在魂器制造方面非常不靠谱。
魂器制造中常规性的常识,魂器制造师只能制造出与自己元素亲和力超越百分之30以上属性的魂器。
隔开几分钟,晴天不下雨回复:稍等,我问问。
云非收到消息后愣了下,询问:不是你用的吗?
晴天不下雨:不是,是送妹妹的礼物。
云非:嗯。
又过了十五分钟,晴天不下雨回复私信:最好双属性,雷和水,如果不行,就单雷。
云非:好的。
晴天不下雨:可以吗?
云非:我会努力的。
简单的交流后,云非又一次询问晴天不下雨,是否要加为通讯录好友?
云非再次被拒绝了。
对方认为,只在直播平台联系即可。
云非和晴天不下雨道别,关掉客户端。
他通过直播赚到钱,心下微微安定。
他联系了沙皇漫学院,定好了去沙皇漫学院考试的约定。
时间定在了10月5日,票价12600帝国币,101日乘坐宇宙飞船,10月4日下午抵达沙特星。
10月5日,考试后再面试。
其实,如果购买九月份月底去沙特星的宇宙飞船票,价格还能便宜一些,但是九月底是繁瑟学院难得的开放日。
表面上云非只是睡了一觉,实际上,隔了三世。
他想见到云央。
上次去繁瑟学院,因为蓝希,他没机会见到云央,他希望这个月底能见到云央。
确认好了去沙皇漫学院的时间,云非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了三点。
学习押题、制造晴天不下雨的魂器,以及,怎么样才能更好地直播让金主爸爸们喜欢。
云非在复习之余,想到了在皇宫养伤的亚尔维斯殿下。
同处于一片空间,但在不是一所学院的学生的情况下,他们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
如果他不努力,他不积极向上,他们将会是两条渐行渐远的线,再也没有见面的可能。
晚上九点,云央例行给云非拨打视频通讯。
云央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从十二兵团到阿亚文明,到今天吃了什么味道的营养剂,新出品的营养剂味道不错等等……
云非喜欢听云央叭叭叭个不停,听着会很高兴。
思考了下,云非想到他已经开始通过直播赚钱了,他双唇微微开启,就想说这件事,就听云央忽然激动地说道:“哥!”
云非:“怎么了?”
云央:“你知道晴天不下雨吗?”
云非想,云央可能认出他了。
就在云非点头,他想说“就是今天给我打赏100万帝国币的壕”时,就听云央说道:“他原本是小甜心的第一壕粉!”
云非:“……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有点尴尬。
云央:“不过,我听小道消息说,他其实是繁瑟学院粉。”
云非有些意外。
云央:“今天平台出现了一个新人主播,叫你的龙傲天主宰小oga。”
云非一张脸瞬间通红,他自己做是一回事,被弟弟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他只觉尴尬。
云央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听我室友小甜心说的,这个新人主播真的骚操作不断!”
云非眼皮跳了跳,沉默了下,试探性地询问:“……他做了什么骚操作?”
“他其实是beta!然后为了吸引流量,就改名小oga!真的是!”他想了想,继续说道:“和我室友一样的不要脸,不过我室友双标,他说那个小龙超不要脸!”
云非一时之间竟无言吐槽。
云央:“不过,我还听人说那个小龙其实和我室友一样是个alha,他其是是钢铁大直男,在我们繁瑟学院上学!”他不屑地“啧”了一声。
“……”云非原本还想对云央说,那个人就是他,但是随着云央的话,他不好意思说了。
云央:“哥,你可能不知道,他还在直播间把他的购物信息放出来了,天啊,40帝国币的假发,40帝国币的连身裙,合起来几十帝国币的化妆品,但是他穿戴打扮后听说就是星辰大海最耀眼的星辰。”
云非被弟弟夸赞长得好,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云央:“我和大家一个想法,这都是小龙主播的套路。”
云非:“……套路?”什么套路?
他信誓旦旦道:“美强惨,外观美,无意间透露自己繁瑟战斗系军校生的身份,强,只能买得起3帝国币的口红,生活困苦,苦到只能通过直播赚钱。”顿了下,他又继续分析:“哥,你知道吗?他还说自己是魂器制造师,你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魂器制造师是最耗钱的职业之一,他前一刻真心实感地说自己只能买得起3帝国币一支的口红,下一刻说自己是魂器制造师,当时很多傻孢子都被他的坚韧不屈所感动,沉溺于他塑造的美强惨穷人设中无法自拔,一大群人纷纷给他打赏!”
“那个时间段,他作为新人主播的第一天,打赏榜就超越了小甜心!”
“都是套路!”
“他真的心机好重!”
云非表面上镇定,心里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云央,但是他知道的是,他现在完全不想让云央知道自己和他在同一个直播平台赚钱。
思考了下,他想,一会儿查看直播间是否有拉黑功能,有的话先把云央的id拉黑再说。
太惨烈了。
在云非微妙的心情中,云央挂断了通讯。
9月25日,血祭日。
悲伤弥漫帝星,许多人哀悼。
云非买了一包烟,过去他不会抽烟,穿越三世后学会了抽烟。
他打开窗户,站在窗前面无表情地吐出白色烟雾,不知道在想什么,但阳光下的那双湛蓝双瞳荧光闪烁,像宝石,又像是泪水。
9月28日,繁瑟学院迎来了两天半的假期。
云非穿上云央的卫衣长裤。
短短几天,他剪短的短发已经长到了腰际,松一口气的是长到腰际后长发没有继续以诡异的速度变长。
除了变长的头发外,他脸上的痕迹也已经彻底消失,全身皮肤吹弹可破。
他戴上金色短假发,口罩,出门,乘上了去往繁瑟学院的浮空公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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